李问舟来得气势汹汹，将凌之妍和李良知都赶出了房间。
西厢房门紧闭，凌之妍和李良知都守在门外。
“王妃，婢子陪您去房里等吧，晚上风凉。”挽秋劝凌之妍道。
风是有些凉。
凌之妍抱臂低头，却在思索。
她知道原著内容，并不担心江洄的身体，反而有点在意凌霜院的情况。
今天江洄发病，不论是请典医丞还是拦截太妃和她，凌霜院的侍女们均表现不佳，这其中自然有那些侍女的问题，但更重要的还是凌霜院的实际管理人——李良知。
究竟该不该跟李良知探讨这件事呢？
凌之妍拿不定主意。
她虽然住在这里，甚至占据了正房，可她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外人，且无论李良知还是江洄，他们均没有主动跟她提起过凌霜居管理相关事宜，她贸然插手，恐怕不妥。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她住在这里，并有王妃之名，有义务参与管理及维护这个院子的秩序。
究竟该怎么选呢？
凌之妍琢磨片刻，决定哪边都不理会。
她又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自己住得舒心才最重要。
“李总管，里面恐怕还得忙碌一阵子，我有些话事想听听你的意见，可否移步？”凌之妍道。
李良知此刻七上八下，并无心说别的，可凌之妍话语恳切客气，他最终还是做了个礼让的手势，道：“王妃先请。”
两人转道进了稍间。
凌之妍微微一笑，尽量让气氛显得轻松些：“今日之事辛苦李总管了，只是我有些好奇，希望李总管能解惑一二。李总管是宫里出来的，自是诸事妥帖，今日情急之下，院中的侍女却仿佛帮不上总管什么忙，此番情况实在令我忧心，不知李总管作何想？”
凌霜院中的侍女数量明显不足，除了挽秋和闻冬两人尚算老练，其余都像是生手，不精通内宅事务，只会做些洒扫的伙计。
凌之妍虽然不是古代大家族出身，但她的爷爷和姑姑家里一直用着保姆、管家、司机等，从小耳濡目染之下，工作人员的业务能力如何，她一眼便能瞧出来。
李良知平时瞧着一惊一乍，实则是聪慧之人，凌之妍话刚说到一半，他就明白对方的用意了。
李良知摸摸自己圆胖的鼻子，难为情道：“王妃大约清楚，殿下不喜侍女近身服侍，所以王妃嫁进来前，院中就只得挽秋和闻冬两个做做收拾洒扫，剩下的都是才刚提拔上来的，不经事，让王妃见笑了。”
想他也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了，今天这事若让当年教他的老太监知道，怕不是要打断他的腿。
“全是新人？”凌之妍吃惊。
李良知点头：“都是从王府的各处院子及庄子上来的，绝对可靠，只是还需捶打。往后王妃若得空，也好捶打捶打她们，教她们知事些。”
“如何挑选的？可有考核？”凌之妍问。
李良知：“各处管事的推举。未有考核。”
“这怎么行？”凌之妍蹙眉。
“王妃有何高见？”李良知陡然积极道，“您尽管说，小的莫不遵从的。”
挑选和训练奴仆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殿下是个甩手掌柜，从不操这份闲心，也一直没有交由王妃的意思，但瞧王妃眼下的话锋，似是要管？
若有主母当家，他凡事听命，可不就能省去许多劳心之苦？
李良知心里连连叫好。
凌之妍一愣，立刻猜到了李良知的心思，不动声色道：“除去太妃院里的，王府中包括庄子上的侍女、仆役，你都将他们分职司与办差地登记造册。往后一月一小评，三月一大考，考评好的便调去关键位置，不好的便调离，如此一来你也毋需盯着院里几个，尽管把府上最好的苗子调到凌霜居来便是。”
这样淘涣几轮，再加上李良知的专业培训，凌霜居的侍女素质肯定能提高。
“全部？”这回轮到李良知吃惊了。
“自然。”凌之妍点头，瞧李良知面露犹豫，她继续道，“李总管可知为何中原自古就有户籍制？”
李良知：“为何？”
“这便是将所有田地人口统计到纸上，如此君王便知晓治下有多少田地，有多少劳力，有多少人口，依此施政方能事半功倍。总管若循此例，定然王府庄园，了如指掌。”凌之妍夸道。
“不敢不敢。”李良知连连谦让，但瞧神色已是神往之极，他区区一个总管，何德何能还学上天子治下的策略了？
可王妃说得言之凿凿，甚有道理啊。
谁说他一届中人就只能龟缩后院？若能研制出一套更行之有效的仆役调遣之法，届时王府上下井井有条，郡王夸赞，太妃称好，四方管家咸来效仿。
不如就叫《李氏考评》，他李良知也能名留青史了！
“恭请王妃示下，咱什么时候开始？”李良知兴致勃勃道。
凌之妍笑眯眯道：“李总管是宫里出来的，处事老练，定是能将我这粗糙的框架打磨精进，此事还要多多仰赖李总管才是。我才知粗疏，就不献丑了。”
“王妃，这事该您管呐！”李良知脸色大变，殿下是个甩手掌柜，王妃该不会也是吧？
“相信李总管一定能行。”凌之妍道，“听闻官场上有考评官员之法，李总管不妨问问认识的官员，也许能受到启发也不一定。”
官员？
李良知脑内掠过一大串姓名。
“李总管，加油。”凌之妍握拳，手肘往下稍降，做出鼓励的姿势，然后迅速离开了稍间。
“王……”李良知还没喊完，凌之妍就不见了。
可恶啊！
不仅郡王殿下，连王妃也是个不管事的，他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李良知愤恨跺脚，可转念一想，这是《李氏考评》呀，冠以他的名字自然要他亲力亲为，怎能劳烦王妃呢？
他可是殿下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若事事仰赖主子示下，要他何用？
王妃这么做，一定是为了给他表现的机会。
王妃既为他出谋划策，又巧妙地将功劳归于他，真是煞费苦心，他绝不能辜负王妃的一片好意！
刚才还误会王妃甩手掌柜，真的太不应该了，他一定会好好研究《李氏考评》，整顿凌霜居，让王妃往后都住得舒舒服服。李良知踌躇满志。
刚踏出稍间，一行系统文字显现在凌之妍眼前：【恭喜宿主完成“花园鬼影”任务，奖励“草莓种子”已发放，可任意时间于终端系统中领取。】
凌之妍按照提示，果然在系统里发现了一袋草莓种子，任何时候只要她想，就可以把它从系统里取出来。
“王妃。”挽秋快步走来，“那人捉住了。”
凌之妍移开视线，免了挽秋行礼：“在哪？什么样的人？”她挺好奇的，什么样的人能在守卫森严的王府来去自如，还闹得人心惶惶。
“在外院地牢里，”挽秋欲言又止，“这人与咱们想的颇为不同。”
凌之妍疑惑，挽秋塞给她一块玉牌：“赵将军说，王妃是烨都来的，也许认得此物。”
玉坠成色平凡，但其雕刻的题材很特别。寻常玉佩，要么雕以各色佛像，要么雕以诸种瑞兽，这块玉牌上却赫然刻着尸山血海、策马厮杀，每个人物都极小，但栩栩如生。
凌之妍摸出玉牌背后有凹陷的纹路，翻开一看，其后雕有一个“傅”字。
傅，战场，厮杀……
傅家？
原著里说过，大烨的朝堂上有三姓两贵。三姓指的是赵家、谢家和苏家三大旧姓，两贵则指外戚史家和大将傅家。
傅家满门忠烈，凭借军功在短短三十年间成长为能与三大旧姓抗衡的势力。如今傅家的掌门人傅老将军威震西北，其养子傅锦成十三岁上战场，屡立战功，十五岁封侯。除去靠家族余荫承爵的世子们，他是大烨最年轻的勋贵。
原著里傅锦成出场不多，凌之妍只知道他用兵如神，如果不是后来皇帝疑心西北军，赐死了他与傅老将军，大烨军民也不至于弃绝故土、南渡长江。
凌之妍对傅锦成死时的情节印象很深。他不肯赴死，以一己之力面对烨都数万士兵，最后力竭而亡。
女主史皇后还曾去悼念他。
这个悼念，让凌之妍恶心了很久。
如果说史皇后惜才，那傅家在皇帝授意下被满朝弹劾的时候她在干嘛？
以皇帝对她的痴迷程度，只要她随口劝一句，傅锦成也许就不用死了。可她偏偏不，偏偏要等到英雄悲愤死去，再到被他鲜血染红的石板路上哭，然后跟皇帝大吵特吵。
凌之妍甚至怀疑她只是要找个理由跟皇帝吵架。
“你去跟赵将军说，此事关系重大，请他看管好此人，待我与郡王商量后再做处置。”凌之妍道。
挽秋领命去办，不多时，西厢的门终于打开。
李问舟走了出来，他额上颈上都是汗，见了凌之妍便点点头，仿佛已经说不动话了。
厢房中很安静，凌之妍蹑手蹑脚走到分隔内外的珠帘前，停下脚步。江洄的眠床离此处已经不远，床幔没有放下，能清楚看到锦被中的人。
江洄听见响动，用手肘支起上半身，回眸望来。也许是李问舟医术了得，他脸色不仅不苍白，还比往常红润些。
“劳烦你，多谢。”江洄道。
“不用谢，两个承诺，我收下了。”凌之妍撩开珠帘，走至他床边。
江洄重新躺下，眸若星辰，以一个浅淡的笑容回应。
凌之妍：“你先休息，余事稍后再议吧。”
她还没来得及跨出脚步，锦被中的人便反手握住她手腕，认真地望进她眼里，嗓音低哑：“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你知道孤的秘密了，作为交换，也告诉孤你的吧。”
凌之妍：……
“好好养病。”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