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应歌浑身一僵，敛着的眉头没有松开。

林遥直直望着她，一定要个答案。

池应歌撇开眼，声音沉沉的，“嗯。”

林遥轻轻松了口气，闭上眼不再看她。她好乱，她不想死，不想那么轻易地结束生命。她连脊梁都弯了，怎么还不能活？

林遥头又开始晕，晕和疼交织，直往上犯恶心。林遥侧身，偏过头伏在在枕头上。睡不着，但是累，乱七八糟的画面在眼前交织。

“包养而已，林遥，你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我喜欢你吧？”

没关系，没关系的，本来就是包养，两情相愿的交易。林遥捏紧手指，心口却骤然泛疼。

她这样的人，果然是注定的配角么？怎么也爬不起来，连苟且活着，都是奢望吗？

池应歌站在原地，抿着唇默了会儿，回头看林遥，林遥脸色通红，闭着眼似又睡了过去。

池应歌定神，回身赶紧找了套衣服，坐回床边，“遥遥？”

林遥睁眼，池应歌手已经捞了下来，将她揽进怀里，“池应歌……”

池应歌抿着唇，脸色还是不好看。沉默着去脱林遥的睡衣，好一会儿，才“嗯”了声，等林遥说话，迟迟没有等到下一句。

池应歌低头看她。

林遥靠在她怀里，安静地闭着眼。

呼吸一滞。

林遥很少是这副样子。

安静得不像个真人。

池应歌时常觉得林遥是个妖精，是那种不小心堕入凡尘的，清冷的妖精。

尤其她在台上时，眼里映着舞台冷光，那双如梦似幻的梦迷离的眸子里，无端透出一股清冷、淡漠，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被她放在眼里。

她就像一支风中摇曳的百合，冷艳又飘然出尘。

可不是现在这样，池应歌觉得她随时都要消散，从这个讨厌的人间离开，回到天上去。

池应歌也不脱睡衣了，手忙脚乱地给她套上羽绒服，抱着她匆匆往外走。

她走起路来有点儿晃，晃得林遥想吐，睁眼，手攀上池应歌的肩，“池应歌，”

池应歌拿上钥匙，低头看她，“嗯？”

灯光晃得眼晕，林遥又闭上眼，“你为什么不理我？”

池应歌：“？”

“我哪里有不理你？”

池应歌俯身下去，无辜地睁大眼。林遥身上滚烫滚烫，隔着羽绒服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热气。和她平时一点儿都不一样。

林遥蹙眉，抬眸去看她，“刚刚。”

池应歌一脸委屈，“我理了。”

林遥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没什么印象，好像是有听到池应歌应声，好像又没有。

她不确定，“哦”了声。

池应歌抿唇，轻声和她说话：“那你喊我做什么？”

林遥迷迷糊糊闭眼，怎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说话，池应歌脚下的步子也没耽搁，抱着她走出家门，冷风簌簌吹过来，林遥顿时打了个寒颤。

池应歌搂紧她，“冷吗？一会儿就到车里了。”

林遥不觉得冷，反而有点儿凉意更舒服，也更清醒，自然也想起刚刚没说完的话。

池应歌走得很快，林遥忍不住想吐，抓着池应歌的肩，“池应歌，你能走慢点儿吗？”

池应歌脚步一顿，“很难受吗？”

“嗯，”林遥说：“想吐。”

池应歌乖乖慢下来，“这样行吗？”

林遥还是想吐，“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池应歌抿了下唇，“一会儿就到车上了。”

林遥没力气挣扎，由着她去。神思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池应歌冷漠的样子。

池应歌。

林遥睁开眼，池应歌坐在驾驶座上，薄唇紧紧抿着，神情凝肃，在昏黄的光影下，泛出几分冷峻。

“池应歌。”林遥又喊她。

池应歌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还想吐吗？”

林遥侧着身子，呼吸沉沉，久久没有再说话。久到池应歌以为她又是随便喊喊的时候，忽然听见她低声喃喃，“你喜欢谁？”

池应歌一愣，飞速转眸看了眼林遥。

林遥闭着眼，困倦到极致的模样。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谁，她没有想要答案的意思。

她喜欢谁？

还用问吗？

池应歌不懂，也没办法和个病号对峙，只能自己生闷气。

林遥随口问的，也没想要答案。她只是想不通，既然不喜欢，何必又要和她这样惺惺作态？

一路无话到医院。

护士拿了只体温计，“41.2度，在家有没有吃退烧药？”

池应歌摇头，轻声解释：“家里没药了。”

她找过药箱，偏就退烧药没有。

医生看过一遍，开了吊水。

大约一个多小时，林遥的体温渐渐降下来。池应歌搂着她坐在急诊长椅上，一点儿不敢松手。

林遥被热醒，往出挣了挣。

池应歌低头看她，“醒了？”

林遥还有点儿恍惚，从她怀里缓缓直起身，“在医院？”

池应歌小心翼翼护着她的手，“嗯。还难受吗？”

林遥摇头。

乱七八糟的记忆挤在脑子里，带出空虚。

池应歌揽着她，“喝水吗？”

林遥点头。

池应歌缓缓松手，“你坐稳。”

林遥垂眸，往后靠在长椅上，急诊的人流来来往往，没人注意这边。池应歌倒了杯水，很快又坐了回来。

一把将林遥揽回怀里，喂她喝完水，又量了次体温，36.8度，总算恢复正常。

林遥有点儿累，任她折腾来折腾去。好一会儿，池应歌安静下来，“饿不饿？”

林遥：“……”

“不饿。”

池应歌皱眉，“可你晚上没吃。”

林遥抬眸望着她，不住恍惚。和那个人一模一样的脸，像又不像。这样的池应歌，后来也会变成那样吗？

“遥遥？”

林遥回神，“我不想吃。”

看着林遥确实好了许多，池应歌没强求，忽然想起一个事儿，“小饼干乐队你知道吗？”

夜曲的驻唱乐队之一。

林遥有时候会和她们搭台唱歌。

林遥：“知道。”

池应歌松了口气。

林遥微讶，“怎么了？”

“今天遇到她们乐队的主唱，叫什么叶琪的，”池应歌小声说，“非要我答应，让你跟她们去参加一个乐队比赛。”

池应歌想起叶琪就不舒服，那个比赛倒不错，是个上星节目的乐队选拔。偏要说什么请她允许，说得好像，她能决定林遥的事儿一样。

林遥微微蹙眉，重点偏移，“你去夜曲了？”

池应歌讪讪偏开眼，“打你电话你老不接。”

“我在台上也不会接你电话。”林遥轻声戳穿她。

池应歌狡辩：“不一样。”

林遥挑眉，“哪里不一样？”

池应歌说不上来，她当时，就是很害怕，心一直乱跳，害怕林遥出事，会还没开完，就急匆匆赶去夜曲。

林遥不在。

她只能给夜曲的老板打电话。

“池应歌。”林遥压低声音喊她。

池应歌深深吸气，偏开脑袋，“我担心你不行吗？”

嗓音轻柔。

林遥心重重一跳，止不住的颤动。她直勾勾望着池应歌，池应歌明明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点儿变化都没有。脸上的神情温润，怎么看都只觉得温和冷静，真挚得很。林遥猜不准她。

她对谁都是这样。

真心假意，反正分辨不出。

不过，也没分辨的必要。

说到底，协议还剩半年而已，不管池应歌到底喜欢谁，会为谁疯狂，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在这半年里，做好协议里的事。

喉咙发堵，林遥浅浅撇开眼，“行。”

话题到这里，莫名地终止。林遥吊了三瓶水，终于大好。快到十二点，外头下起雪来。

池应歌开车，两人一起回家。

“叶琪说的比赛，”池应歌放轻声音，“你怎么不参加？”

林遥眉心一跳。

叶琪前几天找过她，她没答应。

没想到叶琪会找上池应歌。

偏过头，转过这个弯就到了小区，车子驶进地库，林遥说：“一个乐队只需要一个主唱。”

池应歌反应过来，“那她邀请你做什么？”

车速缓下来，林遥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那个比赛有原创曲目的提项，她的乐队，原创能力比较弱势。”

车子停在车位里，池应歌松开安全带，下意识望着她，“那你想参加吗？”

林遥的眼睛淬冷，想蹙眉，忍住了。

“不是想不想，”林遥嗓音也冷，“那是乐队大赛，不是歌手大赛。”

一个乐队，至少要有四个人。

池应歌点头，俯身过去，解开林遥身上的安全带，“不能新组一个乐队吗？我看这个节目，体量还不错。”

她低下身，仰着头，睁着温和的眸子。

近在咫尺，几乎伏在她身上。

姿势暧昧，她神情倒坦荡。林遥不想跟她讨论乐队的事，这不是一件值得讨论的事。

林遥低头，手指缓缓抬上来，触在池应歌脸上，“应歌……”

嗓音婉转，尾调上扬，挠在池应歌心上。

痒痒的。

池应歌吞了口口水，呼吸促起来，“嗯？”

“大晚上的，非要说这个吗？”林遥手指在她脸上轻轻点了点，痒得不得了。

池应歌蹭蹭她的手指，“姐姐…你的身体…”

眸子的担忧似真似假，林遥懒得鉴别，将她勾下来，红唇碰在她耳垂上，“好了。”

池应歌眼神迷离起来，“在车里，可以吗？”

林遥不喜欢在车里，相比之下，更不喜欢池应歌刨根问底乐队的事。“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不敢？”

池应歌不假思索，“我敢。”

林遥轻轻笑了声。

池应歌支起身子，唇急吼吼落下去，“姐姐不信我？”

林遥没应声。

座椅悄悄往后移。

在这种事儿上，池应歌拒绝不了她，一如她拒绝不了池应歌。

一只手拨开羽绒服，从睡衣下方绕进去。

林遥仰头，咬住下唇，思绪逐渐荡漾。

信不信都无所谓。

池应歌的敢和不敢，最终都不是对她。林遥很难说，为什么池应歌会突然对乐队的事感兴趣。

那段未来的记忆里，池应歌喜欢的人，确是一位乐队的主唱。

那个主唱，反正不是她。

她只是个炮灰女配，最后自作自受，死得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小池总：车里太小了…我施展不开…

林遥：冷漠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