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吗?
怎么会没事儿呢?她的乐队解散了,只能在朋友的酒吧卖唱;她欠了一屁股债,只能卖身来还;她曾经触手可及的天空,现在只能在泥泞中沉浮着仰望。
怎么能叫做没事儿呢?
林遥咬唇,眼尾发酸。池应歌身上的暖意团团围过来,有一点儿铺天盖地的意味儿,完全没留给她逃开的空隙。
把林遥想破罐子破摔的心,稍稍堵回去了点儿。
林遥低头,浅浅吸气,些微清醒,撑着池应歌的手起身,在沙发旁站着缓了缓,“抱歉。”
池应歌没松手,稳稳支着她,“为什么道歉?”
林遥腿有点软,呼吸泛轻,微微低着头,满身的酒气,脑袋沉重,迷蒙起来,一个字也没听见。
池应歌没辙,半搂半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你吃晚饭了吗?”
林遥闭眼,轻声嘟囔:“好困。”
池应歌放开她,她勉强还坐得稳,“等会儿再睡。”
林遥嗯一声。
不知道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
池应歌走去厨房,扫了一眼,没有开火的痕迹,客厅也没有外卖盒子。
池应歌倒了杯热水,走回去。
“遥遥。”
林遥懵懵懂懂抬起头,眼里尽是茫然,和脸上的清冷奇异交织。“嗯?”
她的眸子里,还有着未曾掩饰涩意。印证着方才那个破碎的林遥,是真的。
池应歌忽然不敢直视,弯腰下去,把水杯递到她手上,“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吃点吧?”
许是酒劲儿上来,林遥头疼,有几分反应不过来,手颤着握不稳那杯水,池应歌站在她身边,手指没松,顺势放在底下,轻轻托着她的手,喂她喝水。
水温热,带起些许的清明。
林遥低头,无意识望着那只手。修长白皙,柔软细腻,没有粗粝的茧子,源源不断地往外渗着热意。
心往下沉了沉,林遥回神,抬起头,“你在公司没吃晚饭?”
池应歌弯着腰,点点头,认真去看林遥的眼睛,轻声说:“一直在开会。”
林遥想起她的事儿,抬起一只手,摁了摁额角,“解决了吗?”
是平时的林遥,池应歌抿唇,偷偷松了口气,“差不多按方案在走——你想吃什么?”
池应歌明晃晃地不想谈工作的事,林遥便不再问,“看看冰箱还有什么。”
池应歌拿出手机,“没什么菜,中午看过的,点外卖吧?”
脑袋昏沉,林遥没多少食欲,“好。”
池应歌问她:“以前点过的那家砂锅粥行吗?”她记得林遥说味道很好。
林遥没什么印象,只点头:“可以。”
池应歌先拿过水杯放下,飞速点了两份以前点过的套餐。放下手机看向林遥,“你要不要先洗澡?外卖还得等一会儿。”
林遥怔怔地看着她,没来由的恍惚。
池应歌,跟她印象里的那个池应歌,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她们明明只是各取所需,她们明明没甚爱意,她们明明……只是那种关系。
池应歌明明只在人前温润贴心不是吗?她明明……对谁都一样不是吗?
林遥仔细回想,这一年多发生的事,她居然一件具体的也想不起来。
她记得和池应歌的相遇,记得和池应歌签的协议,记得池应歌会接她上下班,记得好多好多。
却怎么也不记得,池应歌是什么样子。
“遥遥?”
心口慌乱,林遥无措地抬眸,正正对上池应歌的眼睛,那双眼睛,一样的温柔似水,看不见半分清冷疏离。
头疼,林遥咬了下唇,脸色煞白。
她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
池应歌俯下身,“遥遥?不舒服?”
林遥摇头,恍惚间想起什么,一瞬间又忘记了。“去洗澡吧。”
池应歌嗯声,看着林遥,没动。
林遥深深吸气,站起身,脚下一软。池应歌急忙搂住她,“小心点儿,我跟你一起去。”
林遥抬头,她脸上的担忧不似作伪。为什么?没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不是吗?
“我自己去就行。”
池应歌没松手,“摔了怎么办?”
林遥没说话,静静望着池应歌,心底模糊的害怕。“池应歌。”
池应歌“嗯?”声,不是很理解。
林遥咬牙,坐回去,“等会儿再洗。”
池应歌眨眨眼,哦一声。“还喝水吗?”
林遥心里簌簌地冒出不安,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一点儿都想不出来,“不喝。”
池应歌没多问,也没闲着,看她没什么,拿了只垃圾桶,将喝空的酒瓶子都收拾了一遍。
池应歌一边收拾一边皱眉,“下次少喝一点酒。”
林遥没听清,“你说什么?”
池应歌把垃圾拎到玄关,回来坐在林遥身边,尽量平展眉头,“下次不要和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只是说这个?
林遥轻吸气,点点头,“嗯。”
池应歌瞬间弯起眸子,凑过去,在她脸上亲了口,“真乖。”
林遥瞪大眼,止不住发懵。心脏漏风似的,呜哇呜哇地发冷。
林遥想起来了,池应歌做的时候,不会和她深吻。不对,应该说,池应歌从来没有和她深吻。
她们的关系,仅止于身体的欢愉。
亲昵的言行,状似贴心的举动,都是假的,和她一样,池应歌不过是在履行“协议”的权利和职责。
她却分不清,当作真的。
呼吸微滞,须臾盖去。
林遥动了动僵硬的手指,身体缓缓靠过去,“应歌……”
池应歌身体猛地一颤,林遥的手指搭在她腰间,漫出无穷尽的热意。
她低头,下意识揽住林遥。
林遥整个人都伏在她怀里。
池应歌吞了口口水。
林遥好看,长了眼睛的都知道。池应歌更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甚至看得清楚,林遥润白脸上的细小绒毛,透着光,水嫩滑腻。
她唇莹润,身上的冷香不要命似的往池应歌脑海里钻,无一不是在勾着她采撷。
“应歌”两个字就跟信号一样,提醒着池应歌做点什么。
池应歌浅浅舔了下唇,正想凑下去,敲门声骤然响起,惊醒迷蒙的两人。
池应歌匆匆站起身,“我去拿外卖。”
林遥心口一松,目光遥遥望过去,池应歌的背影,居然隐隐约约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儿。
林遥分辨不清,也没有力气再分辨。她靠在沙发上,看着池应歌拿了外卖走回来。
眼前这个人,的的确确,和那个冷漠的池总,是一模一样的同一个人。
荒诞又怪异。
林遥阖了阖眸子,忽然困乏得紧,额角突突地跳,疼得不得了。
女配,就该去死吗?凭什么呢?
没有人给她答案。
林遥忽然害怕,她逃不开那个结局。
池应歌将外卖放在茶几上,打开分好放在林遥面前,拿出勺子递过去,“遥遥,吃饭。”
林遥不动声色地接过勺子,她面前摆着一份热气腾腾的海鲜粥。
池应歌拿手扇了扇,“有点儿烫,你小心吹一吹。”
林遥嗯声,勺起一勺送进嘴里,很好吃。林遥转眸,倏然想起什么,“我们以前点过这家?”
池应歌点头,“点过一次,你说很好吃。”
林遥蓦地心一颤。
迅速在脑海里搜寻。
没有,没有印象。
她记得池应歌不爱吃辣,也记得自己爱吃海鲜粥,可她,却一点儿都不记得,和池应歌一起吃过这家的砂锅粥。
“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