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林镇,杏池药铺。
符国泰又一次找上了药铺的老板。
符国泰已经在这家药店住了不短的时间了,为了掩护他逃出官军的围捕,武师高鸿重伤。
这里的老板收留了他们。
拢归他们这些符家‘余孽’都背着官府通缉的,作为报偿,符国泰会三不时带着符家人,帮老板口中的组织做些不怎么合规的事情。
可就在数日之前,这家药店的老板,绑来了不得了的家伙。
“大夫,听我一句劝。”符国泰语气凝重:“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对他们两个出手,但这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势力。”
“这就怕了?”段修文操着不冷不淡的口吻:“怕了可以走。”
“离了这儿,武师的伤也没处看去啊。肯给我们这种通缉犯看病的医馆,已经不好找了。”符国泰摊手:“这样,大夫,您先给看下伤?”
“你管他们的死活?”段修文挑眉。
“实不相瞒。”符国泰如实相告:“人家救过我的命。”
“伤药六两、出诊八钱,剩下的算你八折,拢共给十两就成。”
符国泰愕然,无奈道:“我的钱,已经全给你讹去了。”
“去问阿魁拿啊。”段修文一副很铁不成钢:“让他去要。哪有这样的组织,自己人就随便占尽便宜?没这道理。”
“段大夫,你这还真是……”符国泰无语凝噎。干着抄家灭族掉脑袋的事,还能计较几两银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银子先记在我账上,来日一并奉还,可好?”
很是软磨硬泡了一番,符国泰才总算是请到了这除了医术哪哪都不靠谱大夫。
而现在,段修文觉得自己的开价实在还是有些低。
这种感觉当面对着————俩毫无自觉的肉票时尤为明显。
明明是这俩儿自个大打出手、引起了刘晨辉身上的旧伤复发,不知反省不说,还真把自个当回事了。
嫌弃药不全、嫌弃纱布太旧,甚至还暗搓搓质疑医术。
这亏得段修文是个好性子,一身白衫的大夫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想要好药请加钱。还有,我们小老百姓比不得太医院,不是什么药都有的,二位请自重。”
齐光自告奋勇:“钱好说,放了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段修文冷漠的出奇:“不是我抓的你们,当然也不存在我放你们。这个村子到最近的城镇也有三天的路程,你们认为自己有能力闯出这个村子的话,请自便。”
没有武器、还带着伤,刘三少爷自我评估一下,怕是连这道门都出不起。
刘晨辉转换思路:“大夫啊,问个问题,掺和这种事,你不怕?”
段修文耸肩:“怕什么?怕也得你们有命出去。”
刘晨辉啧上一声:“看大夫你也不像谋财害命的人,你究竟图什么?”
本来和颜悦色的大夫忽而抬眸,目光悠悠渗着寒意:“图你全家几百口的命,你信吗?”
段修文这火撩的漂亮,原本任由他处理身上绷带的青年幕然弹起,起出手直取他颈部,起落间已将他死死压到了身后墙上。
“你再说一遍试试?”
“哎哎哎晨辉——”一旁齐光见势不对,连忙劝阻:“这边是他们的地盘,你闹事咱俩就死定了。人家还帮你看伤呢,怎么可能真要你命。”顺带给段修文使了个眼色:“大夫你说是吧?!”
压迫带来的窒息感让段修文有些喘不上气:“玩笑而已——还急了?你的伤不轻——劝你——不要得罪——这里唯一的大夫。”
齐光:“就是,你和一大夫叫什么劲。有本事打门外的那几个呀。”
“为虎作伥。”纵使不悦,刘晨辉还是卸了力道,放下了段修文。
“为虎作伥?”段修文不禁发笑:“为虎作伥谁比得过你们?”
齐光:“?!”
齐光:“这位小哥,我们俩平日是跋扈了些没错,但不至于这样说吧。”
“伤口别乱动,死了不管埋。”似是不欲再言,段修文转身离开。
齐光仍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焦虑起来:“你说他们不会真是寻仇的吧?!那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嘛?!”
“出息。”刘晨辉严重鄙视齐少爷的这点气量,底气十足:“这可是皇都附近,我兄长在怕什么?”
“是是是,您哥无所不能。”齐光都无力吐槽了:“把自个搞的伤上加伤,有收获没?”
“不确定。”刘晨辉摊手:“我身上是刀伤,刀尖药里好几味在民间是禁药,说不准能给皇城一些线索。而且论寻仇,这几十年能同时牵扯到你我两家的案子掰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说不定能厘清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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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国泰审视着身前一身紫袍的来使,蹙起眉头伸手道:“手令。”
来人从怀中取出信伐一封。
核对完毕,符国泰仍是面带郁色:“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肉票在还未经过勒索钱财的情况下直接进入了撕票阶段?符国泰怀疑自己对这个组织,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能理解到位。
孙魁:“我们救高鸿一条命换你为我们办事,这是交易,剩下的你无需过问吧。”
符国泰不语,只跟上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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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齐家少爷吧,齐修怀是什么人物?”
“还是姓刘的小子吧,齐修怀以往再怎么厉害也已经赋闲了,刘宪可是还在任上。”
照常理,以上的对话是很容易挑起齐、刘二位小爷的胜负欲,成功在京中挑起一溜血雨腥风的。
但现在不行,因为讨论的人还握着刀。
磨刀霍霍……
齐光望着面前跟菜场挑瓜似的一众人,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几位大哥,人命关天,什么事咱们不能好好说。”
“哈。”一名大汉讥笑出声:“人命,你们也在乎过这些?”
“你们到底什么目的?”这明显不是普通的绑票了,刘晨辉也颇有些紧张:“杀了我们,然后呢?”
“好奇心对一个死人来说毫无价值。”随着紫衣的男子进入房间,房内为着宰哪个留哪个、议论纷纷的汉子们通通噤声。
孙魁朝着齐光的方向使了个眼色,门口守着的几名符家人瞅了瞅自家老大,见符国泰算是默许,就放那两个孙魁带来的汉子过去了。
齐光被这阵势吓的连连回退,背后哐一下撞上了墙,退无可退。
刘晨辉抢身拦到齐光身前:“国泰!你家的事和齐家刘家没有半点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仇找你不成器的兄弟去。”
似在犹豫什么,符国泰按剑在手,现场孙魁带来的人要比他的多,他不确定拼一把能否救出刘晨辉。
孙魁率先上前一步:“第一,这里现在我做主;第二,要杀人的是我;第三,你们之中只能活一人,你确定还要继续护着他?”
刘晨辉未有答复而是先有了动作,青年于瞬息间出手探得身前大汉的手腕,一击一卸,已然夺取兵刃在手。
刘晨辉一把薅起齐光的衣领,嗤笑一声孤注一掷道:“第四,小爷给你另一个选项,我杀齐光。”
齐光这哪能干:“刘晨辉你疯了?!!”
刘晨辉嗤笑:“怂什么,小爷赚带几个陪你上路。也不用怕被他们拿来做文章了。”
从孙魁瞬间垮下来的脸色不难分辨,这个新选项对方显然并不乐见。
若是只为杀人,对方又何须大废干戈,不管是他还是齐光,一早就该曝尸街头了。
孙魁的脸色不好看,却仍是道:“不要高估自己的价值,你死了我们照样可以针对刘家,没有谁不可替代。”
刘晨辉却是笑了起来,语带不屑:“就凭你?除了我这个二世祖你还针对得起刘家的那个?别告诉我是刘氏一族的那群家主老头们?皇城就在手边,要我说你们是有多闲才能跑到西军搞事。”
刘晨辉对这个明显敌意满满的陌生人不感兴趣,仍是冲着符国泰道:“国泰,明人不说暗话。你拿我们当筹码就把肉票保护好,你要嫌两个多那你一个也落不到。”
关于‘放心我是你这一边的’以及‘已经在找帮你跑的机会了’,这两点,符国泰很难当着孙魁去解释。
眼见着已经被误会成始作俑者了,符国泰只得先给孙魁一个台阶:“孙兄你看这,要不咱们借一步说话?一切等段大夫回来再说?”
熟料孙魁完全不给这个面子:“想死,老子就一并宰了!”青年对符国泰的拖延置若罔闻:“老子今天就要送姓齐的见阎王!!”
刘晨辉望着门口凶神恶煞的家伙咽口口水,伤口已经裂开两回了,他现在实在算不上战力:“喂,老齐,你能撑多久。”
齐光同样咽口口水,却也明白现在指望刘晨辉拿起刀和对方一拼实属天方夜谭,不过气势不能输,齐光取过刘晨辉方才所夺之刃:“少看不起人,小爷也不是个花瓶!!”
常言道,书到用时方恨少。
往往也只有在打架的时候,才会感慨起平时荒废的练功时光。
两柄锋刃甫接,齐光就一个踉跄的被震退了两三步。
孙魁刀锋顺势一转,直取齐光颈部方寸之地。
刘晨辉心道不妙,抓过怀中鱼符冲着齐光的小腿就掷了过去。
齐光小腿吃力,重心一个不稳,整个身体都往后倾。堪堪避过一刀,但也是空门大开,孙魁一脚踹到齐光肚子上,直接将人踹翻在地。齐光捂着小腹疼的呲牙咧嘴,又是一刀迎面而来,只能下意识的抬手去挡。
这个傻子,就地滚一下啊!这下整个左臂都得搭进去,刘晨辉都快不忍心看了。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就被人嘭的一身从外面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