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南,新安。
这一合作,就难免有矛盾。
一如此刻,义军的蔡晓就对任务的分配很有意见。
蔡晓:“谁知道官军在打什么算盘,埋伏点,我同蔡麟去!”
符国安一如既往的充当着这个和事佬的角色。
“这次行动,官军出的兵多,义军也出了不少,不搭配使用将领,现场不好节制。”
“那就不要官军!”蔡晓不依不饶。
“不是吧?”刘三少爷一番戏谑,出言相讥:“这么大个人了,离了你哥,做不了任务还?”
袁文无奈望一眼自家少将军,这当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蔡晓被激的性起,搂起袖子就准备跟刘晨辉干上一架。
被准备多时的袁文一把拦下,作为三少爷的副手,善后一事袁将军早已是炉火纯青。
“实在是抱歉,是我家少将军失言。只是大战在即,还望晓将军您暂时莫要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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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伏击方向,符国安和官军已经事先定好了,凭蔡晓一人,自然是无法转变。
新安的伏击点,刘晨辉趴在谷垛的上面,远处的麦田里,夏州人的麦子从清晨一直割到现在。
蔡麟定定看着:“这帮狗东西干活还挺拼命。”
刘晨辉愤愤:“那也只准干!”
“这白功夫,他们花定了。”
“就是!一个都别想跑!”
“不急,等包伯言他们的人马。”
蔡麟招呼刘晨辉自高跳下来,靠着谷垛坐下。
前后合击是定好的方案,刘晨辉点点头就下了谷垛,寻着青年旁边的位置坐下。
蔡麟从怀中掏出张饼,分予刘晨辉一半:“蔡晓那小子说话没有分寸,多有得罪,少将军不要介意。”
这饼是粗粮,最初刘晨辉并不大吃的惯,不过吃了这么多回,现在倒也习惯了,刘晨辉咬下一口。
“看在你的面子上,算了。”
“少将军笑什么?”蔡麟不解。
“有这么个弟弟,你也是辛苦。”
“谁说不是呢!”
说这个,蔡麟可就有很精神了。
“不瞒少将军,小时候,我甚至想过,我要是小的那个就好了。要说年龄,我就比他大那么一点点点,不知道那小子怎么就长不大!”
刘晨辉枕着手臂躺下,若有所思:“我想可能是因为有你吧。”
“听少将军的语气,少将军家里也有兄弟?”
“嗯,我还有两个兄长。”
“那少将军还真是幸运。”
“……是啊。”
尖锐的马鸣打断了摸鱼中的二人。
定睛一看,另一队人马已经杀入了夏州人中。
正在收粮的夏州人措手不及,顿时乱了阵脚。
“唐镐?!”看清领队的人,刘晨辉震惊不已。
“少将军认识?”
“嗯,西军的兄弟。”
“是西府的官军?!”
刘晨辉点点头:“看人数有点少啊。”
那边,加上唐镐,也就是几十骑。
唐镐应该也清楚自己人马不足,并不恋战,袭扰了一波,掉头就走。
然而唐镐跑路的方向,正是刘晨辉和蔡麟的方向。
眼见着夏州人追着唐镐朝自己的方向来了,刘晨辉很不淡定。
“卧槽,老唐这也太坑了,害死人啊!!”
蔡麟冷静分析:“他们都有马,我们没有,跑不了。”
“不管了,等下再找这混蛋算帐!!”刘晨辉低喝一声:“弓弩手准备!!”
数百只的羽箭飞过唐镐一干人马的头顶,将紧随其后的是五个夏州兵射翻在地。
唐镐诧异勒马,同样看到了猫在谷堆后的人:“少将军?!!”
远处,但见那夏州将领高喝一声,夏州的人马便齐齐向后撤去。
“什么情况?”夏州人的过度反应,显然出乎蔡麟预料。
“不知道。”刘晨辉同样摇摇头:“但他们在怕!”
刘晨辉当机立断:“一百人去左面山上,一百去右边林子里,搞出动静来!!老唐,我们‘人够’,杀回去!!”
唐镐不疑有他,掉转马头,高声喝道:“归捷军前锋营在此,岂容尔等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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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出疑兵竟是出奇的有效,那三百夏州骑兵几乎没有犹豫,即刻引兵而去。
唐镐还欲再追,却被刘晨辉喊住。
随即刘少将军委婉的解释了一下,所谓‘人够’,是指有步兵两百。
唐镐的目光一言难尽:“少将军,你这也太坑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刘晨辉低咳一声,转开话题。
唐镐这厢语出惊人。
“夏州进犯,西府事危,王府几番遣书告急,京中皆没有下文。王爷这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才差我们几个亲自入京告急。”
“怎会?!”刘晨辉难掩诧异。
不但静南,连军备完整的西府,也生兵祸?!
唐镐这边一言难尽:“王爷的义子武涛叛出夏州,那畜牲打着荀王爷的王旗,夜袭了齐将军的帅所。大将军被捅了一刀命在旦夕,没弄清状况的右军同中军大打出手,夏州人趁虚而入,西府已然乱成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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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陨命谁受益,朝野上下这几乎是个尽人皆知的问题,包括皇帝韩祖铭。
可今日的早朝之上,雷霆大怒的皇帝,对嘉庆王————没有半点动作。
这已经不能说是信号了,今日,煦帝一朝冷落日久的嘉亲王府上,高官显爵来者如潮。
当然,也有不速之客。
韩献定定看着眼前之人:“徐先生来本王府上?不知有何指教?”
来人却是毫不避讳:“海昇阁爆炸案。”
“哈。”韩献浅笑一声:“本王听不懂先生在说什么。”
“晋王死了,总得自谋出路。”
眼前的人一袭青衣,仍是那不咸不淡的语气。
“也罢,既然殿下听不懂,在下告辞。”
“先生留步。”韩献却是听到了关键。
“皇弟的死,本王也是痛心疾首。皇弟府上的人,我同样有心照顾,先生有什么话,不妨讲与本王。”
似能看透对方所想,徐时清只淡然道:“殿下不必如此防我,有些事不需要我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殿下什么也不用告诉我。”
“徐某只讲只一点,海昇阁,我在现场,殿下指哪个,我咬死哪个。殿下讲谁是凶手,谁就是凶手。”
“噢?”韩献看眼前之人的目光已有不同。
“先生不弃,咱们不妨入内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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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罪者受勠,恶贯满盈者反倒好好活着,父皇不怕丧了天下人的心。啧啧……韩献他倒真敢讲。”蔡祯放下手中的茶具,连连咋舌。
今晨早朝,晋王府属官徐时清一口咬死齐修怀阴谋策划海晟阁血案,哪怕严刑之下,也未曾改口。
天子震动,满朝皆惊。
刘铭宇凝神沉思:“皇帝近来杀人杀狠了,哪怕半年之前,朝中也绝无敢在此事附和韩献者。可现在大臣们朝不保夕人人自危,跟着韩献放手一搏倒成了一条退路。”
蔡祯:“那徐时清讲的,十七年前的上元余党接触韩尉,欲借晋王之力伸张旧冤,却反遭齐家杀人灭口,到底是真是假?”
“啊——那——”像是想到什么,蔡祯话头一滞。
“没关系的老大。”眼前的家伙勉强笑着,但也绝称不上游刃有余。
刘铭宇:“十七年前,被命案牵扯的静南的有孙、段、钱、鲁四家,确实也是由齐侯牵头处理。”
蔡祯咋舌:“可据我所知,这四家皆是抄家灭族。何来余党?”
刘铭宇语出惊人:“段修文就是。”
“!!!”蔡祯这下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当年进太子府的时候。”
刘铭宇有条不紊解释起来:“段修文来历不明,我曾怀疑他对殿下是否另有所图,便查了这些。不过他确实是吴勇无心举荐,在殿下府上开方用药也未尝有失。或许他是想通过殿下接近皇帝,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铭宇若有所思:“一子闲棋找到合适的位置,也堪大用。”
“小宇。”蔡祯仍能看出身前之人的纷杂心绪。
“十七年前的答案,你还想要吗?”
蔡祯简简单单一个问题,搞得刘铭宇一整日心不在焉。
凭什么不想要,他大哥死的不明不白,整整一十七年,没有人敢去问这个凶手。
可案子不过是韩献局中一环,现在去问这个答案,注定为韩献所利用。
时不对,势不对,一声长叹,消逝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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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刘家是否有意愿,十七年前的旧案,有心之人已然落子。
正德门前,鼓声震天。
一男子,系白巾、批孝服。
登闻鼓响,诉状达天听。
承乾大殿,击鼓之人俯首御阶之下。
“罪民孙魁,状告忠武侯齐修怀不顾宪纲,擅收立杀,蒙冤惨死者千计。”
“中平十九年,齐修怀以秘闻卫任务为由,秘密从静南钱、鲁、孙、段家募集壮勇百人。同年上元之夜,四家壮勇受其命,在元泰街截杀韩献殿下。吾等受命行事,却触怒圣颜,岂料齐修怀欺上瞒上。钱、鲁、孙、段四家背上谋逆之名,被屠戮殆尽。罪民今日,请陛下诛此无道之臣,以正视听,以谢天下!!”
御阶之上,韩祖铭巍然不动:“诸卿以为如何?”
满堂臣子环顾左右,无人敢言。
唯有刘韵上前拜言道:“孙魁之言深合先前徐时清之供词,愿陛下彻查。”
韩献适时表态:“愿父皇彻查。”
跟着嘉亲王这句发言,陆陆续续又跪下半数以上的文武:“愿陛下详查。”
韩祖铭面如沉水,却是引而不发:“祖尧。”
韩祖尧凛然拜禀:“臣弟在。”
韩祖铭:“此事,你先核实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