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着一段绝佳的双簧,刘晨辉伙着包伯言,成功上演了出空手套白狼。
好消息是,套出了三千官军,坏消息是,拢共只有三千官军。
处理完符国安的伤势,安排蔡晓处理营中事物,蔡麟抽身至官军营帐,抱拳一礼:“今日,多谢几位相助。”
刘晨辉摆摆手:“这套虚的就算了,符国安呢?”
“统领消耗过头,正在休息,改日必亲来致谢。”
“免了免了。”刘晨辉并不在意这些:“咱们实在点,义军手里有什么情报,还望不吝相告。”
蔡麟犹疑,只道:“敌势浩大,吾等也是且战且走。对于全局的战况,同样毫无概念。”
作为老对手,包仲礼对义军确是知之颇深:“大泽附近的百姓,多主动送情报与义军,你们的联络点遍布此地。若非如此,你们也不可能次次都能带着百姓躲开夏州人。”
“谈谈吧。”包伯言沉吟出声:“我们有三千兵马。我们出人,你们出情报。”
蔡麟会意,不改忌惮:“此事,我无法做主。”
静南的官军对义军的围剿非是一日两日,毫无信任基础的合作,无异于空中楼阁。
大黎腹地,异族肆虐,形势已是迫在眉睫。
刘晨辉身侧,符国泰内心一团乱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符国安这个兄弟,但此刻的一己之私,可能会害了静南千百生民。
青年揉搓着手指,终是递出一枚铜板:“交给你们的统领,劳烦他明日前来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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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蔡麟推开符国安房间虚掩的房门,
那群只顾戏耍的夏州人没下死手,符大统领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想要从床上起身的符国安被蔡麟止下:“躺着吧,明天又有得忙了。”
蔡麟将一枚夏州制式的铜钱递与符国安。
“国安。这东西,你认识?”
这是夏州中平二十五年的贺币,贺币上用黎文筑这“国泰民安”四字。
而这枚与普通贺币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国泰民安”的“泰”字被镀了一层金。
符国安有一枚同样制式的,他的那枚被镀金的是一个“安”字。
“你哪来的这个?!”
榻上神色不振的家伙骤然高声,不知是不是负伤未愈的缘故,符国安持币的手不住颤抖着,望着手中之物的青年激动万分。
“这是老大的,中平二十五年,父亲得胜归来,韩祖铭赐给我们的。”
“官军里一个人给我的,他们叫你明天去‘相商’。”
“老大他还活着?!”
双手按上蔡麟的肩膀的义军统领无不紧张。
“官军怎么说?有什么条件?!他们要怎么才肯放了我大哥?!”
青年的身形微有颤抖。
不是……他没有害死所有人……
他大哥还活着。
那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同他血脉相连的人。
也可能是他仅剩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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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府,刘宪一人枯坐正堂。
如银月光下,老者佝偻的身型令人不忍,刘铭宇轻声推开门:“父亲。”
“过来。”刘宪冲青年招招手:“座这儿来。”
“大夫讲了,这几天不要沾水,能不动最好就不动。”
“嗯。”
“海升阁的事,你知道多少?世源参与多少?韩献谋划多少?你们已经押上韩献了?”
“他没直接参与。”
刘宪抬眼,不掩诧异。
“父亲不必勉强自己。这一场皇室倾轧,父亲本不愿参与,而他更不能参与。”
“世源那孩子,可不见得像你这般想。”
“我知道。”
“罢了,长大了。你的事自己做主。”轻拍儿子的肩膀,刘宪战起身:“帮爹准备一下官服,为父去进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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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朝归来的蔡祯朝服未退就径直冲进了屋。
“韩尉死了。”蔡祯单刀直入:“昨晚,康亲王府上,没救回来。”
海升阁遇袭,皇子殒命。
注定了早朝上的一片血雨腥风。
皇帝雷霆大怒,被波及牵连者不知凡几。
蔡祯死死盯住对方:“告诉我和这事你没关系。”
韩世源并未正面回应:“只要我否认,你就会信?”
蔡祯不语,半响才阴着嗓子道:“昨晚会出大事,这是你说的。”
韩世源盯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确实出事了,不是吗?”
“韩世源!!”一声怒喝,蔡祯拍案而起。
“老大,别理他,他没去。”
蔡祯回过头,诧异望向来人:“小宇?!”
“出来做什么?”韩世源不悦。
“闹起出这么大动静,怕你们打起来。”青年语带嫌弃:“这么大个人了,就不会好好解释。”
不会解释和不想解释是两回事,但这家伙自己出来了,再瞒就毫无意义。
事已至此,给个台阶就得接,韩世源一摊手:“老大你也看到了,昨晚我劫营狱去了,所谓的大事也没机会参与。我能了解到的,也就是韩献计划兵袭皇宫。现在看来,兵变只是刺杀韩尉失败的后手。”
“今日朝会上,皇帝大发雷霆,局面要开始乱起来了。”蔡祯合上眼:“本以为,我还能保下一些人。”
刘铭宇:“老大你想维持那个你熟悉的旧有秩序。可殿下不在了,之前的朝堂格局必然遭到颠覆。老大,当断则断。”
蔡祯勉强一笑:“我清楚,有用的时候才是盟友,没用的时候要换新人。不过啊,你这号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的,可没有立场劝我收手。比起世源,你同我立场更近不是吗?”
刘铭宇不与置否:“人和棋子终究不同,没办法用了就弃掉。”
“哈,这才对嘛。”蔡祯摇头笑笑,继而徐徐补充道:“老吴本来斩监候的,这一闹等不到秋决了。”
蔡祯:“我查到老吴在京还有几处瞒着家里的房产,世源有空让你的人跟一下。”
“他不管。北府京中的事,景云全权处理,此事我会转告景云。”
蔡祯诧异抬眸望韩世源一眼:“你这家伙可算是知道消停养病了!!”
“得,你老实养着吧,这事我去查!”
老父亲模样般一拍桌案,蔡祯推门而去。
“出来干什么。”韩世源仍旧不悦。
刘铭宇只摇头:“老大是个很重情的人。”
“南府弱兵,满朝故旧的格局,当然要比换上一片生人强。对于老大而言,新不如故,所以老大捞你。现今老师至仕,其留下的人脉资源尽在你身后,所以我一定保你。都是一样的。”
眼前的青年奇怪望过来:“老大,你认同盟还是兄弟。”
韩世源没有正面回应:“很多情况下,利益的考量和个人的考量,未必不一致。”
“用一套得失算计堂而皇之掩饰自己的想法,不累吗?”刘铭宇语带挑衅。
韩世源摇头笑上一声:“我的想法你又不一定乐见。我说是同盟呢?”
意料之中,身前之人恶狠狠放出话来:“那就替老大收拾你。”
“啧,打架?现在,你想赢我,困难啊。”
“我可以等过两天,你扛不住了再动手。”
“你这算乘人之危的。”
“我又不是什么君子。”
“成成成——兄弟成吧?”韩世源终是放弃去争这个:“去见段修文了?”
“嗯。”刘铭宇颔首:“他不信任我,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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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南官军驻地,符国安一人一马,单骑而入。
在静南,作为义军匪首的他,人头价值千金,这般羊入虎口的行为,不算明智。
符国安全不在乎,他要救出老大,哪怕今日葬身此地,他也甘愿。
但事情的发展出他所料,官军的几个头目————先问情报,后谈合作。
别说要挟于他,就连符国泰的名字,都只字未提。
刘晨辉甚至愿意拨出部分粮草,援济义军。
包家兄弟释出的态度一派诚挚,让人确实相信,他们想要对抗夏州。
夏州兵强势盛,义军本就独木难支,作为义军的统领,符国安没有理由拒绝:“刘将军,包将军,大敌当前,我同意大家放下成见,通力合作。”
符国安给出义军才收到的最新情报。
“有五百夏州兵走丰南道,三日内,必至新安。他们是冲着新安的麦田去的,单凭义军,我只能带着百姓连夜撤离。但现在,你们有三千兵,我们或许能制止这场抄掠。二位,信任不是凭空建立的。既要合作,那不妨同义军先试这一单。”
“没问题。”包伯言一口应下:“我们会让大统领看到诚意。”甚至更进一步:“合兵如何?”
“这话可不能乱说。”刘晨辉忙打住对方:“义军是义军,我们是我们,只不过一起对付夏州人。”
官军不介入义军,对符国安来说,同样更容易接受:“在下认可少将军的说法。义军会派骨干协助官军,合兵一事,容后再议。”
“包大人,刘大人——”正事谈毕,符国安从怀中摸出那方铜币:“你们要我来,我也来了,敢问官军要如何,才能放了我大哥?”
刘晨辉闻言一滞,符国泰私下找到过他,国泰还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这个弟弟,而此刻,符国安显然误会了什么。
一旁,包伯言已然开口,包伯言同样抓中了符国安话中的遗漏:“只要义军与我们同力共抗夏州,在下保证令兄安然无恙。”
好家伙,空手套白狼,刘晨辉诧异望包伯言一眼,伯言,不愧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