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华街以北，一处坊市。
齐修怀将手中的茶碗一扣：“这四合院就是你们的据点？”
“少废话。”孙魁将斗笠的帽檐按得更深：“说我们被盯上，证据呢？”
“少年人不要这么躁嘛，老头子命送到你手上了，还骗你不成。”齐修怀不紧不慢：“你们有多少人？”
“七个。”
齐修怀啧上一声：“太多，麻烦。你们一点都不防着韩献的？”
“韩献和我们目的一致。”
“一致你就不会被扔到牢里。”齐修怀觑他一眼：“韩献要的从来就不是旧案，而是陛下的让步，他在胁迫陛下。”
孙魁警惕的盯着齐修怀：“他不是好东西，那你就是了？你凭什么帮我。”
“欠下债总要还清，九泉之下才不会被人笑。”
“你承认做了亏心事！”孙魁跳将起来。
“老头子从没说过自己问心无愧。”
“你！！”
“小家伙，做人不能这么浮躁。”齐修怀笑看着眼前生龙活虎的小家伙，全然是哄孙子的口吻：“都说了，出了城要杀要刮任你们处置。”
“切。”孙魁偏过头去：“说的轻巧，怎么出？”
“你们这处院子八成是被人盯着的。”
“废话。”
“但不用怕，老头子在，保管没人拦你。”
面对孙魁质疑的眼神，齐修怀信誓旦旦：“放心，老头子面子大着勒，不管是陛下的人，还是韩献的人，没人希望我死。”
孙魁将信将疑，但唤出同伴后，突然出现的拦住道路的人，确实因为他的高声威胁停下了追堵。
孙魁大喝一声，几个弟兄沿着不同的方向散去，只剩下他、齐修怀同七八名来历不明的壮汉，相持于小巷两端。
“放开齐侯爷！！”
齐修怀张开双臂，将孙魁挡在身后：“列位别激动，莫刺激到这位小友。”
随即扭头对身后的孙魁道：“刀给老头子。这条巷子西北五十米再右转就是元泰街，他们是韩献的私兵，不敢上主路，冲过去，你就有活路。带着你的人赶快走吧，别再回来了。”
孙魁诧异望向对方：“你什么意思。”
“这些是韩献的人，你随我出牢就是背叛了韩献，他们不想我死，更不会让你走。不是要报仇吗，老头子这条命，在这还给你。”
孙魁难掩诧异，意味深长的望了齐修怀一眼：“当年真的是你？”
“是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父亲？”
齐修怀笑上一声：“背叛就是背叛，原因重要吗？”
话未落，齐修怀以肘部回击孙魁小腹，以雷霆之势旋身夺刃，然后将孙魁重重往巷未一推。
“走！”
变生突然，对持的嘉王府人马立时也冲了上来。
“侯爷！那是朝廷重犯！您不要为难我们！！”
面前横插一刀的是齐修怀，哪怕是韩献的人马，也不敢妄加动作。
“莫急莫急，容老头子想一想。”
一夫当关的老者轻阖上眼。
往事种种，如烟轻过。
‘小齐，别见外，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小齐，太子府选侍卫，我们凑了些钱，你功夫这么好，去选吧！’
‘你救了孤，想要什么？’
‘侍卫长，不够。不会孤教你，选北庭还是选南院？’
‘孤问你想当宰相还是想当大将军！’
’小齐，你这都成了皇帝身前的大红人了，可别忘了咱们，大伙也想吃官响嘞！‘
’你义兄？要官要到朕的面前来，也就你了。’
‘老四不能留了，找几个你信的过的，办好这事，朕给他们加官。’
‘小齐，多亏你啊！有朝一日，我孙家居然也能出一个殿前四卫，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刘宪嫡长的儿子死在上元了，他们得有个交代，修怀，别怪朕。’
长叹一口气，老者如释重负的横刀而出。
“杀了老头子，你们就能追他。”
望了眼——将刀一横挡在巷道正中的齐修怀。
孙魁再不犹豫，转身而去。
身后断断续续响起了刀剑相交的声音，孙魁阖上眼，死命跑着。
仍是有三三两两的追兵，越过齐修怀，追将上来。
或许，他跑不掉。
或许，这辈子，他都再得不到上元惨案的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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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晨辉这人平素里插科打诨没个正经，打起仗来却是凶的很。
这是好听的说法。
难听点————叫不要命。
为此某位韩姓世子没少挨数落。
家里就你一个会带兵的，不是跟你学的，还能有谁？二少爷这话着实是有些不讲道理。
符国泰都有点后悔吃刘铭宇那顿饭了，这是一句‘照顾’的事吗？
官军驻地，符国泰信手拨动手中的芦苇杆，撩得身前的篝火窜的老高。
符国泰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火堆旁的袁文聊着。
“晨辉他经常这么打仗？”
袁文不解其意：“打仗不都这样？”
符国泰咋上一声，话锋再转已是千里之外，符大公子意味深长：“铭宇请你吃过不少饭吧？”
袁文被问的一愣，一时没有下文。
大黎律令，主将有失，护从皆斩。
符国泰颇是同情的拍拍袁文的肩膀。
“袁将军你也是不容易。”
袁文这下总算是反应过来符国泰是在讲什么。
符国泰但见—————眼前的将领颇为耿直的投来目光。
袁文一板一眼：“保护少将军，是我职责所在。”
“……”
有这么个副手，他可算知道刘晨辉怎么敢这么打仗了。
“主将陷阵，很危险的。”符国泰犹不甘心。
“少将军意气风发，是好事。”
“……”符国泰一万个服气 。
您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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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曹操曹操到，二人正讨论间，远远就有人脚底生风的凑过来，刘晨辉一开口，反是先数落上了符国泰。
“国泰你倒是管管你弟，他这也太疯了。”
‘恶人’先告状，三少爷的锅甩的飞起。
“八十号人，他敢冲人家两百夏州？今天要不是我到的及时，你这弟弟就报销了。快想想怎么谢我。”
“去你的！”符国泰将手中的尾草一把抛过去。
“摸着良心数数今天我给你挡了几刀！”
三少爷啧上一声，熟练开始拉踩：“你看看你，再看看我家阿文。一样护的我，人家数刀吗？国泰啊！什么是差距！”
“别介，他拿响我可不拿响。”符国泰可不吃这一套：“要不一刀您拿五百两，我保证也惯着你。”
刘晨辉给噎住，忙转移话头。
“你去抢算了！别抢我，先抢你弟！！你又不止给我一个挡了刀，你看你亲弟弟能不能拿五百两给你！”
符国泰抬眸觑他：“他拿钱，你就拿钱？”
刘晨辉才不接话，万一符国泰那弟弟是个愣头青呢？！
三少爷气急败坏。
“国泰你以后少跟段修文来往，我算看出来了，你一个，老吴一个，但凡和他沾过的，全都得掉钱眼里！”
“晨辉，我想符兄不会和统领拿钱的。”
下意识挡下那一刀后，符国泰的刻意抽身闪躲，袁文看到了。
今日战场上，认出来人的义军统领愕然失神，义军的统领似是有些心虚，紧攥着手中缰绳的青年，只是很轻的愣着喃上了一声兄长。
自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同样回过神来的符国泰不置一词、错马而去，这还是袁文第一次见，义军统领如此失态的模样。
袁文若有所思：“符兄，或许你该正面回应符统领，哪怕是明确和他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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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国泰刻意避开弟兄的行为，刘晨辉只能说是体谅。
至于理解————那做不到。
这事要搁他刘晨辉的弟弟身上，他指定是先锤再说。
好吧，他刘晨辉没有弟弟。
兄弟怎么能处成这样呢？！三少爷这厢正感慨唏嘘之际，麻烦悄不叽的就找上了门。
面对着长跪在帐前的人，刘三少爷眼皮直跳。
那是军书也顾不上看了，午饭也顾不上吃了，拔腿就去薅人。
“国泰快他娘的跟我走！”
符国泰挣开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外拽的刘晨辉。
“急什么？吃饭呢。”
“我都快要被你害死了！你还有心情吃饭！”刘晨辉气不打一出来：“快去把你弟给我领走！！”
“国安？”
“不是他还有谁？！娘的义军的统领跪在我帐前，这传出去我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刘晨辉急不可耐的把人拽出房间。
“祖宗你别害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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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嘉亲王府，韩献难得有此火气：“让你们看好孙魁！哪个让你们对齐修怀动手！”
跪伏于地的手下无不委屈：“齐修怀挡在了我们追人的路上，弟兄们单打独斗甚至不是他的对手，当然更不敢留手。我们确实只是想放倒他就继续追，谁成想……”
“谁成想一刀就捅到底了是吧？”韩献不怒反笑：“所以，你们追的人呢？”
那下属的头垂的更低：“弟兄们快要追上时，另一伙人出面接应，救走了孙魁。”
“击鼓喊冤的孙魁，越了狱、‘杀’了人。”韩献起身：“好一个齐修怀，居然敢用自己的命破局。”
如此一来，十七年前的那场案子，最多死无对证，再不肯可能是他那圣明的父皇身上的污点。
这一局，是他输了。
沉默许久，韩献断然朗声：“刘韵，清点人马。”
刘韵犹豫：“王爷，这一步棋走了，就没有退路了。”
韩献只笑：“齐修怀的这份狠劲，你以为是同谁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