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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飞升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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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依坐在自己的房中,抚着迁影的扇骨。

遥石洞外,雷声越来越大,看来是师傅的飞升之劫已经临近。她心中疑惑郁郁不得解,便挥手开门,走到师傅平时待的茶室,却找不到人。

她走出洞外,发现云散真人正盘坐在洞前的大石头上,抬头望着天空。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乌云蔽日,厚重的云彩中仿佛有风雷之声,蓄势待发。

云散背对着她,仿佛感受到了她的到来,便伸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方,示意她坐下。

她忙不迭走到他跟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坐下。

“师父,你赐法器名为‘迁影’,还说你和时迁认识,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满腔疑惑,“徒儿愚钝,还请师父明说。”

“飞升之劫……就要降下来了。”风拂起他的白发胡须,他的神色也仿佛迷离在空中,看不清,猜不透、若有所思。

“师父,你可有听见我方才所问?”她小声追问道。

“若儿,这次师父是真的要离开了。”云散没有正面回答他,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仿佛早已为这天准备了很久。

不舍之情分明满满地填塞住她的胸口,可心里却也空落落地少了一块似的。是啊,难怪他这么着急唤她回山,难怪他如此焦急教她炼器,怕是早就算好了,只是不愿与她说罢了。她突然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失落和彷徨。

如今,她真的要孤身一人了。

“师父,我会助您渡劫。”良久,想说的、想问的都变得那么苍白无力,她只是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好,好,我的乖徒儿。”云散慈爱地抚着她的头,如同她的父亲曾经做的一般。

……

“飞升之劫分为两步。一为接雷,意在淬炼灵术,需要接下七道天雷,你若真想助我也要量力而为,劫雷不辨是否为历劫之人,只管自行劈下。”云散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二为神念,意在淬炼心志,此为历劫之人亲自面对。此过程不可有旁人叨扰,我会命火霄笛护在周身,你只需四处巡视便是。”

“还有一事,”他叮嘱道,“现在立刻去山间山下巡视,清散误入太康山之人,不得误伤无辜。”

连依听令,足尖轻点,越向山下……

待连依很快巡视回来,乌云已经在遥石洞顶上聚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云散凝视着天空,瞬间腾空而起。乌云中,金光攒动,第一道雷很快降了下来,直追云散而去。

云散唤出火霄笛,吹响一串笛音,化作一束烈火击向天雷,天雷一瞬间就被击溃了大半,但还是直直往下劈。连依见势,挥动迁影,一只仙鹤从扇中奔出,尖鸣着撞向那半截天雷,生生截住了劈降之势,很快便同天雷一起消失。

迁影的扇面上莫名散出金色柔光。

第一道雷就这样挡下来了,云散投来赞许的目光。

但还没等两人开口,第二道雷又降了下来,两人就这样相互配合,挡下了第二道、第三道……

转瞬就是第七道,乌云已散去大半,天空中的紫黑色却未曾有褪去之势。沉寂了好一会儿,天雷却迟迟未降下来,云散趁机打坐恢复气力。连依这才注意到扇上浮动的金光,感受到其中隐隐有着天雷之力。

但她来不及多想,便捏指吹哨,尖利得仿佛要将天地撕破,数道遁光从天边掠向山顶降落,影兵静静地等候着她的命令。

虽然顺利地挡下了六道天雷,但是她也能明显感觉到,每一重天雷之力都在不断加强,六重下来,即使是师傅也已经吃力,这第七重天雷迟迟未降,怕是在不断酝酿,威力定不容小觑。

她轻抚扇面上浮动的金光,有些愣神,忽见云散腾空而起,迎面劈来第七道天雷。与先前相比,速度更快,来势更凶猛,其中还夹杂着汹涌的风之力。

云散见势不妙,使火霄笛在周身形成屏障,空手化火迎向天雷。连依也飞跃而起,挥动迁影,全力催动,数只猛虎从中扑出来,死死咬住那道金雷,却只是减缓了其劈下的速度,被撕扯拖拽着,瞬间被金雷吞噬。

连依飞速遁远,却注意到扇上金光反而倒灌回天雷之中——天雷之力不减反增,分成两股,较大的一股依旧劈向云散,较小的那股却朝着她遁走的方向迎面而来。

连依眼看躲不及,唤来影兵护在身前,那股天雷却绕过影兵迅猛地追了上来。她转身和那天雷打了个照面,立刻挥动迁影,重重山水化作屏障挡在身前,那金雷却一路势如破竹……

另一边,云散迎面直击金雷,火霄笛尖鸣着,化作火龙腾向金雷,雷一下便被击溃,转瞬又聚集起来,就这样不断僵持着,眼看着自己和连依的体力渐渐不支……

“开血阵!”云散高呼,割开自己的手腕,鲜血流了下来。他一边拿着火霄笛不断吹响笛音,一边高举流血的手臂。影兵似是嗅到了鲜血之气,得令一般飞遁而起,一部分遁向云散那头,一部分退回连依身后,摆成一种连她都不曾了解的阵法。

血阵?

师傅从未跟她说过。

来不及多想,她便继续加入与金雷的缠斗之中。

有了影兵的血阵,金雷经过分流和长时间的纠斗,慢慢便溃散了下来。

连依看准时机,像先前一样,唤出扇中鸟兽掠向溃散中的天雷,扇面不断浮现着金光,仿佛将天雷之力收入扇中。

天雷结束了。

天空中的紫黑色褪去,残阳显露,血红色厚重渲染了上来,空中浮动着暗暗的血腥气。

连依望向云散,天雷留下的柔和金光裹住他周身,将他缓缓带上半空之中。他见势唤出火霄笛,使其化作屏障环绕周身。他向连依点了点头,她回以不舍的目光,紧接着他便闭上了双目。

“师父,徒儿只能帮您到这了。”她往影兵那看去,它们还在摆着所谓“血阵”,她捏指长声吹了一哨,示意它们移动,血阵便将云散护在了阵中。

她轻摇迁影,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家师父,不再打扰,不舍地走入遥石洞内。

而太康山顶,或因云散真人即将飞升,云开雾散,万物清明。

*

三日过去,连依感应到迁影上附着的天雷之息已经散去,便走出遥石洞。

洞外一切如昨——师父飞升成功了。

她独自坐在曾与他一同坐着的大石头上,有些落寞。

她轻轻地抚摸着这块装满着回忆的大石头:他曾在此为年幼的她束发,有些笨手笨脚,痛得她龇牙咧嘴;他曾在此教她打坐,告诉她要心平气和,自己却连一刻钟都坐不了;他曾在此堆了一堆古籍,跟她说读不完不能吃饭,最后还是心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家破人亡,幸得师父相救和疼爱,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幸福”。其实在她心里,师父早就是她的家人了。

她突然摸到了刀刻的痕迹,低头一看,石面上刻着一行字——“吾徒云若,他日有缘定会再见,望汝放下过去,切记怀感恩、念苍生。”

怀感恩,念苍生。

她低头念着,眼底莫名有些湿润,一滴眼泪落在那行字上。她一遍遍地抚着那行字,内心尽是纠结。

怀感恩、念苍生……她的父亲也曾是这样说的,可是此世却未曾对他们有过半分怜悯,连生存之命都要被夺去,究竟是多大的胸怀,才能去感恩这样的命运……

“你要活下去,不许报仇,不许心存怨恨!”

她放不下,也做不到。

*

梁州郊野,卖茶小摊。

时迁一袭黑衣,唤小二烹了一壶茶,耐心地一口一口呷着,侧耳听着外头的响动,等待着某个时机。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听马蹄声沉重,便能猜得车中重量极大。

他出了茶摊,足尖轻点,越上郊野林间的树上,疾步跟向那辆马车。

马车驶进某处荒山的脚下,停在一个破败的小院中。他立在高树顶端,负手俯瞰着那院子,寒翼剑在手心显着光。

“这一批盐,可到齐了?”一个穿着暗红色官服的大腹便便之人从破院落中踱步而出,头冠乌黑官帽,上缀金饰,腰系锦缎绣囊,好一派铜臭之气,与这破院落极其不符。

这便是那媚上欺下的晋国当任宰相,朝平。

驾马车的“小厮”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道:“齐了,本月贩盐所得,收益甚多。下月一批将在明日送齐,我会负责接送的。”

“运盐路上,可有人跟来?”朝平生性多疑,补问了一句。

那小厮未得起身之允许,便兀自从地上站起身来,有些不屑地拍拍身上的泥土,斜着眼道:“那是,我做事你还不放心?不过我们大宰相,是不是也得给我提成提成?”

朝平有些吃瘪,但嘴上还是答应了:“那是,互惠互利!”

时迁掐准时机,高声道:“你若真的叫人放心,我便也不会跟来了。”

“是谁?”朝平惊恐道。

那“小厮”腾空而起,想来定是会武功的,速度极快地朝着他掷出几枚银镖,银镖上淬着剧毒,只要沾上一点就可能一命呜呼。时迁挥剑轻松挡下,趁着他呆愣的瞬间,时迁迅速闪到他身后。

他由于了片刻,却还是将手中寒翼刺了出去。

一剑穿心,时迁缓缓落地,提着剑,剑上还向下淌着一滴滴的鲜血,滴进灰黑的泥土中。

他目光锁住面色青白、慌乱逃窜的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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