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核关联度被锁死，晶核关联度被锁死。]

[故障，故障。]

优柔的电台音骤然变得冷漠。

[触发晶核保护机制，感谢您的陪伴，晶核之声……滋滋滋……]

[解除绑定失败，检测到异常绑定源：心源锚点。心源锚点争夺游戏开始。]

[载入中……]

商然感受着脚下地块的震动，没有搭理黎宿莫名其妙的示好：“空中为什么没有缓降措施？”

黎宿挠了挠头：“先走。”

商然眉心微蹙：“最好是别再和我做玩命这种无聊的东西。”

话音刚落，地块瞬间发生变化，被商然无端造出来的水潭也随之消失在移动中。

原本在广场周围的罗马柱，现在被七零八落地分割到不同的位置。他们死死抱住一节断口，才没在混乱中掉下缝隙被夹死。

短暂的混乱后，板块进入了间歇期。

商然没有继续在黎宿面前动用异能感知现在的坐标，打开了构建魔方这个扫描程序。

只不过这个载入似乎不大顺利。商然凝视着自己的面板中构建魔方不断的拆分和组合，一条消息从右上角弹了出来。

裴砚：沸腾了。

“沸腾了？”商然想不出什么东西沸腾了，最好是火锅鱼。他现在想吃点刺激的食物，来激发自己的脑力。

面板上的模块被全息投影在面前，相似的模块不停滚动重组。

商然忽然想明白，他们就像在一个纯色的拼图上，每一块拼图都是类似的。拼图不断打乱变化，暂时找不到规律所在。

地块的重组还在继续，两人只好等这阵过去再做打算。

黎宿似乎进入了修整模式，他靠着一根豁口锋利的罗马柱坐着，手臂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湿透的衣服正在火堆的烘烤下缓慢干燥，他看上去像是远征完星辰大海回望历史苍穹一……

“什么东西沸腾了？”黎宿问。

商然将视线挪开，继续盯着模块：“我为什么能收到消息？”

“璇桁的通讯覆盖，文字可以传输，只是时间滞后太严重。你收到的信息可能是一个小时前的。”黎宿睁开眼睛，手上那处伤口在愈合剂的作用下已经看不出痕迹：“要紧消息？”

“一个朋友发的。”商然把那消息划走，一个小时，裴砚大概已经吃饱喝足了：“他比较无厘头。”

“嗯。”黎宿没有多问。

商然的余光里，有种大型犬耳朵耷拉的既视感。

错觉吧。

茫然中小块黑色方片落在他手上。

“便携武器核心，启动后充能粒子就能构造出一整个武器。”

他转头看见黎宿又在闭目养神，难以想象自己手上会出现高庭的武器。

“我没练过射击，容易误伤队友。”

黎宿嘴角扬了扬：“准心可以自动瞄准的，会扣扳机就行。”

原来是傻瓜机器，商然放心的收起来。

异能不异能他不知道，但暂时没有误伤高庭首席的打算。

商然做副部和高庭和秩序庭都打过交道，秩序庭那边规矩像钢筋一样多，人人在钢筋上想着向上爬。高庭看着更像是兢兢业业的工蜂，脑子看起来就很轴。

黎宿比他高好几个官级算上他的顶头上司，商然跟黎宿说话也有沟壑，只不过是反向的。

抛开没什么实话这一点，黎宿算是个好队友，有种和他地位不符的微妙温和。

“你的耳朵还好吗？”黎宿突然问道。

商然一愣：“我的耳朵？”

“你之前在管道里，说话突然大声起来。我看你似乎是对声音辨别出了问题，当时却不好问你。”

“挺好，时不时有耳鸣声，大概是坐标的原因。”

黎宿又开口道：“其实没人和我搭档过。”

商然倏地看向黎宿，这个时候要是给他一张躺椅，再给他两个抱枕，商然就准备开始收咨询费了：“展开讲讲？”

“高庭里我可以做队长，指挥，但很少有人愿意跟我搭档。没人愿意跟在我后面追赶，不如避开压力来得轻松。”黎宿的头发没干，额前的碎发耷拉下来快要盖住眼睛。

在评论黎宿秀得云淡风轻和骂得润物无声之中，商然选择了沉默。

他只是没有搭档，看起来像是在孤星独自戍守了十年一样是什么意思。

心理部的日子也不是白过的，商然当然明白，黎宿在等他说话。至于说什么，商然目光挪到黎宿袖子暗红的血渍上。

“你的手只用愈合剂就行？”

黎宿那点点消沉瞬间在复燃的死灰中燃烧殆尽：“离愈合剂上限还有很远，不碍事的。”

商然无语，默默道：“也不用这么努力来取得我的信任吧，我不吃这套。”

黎宿开始收拾起他的装备，将为了止血而收紧的臂环稍稍松开，整理了一下他皱皱巴巴的衬衫：“职责所在。”

商然不太理解这个职责所在到底在什么位置，这是他听到的第三遍了。

真情实感也好，逢场作戏也罢，黎宿为他去拼命这种选择，心理多少有点问题。要不出去之后给他出两次诊，小赚一笔。

当然商然此时无话可说，黎宿表情认真，像是手握权柄的分配者。

商然想说这表情不适合他，真的不考虑以后走怀柔路线吗。

然后又理所当然的推论出，黎宿的怀柔大概可以是在轰平秩序庭之前，友好的送上一份格式完备的通知邮件。

黎宿不知道商然脑子里在转什么，他待在一边，石狮子一般安定。

地块已经很久没有运动过了，程序构建终究有上限，似乎没法承受这么大的模块构造。

七零八落的拼接方块投影在商然面前，他关掉程序：“模拟不出来。”

坐标里，整个世界像被巨型推土机平推过一般。散落的废墟如波浪般起伏但变得极其平整，之前那一团乱麻的蛇窝管道也不见了踪影。

商然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他只是给等待的碎片时间添加一点化解尴尬的小插曲。毕竟上头的设备再怎么简陋，电总是够用的，开两个程序磨时间不过分吧。

黎宿站起来望向远方，商然坐在地上，盯着黎宿的宽肩不想说话。高庭是不是打了什么体质增强，他从被火燎了全身高空坠落到整装待发就休息这么一会就行了吗？

商然的体力快到尽头，他仰头靠在身后的罗马柱的墩子，卷发散开在断壁残垣之间。

至少短时间内没法再被条龙追着满地跑了，他朝着黎宿道：“搭档，我们现在去哪？”

这句话落在无边无际的坐标里，空茫中甚至没有回音。

黎宿默默走到商然身边，视线落在他耗氧过度后异常殷红的薄唇上，像是雨后的玫瑰落在苍白的画纸。

黎宿随手调出生命体征的搜查程序，公式化的照着程序里念：“你对疼痛感知有无异常？”

商然：“……”

“常见过敏源？”

商然脖颈动了动，纤长的颈线没入锁骨：“我对夸张过敏，别检索了，我那能力分析你不会没见过吧。”

黎宿收了他的程序：“我没见过体力的下限。”

商然轻哼一声：“如今你就见到了。”他转而正经道：“我总觉得我想错了什么，但还没有头绪。”

黎宿投来疑惑的目光：“什么地方？”

“荀思林继承了于成的志愿，于成死了，他死了没有？”商然仔细复盘：“这既然是他的世界，他怀念的东西呢？你见过那些痛失伴侣的精神世界里吗？整个空间里情感存在的凭依。”

黎宿站在他身前，默默听着这些问题，他没有答案，但也没有催促。

商然反复琢磨自己的遗漏，晶核之声在提示载入游戏后再也没有动静。他觉得地块的变化和晶核的突变有关，两边的线索似乎在交汇。

黎宿向他伸手，这手在水潭里泡了半天依然温暖有力：“不着急，恐惧会淡化很多其他的感知，我们高庭的培训里说过。”

商然脑子里想着坐标的事，口中回应着黎宿的话：“所以你们怎么克服恐惧？”

黎宿淡然：“信任与服从。”

商然搭着他的手站起来，并没有觉得体力因此暴涨。他依旧不想迈步：“我觉得我们差了点什么，里昂科技的义肢拼接少了头颅核心，就像这个故事少了关键。”

黎宿望着广袤的废土：“那可有得找了。”

叮咚一声应景的提示音。

黎宿望着弹出消息皱起眉头。

“什么东西？”

黎宿抬眼看着商然：“下潜被人提告质询了，像是想让我们撤出。”

此时的核心区。

璇桁停车场里冲进来一辆外勤车，中断外勤的程几待从车上冒雨下来。

璇桁所在是一栋双子建筑，伫立在弧形楼群之中。廊桥勾连在两座方形大楼之间，横连斜搭。

巨大的能量转换轴像是被双子楼托举一般，悬在璇桁大楼的上空。三条椭圆轨道旋转交互，在大雨中依旧清晰。

纯白的楼体在雨水的冲刷下闪烁着微光，透明雨衣的门卫朝着程几待致礼。

秩序庭的灰卡通过了璇桁的第一道检验，权限依然足够。

方头黑皮鞋踩上门厅雪白的瓷片，程几待并没有得到璇桁的邀请。

秩序庭的徽章在他左臂上闪烁，胜利与野心和我同在。黎宿下潜的时间已经超过限制，他现在就要去申请调停。

扫描仪前，深蓝光芒将他每一寸都扫过，屏幕里程几待的名片弹出。

程几待有些忐忑地看着载入旋钮不断旋转，今天的系统格外缓慢，可能是流量过大造成的。

申请人，程几待，准入通过。

第二道检验过关，程几待朝着接待区走去。

整个接待圆台都是白的，台前排着两个中枢的同事。他们动作流畅，表情冷漠，很快就通过检查领到向上的电梯卡。

程几待的权限最多上到十二楼，这其中层层申请大概要消耗一个小时的时间。

如果他运气好，可能半个小时内就能将黎宿从象限里拽出来。

接二连三的词条更新和突破提示传进秩序庭的系统，这些未经璇桁确认的初级消息已经足够撩拨他的神经。

程几待盘算着，璇桁肯定不会愿意撤出。那么秩序庭只需以安全为由，派几个人下去捡漏也好，最好是能将晶核抢过来。

你好，未检测到邀请，请出示名卡。

冷漠机械音的接待机器里发出，它只是个头顶圆眼睛的简易机器人。程几待皱起眉头，将自己的名卡扔进机器张开的大嘴里。

程几待不敢和璇桁对着干，这件事已经输给了黎宿一大截。他心里知道，所以烦躁地指尖不断敲打着台面：“我的申请还要多久？”

冷漠的合成音传出：您的申请正在提交中。

特权检索。

特权结果返回，无特权。

事由优先级检索。

事由优先级结果返回，无优先事件。

请问是否继续等待。如需直接退出，请取走名卡。

机械的音量不小，吸引了大厅里不少注意。

程几待背对着这些人站着，扯了扯外出工装的袖口。周遭的声音在尴尬下被不断放大。有很多笑声、调侃声和前来上班的谩骂声，混杂着窃窃私语和脱去雨衣外套的摩擦声。

他仍然能感到公事公办的人们礼貌抬头，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背上。

程几待盯着机器人那双圆滚的大眼，厅内的人应该都听见了他的权限不足。好在没有关联他的名字，否则实名失去权力的感觉更加难受。

秩序庭程几待，临时申请通过，继续请按确认！

那机器听起来十分自豪，好像给程几待争取到了一个机会。

程几待飞快地在确认的按钮上点了几下，黑着脸领了电梯卡朝长廊走去。

周围的目光灼烧着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提告到璇桁的邮件至今还在等候处理中，看来是铁了心要给高庭机会了。

此时璇桁的顶层。

第三象限提取的坐标正全息投影在会议室正中间，两颗生命红点正在高频闪烁，坐标内全境标红。

濒危警告、脱离控制警告、超载警告……打地鼠似的警示音此消彼长了一阵，现在已经安定下来。

偌大的会议室内空无一人，只是在全息周围漂浮着几颗棱锥状的通讯标。

其中一颗橙色的浮标缓缓飘向落地窗前，居高临下道：“你们知道从九十九层看下去，核心区是什么样子的吗？”

那颗正在端详分析报告的绿色的浮标里，传来苍老的声音：“坐标里都全面重组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看风景。”

橙色浮标不以为意，他听来像个健壮的中年男人，话语里没有犹豫：“我平时都没有机会出现在璇桁的会议室里，难得来一次，当然要看看风景。我们精心设计的行动打不开这个坐标，全面重组并不是一件坏事。”

角落的灰色浮标终于开口了，轻缓的女声提醒道：“准确的说，我们都不在璇桁的会议室里，霍教授。”

象征着联邦绝对权力的神秘，见过璇桁高层的人并不多。

即便此时霍因思眼里，也只看得到那两颗绿色和灰色的浮标上分别标着：一串乱码数字和天权03的怪异名字

霍因思游移回全息面前，和两人打马虎：“这样远程上班的方法，希望也能给学院的老师配备一个，真的不想再当面改论文了。”

系统提示：秩序庭理事申请进入。

天权03：“准入。”

霍因思的浮标不安分地上蹿下跳：“秩序庭发申请来了？”

天权03耐心地解释道：“他们以安全为由，想要叫停黎宿的下潜。提告信已经发到邮箱里，我觉得他只是想分一杯羹。”

那串乱码十分严肃：“那放他进来干什么？”

天权03似乎对他也是臣服的态度：“拖住他一个小时，失败后他大概会去分理处闹事。璇桁不想这件事名声大躁，低调结束是最好的。”

霍因思看着热闹，传声器里传来嗑瓜子的声音：“现在怎么说？”

天权03依旧冷静：“等着。”

哗啦又是一把瓜子的声音，霍因思发问：“程几待呢？”

程几待这个名字在空气中回荡，似乎谁也没有记起他。

天权03问道：“谁？”

霍因思无语：“秩序庭理事。”

天权03的声音近乎机械，对着系统吩咐道：“把他的申请程序处理进度调到最慢，审理最高权限，调到十二楼。”

霍因思盯着全息沙盘：“一个小时……他们够用吗？”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先隔日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