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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对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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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世被规矩锁了一世,自然也深谙后宫不得干政之理,自打文越二人得胜回朝,她将国事交还给文帝后,便对朝堂之事一句都不再多问,后来子昆在朝堂之上越来越式微,她除了忧心忡忡,却也只是任由他去。

今生既已重来一次,她便也试着一点点放下上一世背在身上的沉重包袱,更何况此次事关太子,虽说文帝前夜里的态度已然明确,可没有一个结果总是不安心的,故而派了翟媪去打探。

原本只是想知道子昆如何、骆平如何,却不想黄常侍亲自将朝堂上文帝打压越氏、处置骆氏、又赐婚太子之事和盘相告。

翟媪如释重负地回来时,宣神谙刚饮尽药碗中的汤药,抬手轻抚着胸口的模样,看得翟媪刚放下去的心又疼起来,上前替她抚了抚后背,将打听到的事同她讲完,终究还是忍不住:“越妃的小皇子已夭折数月,且圣上近来对宣氏多有倚重,皇后便是此时有孕想来也不会怎样……”

见宣神谙不答话,她又继续劝道:“如今陛下多数都宿在长秋宫,您若实在不想,便与陛下说说,陛下爱重皇后,定然不会多加为难……也好过您日日都饮这伤身的汤药啊,眼看这小日子又快到了……”

宣神谙脸颊微红,抿着唇垂了眸,重生以来,那位帝王突然对她一片深情,将她忧心之事都做到细致无虞,她怎能不动心。可上一世的结局还历历在目,她放不下旧怨,便不想再去打开自己封闭的心门,是以多次惹得那位帝王失落。

在情感上冷落了他,她便在那事上尽力满足他,以慰藉自己心里的那几分不安与愧疚。

她也规劝过他该去永乐宫,可每每她说了这样的话,换来的只是他变本加厉的“委屈”,后来她便不敢再轻易提了。

她讨好地唤了声“傅母”,由翟媪搀着起了身,试图扯开话题:“子昆若知他父皇下旨赐婚,想来那伤口也会好的快些……”

翟媪跟着她往偏殿去,唇边却仍忍不住叹气,“当年生五公主的时候前朝后宫您都要照看,是老身没用,让您硬生生挨到了难产,之后身子一直都不好,好不容易养了这些年,总算有些起色……如今又这样折腾,您让老身以后如何去向太公和夫人交代啊……”

宣神谙无奈,想起上一世是自己先翟媪一步离世的,便也未做多想,只道:“傅母放心,到时予会先在阿父阿母面前解释好的。”

翟媪一时未反应过来,待意识到话中深意时,身前人已踱步进了太子休憩的寝殿,翟媪一脸心疼震惊之余,只能双手合十祈求上苍,不要在意皇后之言,请保佑皇后健康长乐、长命百岁。

*

文帝到长秋宫时已然夜深,宣神谙刚将书卷放下打算休息,寝殿的门便被人从外头推了进来。

白日里赐婚了子昆,她是想过以他近日来的脾性,怕是会来长秋宫向她“讨赏”,可朝堂上他又打压了越氏,他自然也该去永乐宫安抚一番,晚间的时候听说他去了永乐宫,她便想他大抵会留宿永乐宫,便也没做好迎他的准备。

殿内只燃了两三盏烛火,宣神谙起身理了理寝衣,绕过屏风踱步过去时,外头的宫人已将殿门阖上,那人懒懒地睁着眼,颀长的脊背靠在殿门上,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带着些嘶哑,“神谙……外头好冷……”

平时深邃的眸子微眯着,她看不出他此刻是何情态,只得上前去扶他,却在靠近时被一阵酒气熏得一呛,再去瞧那人时,才见他双眼泛红,用一种辨不清情愫的神色对上了她的双眸,直定睛凝睇了她几秒,才撇开了视线,拽住了她的手腕,“神谙,陪朕下盘棋吧……”

她想说天色已晚,早些安置,可他今日定然心情不佳,她不知他是在永乐宫受了气还是另有不快之事,只是他周身一股子蛮劲的模样,早将她到了喉头的话又逼了回去,任由着他将棋盘安置,将白子递到了她眼前,又将黑子兀自抱入怀中。

文秀其实并没有醉,从永乐宫出来便想到长秋宫来寻她的,只是行到半路,又让曹成去寻了半坛子酒,在明光殿饮得微醺,才借着些酒意推开了长秋宫的门。

他没有降罪永乐宫的宫女,却也无法再在那个地方待下去,他有些害怕,并不是怕宫人的巧言令色、尔虞我诈,而是怕看着自己曾经深爱过的青梅竹马,一点点变成一个工于心计的深宫妇人……

他反思着自己重生以来的种种,确实是自己对越姮的关心不够,他因不想见她发脾气,便有意躲了几日清静,而自己又确实贪恋和神谙共处的时光,故而近半个月来,几乎日日宿在了长秋宫。

尽管上一世他也曾一月不踏足长秋宫,日日陪着越姮,但神谙似乎从未怨怼,长秋宫也从未有过今日永乐宫这番暗自告状的情景。

阿姮与神谙、到底还是不同的……

只是阿姮,或者说是永乐宫突如其来的怨怼到底是爱而不得,还是别有所求?

而她宣神谙之所以从未如此,是否是她心中、不曾有爱?

不爱,所以不在乎。

不在乎,所以未怨怼?

他又想起那宫婢提起的“避子汤”,上一世这段时间宫中确实没有新生的皇嗣,可上一世她并没有因为贪凉而引发月事时腹痛、更不至于被小五推得倒地受伤,上一世她没有为子昆的婚事向他求情,上一世她没有出宫祈福,上一世她没有领养程少商,上一世她总是满目情愫地回应他,从不曾辜负他的一分付出……

神谙,是朕变了,还是、你变了?

亦或是,我们、都没变!

“陛下……”

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文秀愣愣地对上眼前人探寻的眸子,她那琥珀色的双眸在昏暗的烛火间与他仅对视了一下,便垂下了眼皮,文帝再回神时,棋局似是已定,一如既往,他的黑子再落下一子,便可将白子围住……

他抬眸凝向面前执着白子颔首温婉不语的人,心头再次颤动,棱骨分明的手指按住了自己的棋奁,不肯再执子。

她又提醒他落子:“陛下胜了。”

文秀抬手捏了捏眉心,“为何黑子围住白子,便要将白子清空呢?”他看着满盘的棋子,双目呆滞。

黑子明明只是想一步步将白子围住拥紧,到最后、却是独留了黑子在棋盘上孤影单只。

就如同他和她、

他越是想倾出所有将她紧紧拥住,便越是镜花水月、落得空欢喜一场。

“陛下说笑了,棋道向来便是如此。”

见她依旧面不改色地“宽慰”他,他只哀哀地看向她,而后目色一垂,又落在棋盘上,声色较之前又嘶哑了几分,“若黑子后悔了,白子还会给他机会吗?”

如此直白的话语,若她再听不懂他所言何意,那也枉做了这许多年的夫妻。宣神谙眉间一动,却是在下一刻忍住了心头的震颤,咬了咬下唇继续冷静道:“陛下,从棋局来看,黑子基本已胜……妾输了。”

她见他依旧持久不再动作,便将自己手中的白子放回棋奁,盖上奁盖,又打算伸手去收拾棋盘,却不想刚落到棋盘上的手便被他一把捉住。

“神谙总是这样让着朕……”

宣神谙抿嘴淡淡地笑了笑,试图抽动手臂,却发现他五指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半分动弹不得,又想起面前人许是饮了酒,有些醉意,便也不同他计较,“是陛下棋艺胜于妾。”

文秀心中苦笑一声,空着的另一手执了黑子,在那缺口处虚晃一下,落在了开口往外延伸处。

宣神谙怔了怔,却也无奈地跟着下了一子。

如此一连又各下了五粒棋子,她也多次想抽动手臂,可每次都被他攥得愈加的紧,只是困意袭上眉眼,她抬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对面人终于不再为难她:“明日再下吧……”话音已落,手却依旧未曾松开……

后来那人拉着她的手,借着醉意跌进了床榻里,又拽着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脸贴进了她的掌心蹭了蹭,宣神谙对着他湿润温柔的目光,终究还是丢盔弃甲,陪他共赴云端。

*

以往圣上留宿长秋宫,翟媪总是替宣神谙开心的,如今翟媪却是忧心多过开心,陛下不仅日日留宿,还一次比一次造次,幸得照顾宣神谙起身的事都是她一人来的,若是让那几个未经世事的小宫婢瞧见这风月之事留下的满榻痕迹……

翟媪一边扶着疲软无力的人起身,一边兀自叹了一口气,如此这般,今日的避子汤又是免不了的了……

“皇后怎么不多睡会?”

“陛下说今日太常会来为太子算一算娶亲的日子。”她想起昨夜里文帝磨着她再多要几次时提的子昆婚事,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后腰,“予想趁太常还未来,先请曲家母女来长秋宫商讨商讨,子昆虽是太子,也不能一切都由我们做主,还是要听听曲家的想法为好。”

翟媪明白地点点头,等她换好了里衣,又替她揉了揉腰,“还是皇后贵人想的周全。”

宣神谙会心笑笑,却似想到些什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酸涩的刺痛袭来,“嘶~”

翟媪闻声看过去,那白皙的脖颈上清清楚楚一块青紫,心中不免又怨了那不知疼人的圣上几分,“陛下既知皇后今日要见太常,怎的还……”

宣神谙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安抚了两下,起身道:“今日便穿件领子高些的宫装吧……”

翟媪无奈,也不急着给她更衣,倒是先去拿了药酒来,在那块青紫处上了些药,包扎了一番,“又是这处……上次都还没好全呢……”

宣神谙面上泛起绯霞,她也不知那人为何就喜她这处,而她此处也确实敏感异常……

翟媪见她脸颊泛了羞意,也不再多说,替她换了宫装,想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今日可还要备……药了?”

宣神谙松散的眉头蓦地又拧了起来,想起汤药,那份苦味似乎又在喉中漫开,叹了口气,“等与曲家母女商议完再喝吧……”

*

皇后如此重视又尊重,曲家感动不已,并没有提什么要求,倒是去偏殿看望了子昆的伤势,临走时,宣神谙让翟媪取了套羊脂白玉的首饰赠给了曲泠君。

与曲家母女一同用了午膳,又将二人送出了长秋宫,再回正殿时,宫婢正将汤药端了上来,翟媪虽是一怔,却也想起自己早上同厨房的交代,况且他们并不知这是避子的用途,还当是给皇后的补药呢……

宣神谙在案几边坐下,今日见子昆与曲泠君佳偶天成,还马上就要成亲,心中喜悦,曲家也是城内大家,她与曲母相谈甚欢,竟也忘了避子汤这回事,如今见宫婢端了上来,倒是愣了愣。

低眸凝了眼黢黑的汤药,伸手落在了小腹上,昨夜的情景似乎又映在了眼前——那人宽大而又发热的手掌贴着她的小腹,湿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畔:“神谙,小五已经长大了,是不是该……朕知你是喜欢孩儿的,对吗……”

“若黑子后悔了,白子还会给他机会吗?”

他的话一遍遍的在她耳边重复,他那湿润又泛红的双眸又不时在她眼前出现,无论她如何抗拒,都挥之不去。

可是此时该有孩子吗?

前朝宣氏受了倚重,太子又被赐婚,越氏被打压,骆氏被处死,而后宫,她若再有孕,怕是树大易招风。

再者、前世是越妃先怀了六皇子,她再有了六公主的。

且前世、越妃是在年底那会确诊有喜的,因是西宁瑞王夭折后再得的皇嗣,那帝王欣喜得举朝欢庆,在洛城里安排了许多个与民同庆的节目。过了年,那人便以阿姮有孕为由,日日宿在长秋宫,直到她也被确诊有了身孕才作罢。

她叹了口气,素手执起了汤碗,却被殿外传来之声惊的手抖了几分。

——“太常,你可得好好替太子算算,他这桩婚事可不容易。”

——“是,陛下。”

转眸去瞧时,那人已踱步进了殿,他还穿着玄色的朝服,想来是下了朝便带着太常过来了。

宣神谙将汤碗放下,起身朝他迎了两步福了福身子,唤了声“陛下”。

文帝近身握上了她冰凉的手指,低眸瞥向了案几上的汤药,温情的眸子瞬间深邃几分,却仍旧攥紧了手中的玉手轻抚了抚,声色如常道:“神谙,今日先让太常算几个日子,咱们再挑一个最合适的给子昆办喜事。”

他拉着她在主位上坐下,又让人给太常赐了座,命人拿来笔墨,也不等宫人替他研开,他倒先执起了墨棒研磨,宣神谙正不明所以,转头却恰与他的目色对视,那人蓦地弯了唇角,“朕许久未看神谙写字了,不如神谙将子昆和曲家女娘的生辰八字写下来,给太常看看吧。”

“是。”她总觉得他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哪里怪,低眸时又瞧见了那碗被她置于一侧的汤药,心中泛起浅浅的不安。

等她将二人的生辰八字递给了太常,身边人的目光又锁了过来,“神谙可是身子不适?”

终究还是问了,宣神谙认命地阖了阖眼皮,避开他再次聚在她身上的目色,勉力扯起嘴角,“只是有些轻微咳嗽罢了。”

她说着便要去执那碗,不想他的手也伸了过来,在碗壁上贴了贴,“药凉了,不如别喝了?”

宣神谙对上他询问的神色,见他沉沉的目色带着些无奈,不觉心口跳动又重了几分,不安更甚,却还是执起了碗,“陛下放心,药才呈上来一会儿,无碍的。”

文帝松了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话。

太常分别算了三个日子——十二月初八、二月十六、三月初十。

十二月初八的话,日子有些赶,但若错过这个日子,便要等过完年,至少也得多等两个多月……

“皇后再与太子商议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便先回了。”

她还未反应过来向他施礼,再抬眸时却只瞥见那玄色的衣角消失在拐角处。

送走太常,她只觉口中的苦味久久都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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