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霎时有些疑心，试探地向商璇问道：“那你呢？”

这人也不像是会被叶凡一指着坐办公室的类型。

商璇音色如山上冰泉，空灵悦耳，“我去处理季夏那边的梦生点。”

就是几个二年级伙同冒绮搞事的地点，虽然有北院院长看着基本没啥大问题，但某些后续上的交涉就需要他出马了。

蒲紫丁了解地点点头，没有提出异议。

别看对方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模样，历的劫估计比她谈过的对象都多。

也就平常看着反射弧长了一点而已。

真要说的话，还得叫一声前辈呢。

“那走吧。”

逐渐消逝的人影后方，交谈的片段落在冷冽的风雪神殿中，似是与一池雪莲作伴，隐约可见小小的身影蹦跳其间。

“要我说，叶凡一就是卡着个学生们在的点儿，才让那群家伙不得不听话，不然一个个能把他手撕了……话说，老葛不是说今晚要给学生们惊喜……”

“……好了知道你很有钱了……不至于……”

日晚暮至，天空是昏黄带着一点红的晚午，渐变般地留下温暖的余色。飞鸟划过天际，360°花式翻转鬼畜走位，原地跳起了弗拉明戈舞同时还混杂了一点踢踏步，最后一个淑女展翅平稳落地。

立着鸟腿的飞檐斗角上立马举起一张写着10分的白纸，也没有别人，就是无聊待着的房子灵太无聊了而已。

飞鸟啄了啄白色的羽毛，顺便顶了顶喙上两片圆圆的小墨镜。

他们闲聊道：“嘿，白色死神，你刚才的动作实在是太精妙太酷炫了。有什么诀窍吗，我想等以后退休了自己也试一试。”

“哦，这没什么。”被称作白色死神的小白鸟无谓地拍了拍翅膀，“只要你每天像我一样坚持锻炼、碳水合理搭配，徒翅飞行三万公里……”

“就可以像你一样了吗？”

“不，这样你就会意识到自己其实压根一点都做不到。”

“那可真是遗憾的事情。”

“是啊。”

一鸟一灵不知道在相对互叹什么，沧桑玄妙的气质仿佛他们真的在谈论什么有营养的深奥话题。

旁边洛可可殿堂的房子灵见状望天道：“真不知道你们在惆怅什么？这么好的天气，难道不应该使心情好起来吗？”

“嘿，小姐，你不懂，这是男人间的心有灵犀。”

“从生物学出发，你们一个是雄的，一个没有性别。”

“巴洛克，我觉得这位小姐对我们俩存在偏见。”

另一只浑身漆黑的渡鸦在洛可可殿堂上落脚了，静默立着，只是不发一言地整理着自己的羽毛。

见状，白鸽红色的眼睛仿佛宝石般划过一道流光。他小心翼翼凑过去，礼貌且绅士问：“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好，我叫白色死神，我想你会对我们的话题有一些兴趣？”

渡鸦寒星般的黑瞳略过他，向远方眺望。

白色死神毫不气馁，积极道：“哦这天色真是迷人的美丽，就像你那黝黑的脸庞一样，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探究的智慧哲学性。”

“天哪，为何我的心脏在狂跳，也许今天我不该出门。但如果不出门，我想就无法遇到你……”

远处有人影徐来，高挑的男女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言语间似有刀光剑影。

莫迪瓦沉稳的声音传来，“‘梦生点’的存在是人尽皆知的存在，为了探究魇牙和魇界，这是万千宇宙必须经历的过程。”

“季夏，面对新生的‘梦生点’，该怎么做你是清楚的。”

男生嘴角噙着一抹笑，看起来却有些冷漠，像是游离在黄昏与黑夜的交界处，“斯派尔森同学，这是经过允许的。”

“我只是不明白。”莫迪瓦顿了顿，慢声道：“我们不明白你们的做法。”

“遇见新生的‘梦生点’，最佳的做法是静观其变，冷静地观测出它每一次的变化。”

“为什么抛下标准的答案去尝试一个有可能使自己受损的做法？”

“不然呢？”季夏反问，饶有兴致，“放着一个因为某些人的欲望而不得不成为‘梦生点’的地方，去看里面的人是怎么逐渐成为‘情绪’的傀儡的？”

“就因为无法定性的‘正义’？”

季夏似笑非笑，“怎么会呢？”

“单纯看他们不爽而已。”

莫迪瓦的眼底浮现疲惫，“但你甚至都不知道它是否会带来一个好的影响。”

这就是她和季夏的分歧所在。

梦生点，是存在魇牙诞生前兆的地方。

一般的梦生点最后都会成为魇牙的孕育地。

或许是战争、疫病、饥饿……万物的负面情绪衍生了魇牙。

时至今日，即便在拥有无限可能的万千宇宙，仍有一些极远地区无法及时观测与涉及。

所以为了遏制这种风险的发展，在某些点到即止的合理规定下，出现了人为的”梦生点”。

官方组织下行实施的划定与保障必然是无可置疑的，也可以相信千万个世界意志的总体决策。

但是实行措施的势力与个人却无法每个都保证以大局为重。

各怀鬼胎，自古如此。

只要是人治，这种派系的渗透是无法断绝的。

相应地，也就产生了一些不是为“观测与调控”而存在的实验“梦生点”。

有些人利用魇牙，在做一些背离规定与风险获利的尝试。

这种事——

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除却某些利益上的切割与分配，对待魇牙的另一种态度，也是官方默许存在的。

就像没有真正的对错一样，在万千宇宙，也没有真正的歪门邪道。

过了这数亿万年，仍对魇牙魇界的存在一知半解，他们就知道了单一的探索并不是很好的途径。

明处暗处的尝试要双管齐下，官方不会协助或管理。但只要对方存在过界的行为，就会接收雷霆般的打击与毁灭。

允许是因为形势，而毁灭则是因为底线。

身为校的学生，莫迪瓦不会不清楚“梦生点”这块蛋糕有哪些势力涉及——风岚族、威高势重的神明……甚至曾经与魇牙为伍的入梦师和败尘神明。

这两者曾经人人喊打，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如今倒也敛起气性、韬光养晦，等待着某一天的卷土重来。

其实她跟季夏的关系也没有那么熟，顶多是平常遇见了会打声招呼，但是转头就互相忘了的陌生同学而已。

只不过他们都在暑期发现了非官方治下的“梦生点”，她选择了静观其变，除去最开始的时候跟本院院长说了一声，就没有再插手进去。

而季夏——

如她目前所见，这家伙不仅没有乖乖待着，反而撺掇着同学老师一块儿搞事，非得把这个“梦生点”闹个底朝天不可。

学校尊重了他们各自的选择，同时，也就是在今天的开学典礼上，她才见识到了这家伙究竟有多么天不怕地不怕。

想起“奉先殿”里对方跟老师说的计划流程，莫迪瓦就一阵无言。

怎么说呢，如果只是单单他们几个学生的话，她相信动静是绝对不会闹这么大的。

但因为有了冒绮的撑腰，和学校看似隐蔽实则高调地不得了的掩护，成功让暗处势力想让这件事糊弄翻篇的想法都打消干净。

甚至还让金誉公司掺和进来——即便那是群利益至上、时刻践行“有钱能使鬼推磨，推不起来上家伙”的无良商人，莫迪瓦也不想看见对方因为一点小小的失误就遭到一个势力的围剿扑杀。

“失败后殴打稽查部队至昏迷再携款逃跑，从此过上抢劫星际海盗为生的流浪生活”这种话听起来离谱，但并不是难以实现。势力错综复杂，保不准有人就在稽查部队任职，而这件事刚好踩了对方所属势力的线。

季夏他们还可以说是年幼无知，经由学校商议，管制处分一条龙。

——在金誉公司任职的那个商人，公司不把他推出去上演“系个人行为，本公司毫不知情”再扣好几顶不属于他的黑锅就不错了。

所以莫迪瓦属实很难对他们的行为产生任何好感。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

再次把学校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种事以她的段位其实也管不了太多，老师们肯定心里都有数。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至少想先让平静的生活持续一段时间。

最近的变数实在太多了，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莫迪瓦再熟悉不过。

她缓缓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男生嗤笑一声，声音里含了淡淡的嘲讽，但却并不是对她的，“好的影响？”

季夏虽然作天作地，从小大小就是一个欠抽的皮孩子。可毕竟曾经也是一个世界某种层面上的象征，锦衣玉食、万众瞩目的生活不是那么好过的，他当然明白莫迪瓦的想法。

他嘴角的笑落下，望着逐渐暗下的天色，仿佛有蓝墨色连同碎裂的明星一起跌入了他的眼底。

季夏语气淡淡：“那千万个世界意志之所以同意人造‘梦生点’的计划，究其根本是因为没有涉及到他们的世界。就算涉及了，也有官方给予应有的补偿。”

“一些损失换取来自万千宇宙的好处，足够他们开启新一轮的技术爆发和基因进化了。”

莫迪瓦张了张口，最终合上，没有说什么。

嬉笑戏谑的少年沉寂下来，在夜色到来之前，仿佛也将心灵放逐到了那片赤橙色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