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租的房子在他入住之前应该是进行过简装的，墙壁被刷得雪白，空调等电器家具看起来有八成新。小巧的布艺沙发上摆着三两个卡通抱枕，透明的玻璃茶几上立着几个小玩意儿，以及贴边放着的一台纯白色的笔记本电脑。家里收拾的很干净，比对门的张恩明家要强了不止一倍。

“

请坐，我这没什么好茶，早几天正好买了新款的红茶包，你们试试。”赵安边让座边往厨房走。

“赵先生别忙了，我们了解一下情况就离开，不要麻烦了。”张黎委婉地拒绝。

“说哪的话，客人上门怎么能一杯水都不准备呢，再说我这茶包也是新口味，我吃着不错，你们帮我品品味道如何。马上就好。”赵安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袁晓雯不自在地瞄了一眼张黎，有点坐立难安，她还是不习惯上陌生人的家中，尤其是他们的身份还是伪造的，被识破就尴尬了。

张黎发现了袁晓雯的不自在，他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明白要让袁晓雯马上适应他们的行事风格会有些困难，但这以后也会是她的常态，她需要快速适应。

赵安端着两杯茶从厨房出来，将它们放在茶托上，坐在了两人斜对面的沙发凳上，开口道。“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你们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们的。”

张黎没有马上开口，目光转向了袁晓雯，无声地鼓励她。

袁晓雯见张黎朝她看过来，先是一愣，心底涌出了不好的预感，她希望是自己会错意了。

赵安目光在张黎和袁晓雯之间来回，脸上挂着微笑，安静地等着。

“小袁，你来问吧。”张黎见袁晓雯迟迟没有反应，终于开口了。

整张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袁晓雯觉得脸颊、耳朵都烧了起来，脑子懵懵的，张黎说的每个字她都听到了，脑子却像是突然中断运行的电脑，还保持着上一刻运行的画面，卡顿了。

身旁两道视线像是两座山压在了袁晓雯的身上，她完全没想到张黎会突然让她问话，这是她第一次跟着他们出任务，还完全不清楚具体流程，这要怎么办？

袁晓雯是一个在陌生环境以及陌生人在侧时特别容易紧张的人，一旦陷入紧张的情绪，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木木呆呆的。羞窘之下眼眶迅速聚集泪水，她知道这种事根本不该落泪，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泪腺。

见不过一句话袁晓雯就变成双目含泪的小龙虾了，张黎在心底叹了口气，拉回注意力。“赵先生，我们刚刚简单提过了，既然楼上那对夫妻的事影响到了张恩明，你虽然不住在那夫妻两的正下方，楼层也相连着，他们应该也吵到你了吧，你有和张恩明一样的诉求吗？”

一直态度温和的赵安此时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在张黎的请求下，他思考片刻，开口这样道。“我大约是一周前搬过来的。像我这样刚入职才两三年的半新人，身上的积蓄不会很多，这里是我看过的房源中位置最好价格最便宜的房子，更让我惊喜的是房子的装潢和照片几乎一致。

签完合同的当天下午我就搬了过来，第一个见到的邻居就是对门的张恩明。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互相的印象应该都挺不错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他热情地和我介绍了附近的商店和办事、出行的地方，以及搬家后可能需要补充的小东西。

当时我心里想，有个这么和善的邻居，在这里的生活应该会特别的惬意，至少第一夜是如此。第二日是周五，我和张恩明在楼道上相遇，两人互相招呼后下楼各自上班。到了傍晚我回家，我们在楼底下又碰面了，我们一起上楼。他和我提起了楼上住户的事。”

陈旧的楼道内散发出独属于它的特殊气味，像是烟火气混杂着逐渐腐朽老去的气味，说不上难闻，更谈不上好闻。墙面在岁月的侵袭下早已失去了原本的色泽，暗淡且略显脏污，墙角上下都是蛛网，飞檐走壁的电线上覆盖着黑灰的尘污，扶手上更是一片灰尘，若非整栋楼还有住户出入，真容易让人觉得这是一幢无人居住的空楼。

张恩明和赵安一前一后错开三两个台阶往楼上走。两人简单地交谈了几句闲话，张恩明突然压低声音道。“昨晚你也听到了吧，本来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要提醒你的，还是觉得让你亲身经历一次才能感同身受。昨晚闹得那么晚，你肯定也没睡好。”

张恩明回头看赵安，脚步慢下来。赵安不明所以，抬头盯着张恩明“啊”了一声。

“那么大的动静你都没听到吗？”张恩明停下来，堵在了楼道内，蹙眉看着赵安。

“什么动静？我昨天刚搬家过来，太累了，早早睡下，中途没有醒来过。”赵安被张恩明堵住去路也不生气，跟着停住了脚步，温和地回道。

似是接受了这个说辞，张恩明紧蹙的眉头松开了，再次迈步向上，继续道。“那你肯定是太累了，昨夜楼上的那对夫妻闹出的动静整栋楼都该听到的。他们今晚再闹我们一起上楼找他们理论吧，这次多了一个人找上去他们应该会收敛点。嗯，如何？”

“这，看看情况吧，也不一定每天都会干扰到邻居吧。”赵安神色尴尬地道。他想偏了。

“怎么不会，我比你早搬来一个月，每日都被他们吵到睡不着，他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工作生活了。再不解决这个问题，我就要奔溃了。你就说去不去？”张恩明猛然回头，面上的神色在昏暗的楼道里看起来有些狰狞。

“那等我也听到动静再和你一起去吧。”赵安没有办法，张恩明一副他不一起就要先和他干一架的架势。

得到了还算满意的答案，张恩明的神色有所缓和，又抱怨了一通楼上的夫妻以及他们隔壁的祖孙俩，赵安终于忍耐到了家门口。

回家又收拾了一番，终于将房子整理出家的样子，赵安洗漱过后就入睡了。他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声音像是海浪冲击着海岸线，急促而响亮，震激着人的心神。

在黑暗里睁开眼，侧身摩挲打开床头灯的开关，灯亮起来的刹那，赵安感觉双眼像被针扎般疼痛。急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似是不把门内的人叫出来誓不罢休。

赵安忍着深眠被突然叫醒后的头疼朝门边走，他鬼使神差地没有马上开口询问门外的是谁，而是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

楼道里是一盏看起来马上要到使用寿命，还在苟延残喘，发出萤火般暗淡光芒的白炽灯。光线昏暗，也足以让门内的赵安看清门外的情形。

瞳孔瞬间扩大，赵安的心都提了起来。正在疯狂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唯一认识的新邻居张恩明。惨淡的灯光打在他身上，脸色看起来是如同死人般的青灰色，此刻他右手正举着一把刀，面色狞恶地敲击着门。

见此情形，赵安哪敢发出一丝声音，他的双唇闭得比河蚌还紧，连呼吸声都放缓了。疯狂的敲门声又持续了几十秒，终于在赵安提心吊胆中停止了。就在他以为张恩明会因无人应门而就此离开时，对方突然将脸凑过来，眼球几乎怼到了猫眼上。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赵安差点惊叫出声，他赶紧均匀气息，彻底屏住呼吸，心跳声像是重槌敲鼓般穿透他的胸腔，在耳边爆裂开。

张恩明观察的行为只持续了一两秒，看着他转身的背影，赵安隔了好一会深深的舒了口气。等张恩明踏上台阶，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赵安才发现自己满头的汗珠以及粘腻的衣服。

“他这是要干什么？怎么一副要杀人放火的模样？”赵安回想刚才门外的张恩明，仍心有余悸。

门外再次响起敲门声，或者说撞门声更为恰当，哪怕隔了一层楼，赵安仍能感觉到门板剧烈的震颤感。此刻张恩明正在疯狂敲击冲撞楼上的房门，甚至叫骂着让门内的人开门。

想到张恩明手中握有刀，神色又是如此癫狂，害怕闹出人命，赵安急匆匆地跑到房间拿起手机，打算报警。

“幸好楼上的门足够坚实，被那样冲撞破坏也没有损坏，不然我还真担心楼上那户人家的安全。”赵安道。

听完了整个故事，袁晓雯对其中一个不合常理的地方提出了质疑。或许是听得太入神，让她忘记了紧张，竟然大胆地直接说了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其他住户都没有反应吗？”

“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这幢楼就住了我们四户人家，我还没见过那对夫妻，想来是张恩明太...容易激动，他们也不想招惹他吧。至于那对祖孙，一老一小的，也惹不起他。后来我还看到...张恩明欺负楼上那家的孙子。

这种人谁又敢惹，谁又惹得起呢。稍不注意没顺他的意或者不知怎么得罪他、甚至可能他心情不爽就被他砍了，他那种状态说不定砍了人都不用负责。反正我现在是躲着他走。”赵安的意思明显，他不清楚楼上的住户情况如何，但张恩明在他的描述中肯定不是正常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