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从楼上响起，袁晓雯几乎是屏住呼吸听上面的动静。声音敲击的频率是相同的，像是钟摆每隔两秒就从一侧的最高点摆动到另一侧的最高点。

房子里的人还未入睡，敲门声只维持了十几秒楼上就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谁？谁在门外？”

“是我，五楼的小张，吴奶奶，你开门让我进来。”张恩明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袁晓雯被握着的手的力道加大了。

半明半暗间，袁晓雯目光落在苏芽脸上，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半显现在昏暗的灯光下，袁晓雯的心陡然一跳。

出乎所有人意料，都以为不会开门的吴桂秋在听到张恩明自爆家门后将门打开了。随后是脚步进门和门关上的声音。

直等到五楼的声控灯熄灭，什么事都没发生。黑暗里袁晓雯长出了口气。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这么晚张恩明要上楼找吴桂秋，而吴桂秋还让他进门了，但至少没有发生让人恐慌的事情。

一束光从张黎手中发出，给黑暗的楼带来一小片光明，袁晓雯伸长脖子顺着光线看过去，那一刻她的心脏几乎都停止挑动了。张恩明和吴桂秋根本没有进房间，他们此刻正在在楼道内，趴在扶手边微低垂着头看着楼下的他们，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两人低垂着头看向的四人的动作神态如出一辙，若非是两张不同的面孔，简直就像是二维世界里复制粘贴一般。苏芽她们没有马上动，袁晓雯被盯得头皮发麻，像是有一群细小的爬虫沿着她的后背爬向了她的脖颈，直至在后脑处找到一个缝隙钻了进去。

不对。突然发现不对劲的袁晓雯几乎毛骨悚然，她僵硬地转动着脖子，一张脸几乎怼到了她的后脑上，赵安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紧贴着她。

瞬间袁晓雯的头皮都炸开了，她握着苏芽的手加重了力道，想要借此从对方身上汲取勇气，也是想以此提醒她这里有异样。恐惧到了极致，她反倒没有过于惊恐的表现，至少表面如此。

被赵安这样几乎是面贴着面的无声盯着是一件极度恐怖的事，但袁晓雯不敢回头和移动，甚至面对着赵安的那一侧不敢有任何动作，她害怕自己一动作对方就会扑上来。

背在身侧的手又摇又拽，想要让苏芽赶紧发现她眼下的困境。袁晓雯与苏芽交握的手被大力的握紧，她能感觉到苏芽贴近的身体，无声，冰凉。

刻意放缓的呼吸变得急促，形成一股股气流喷到赵安的脸上，然而此刻袁晓雯已顾不上对方会不会突然扑上来一口咬住她的脖颈。苏芽的手是冰凉的，她贴上来的身体同样是冰凉的。

战栗着转身，黑色的发丝擦过脸颊，袁晓雯这才发现与她牵着手贴在她身后的哪是苏芽，根本就是一个陌生的女人。而原本张黎和周乾所处的位置，则被另一个高大陌生的男人所取代。

挣扎着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占据着她整个视野，袁晓雯想都没想就猛力将对方推开。

“哎哟。”苏芽惊叫着跌落在地上，朝袁晓雯露出一个迷惑混杂着委屈的表情。

张黎和周乾循声看过来，苏芽已从垫子上爬起来，她不解地看向明显是受到巨大惊吓还缓过神来的袁晓雯，关切地问道。“雯雯，你怎么了？”

等心情终于平复下来，袁晓雯才和队友讲述梦里发生的事。

“难怪，你都吓到我了。你睡着后突然变得很不安稳，我正凑过来看看你的情况，就突然被你推开了。我都被你吓坏了，现在这里还疼着呢。”苏芽侧身揉了揉尾椎骨的部位，略带抱怨地道。

“对，对不起。”才缓过劲，袁晓雯讲话都结巴着。

“算了，你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难免会害怕，这次就原谅你了，以后要对我很好很好，知道吗？”见袁晓雯只是被噩梦吓到了，苏芽大大咧咧地一摆手。

袁晓雯慌忙点头，周乾正要开口被头顶突兀出现的脚步声打断，一时间房间内都安静了下来。四人屏息听了一会，楼上的张恩明出门了。

他们相互交换眼神，张黎和周乾先后爬起来向门边走，苏芽也站起身，还拉了一把袁晓雯，牵着她的手跟在两人身后。

“芽芽。”袁晓雯喊住苏芽，朝她摇头。这和她之前在梦中经历的类似，她不想出去。

“走吧，雯雯。我们留在着也不安全，跟着队长他们才是有保障。”张黎和周乾已经走出了大门，苏芽催促袁晓雯一起。

看苏芽的样子是不会留在这里，袁晓雯更不敢一个人留下，只得握着苏芽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离开室内，她不时观察四周，同时留意前方的三人，尤其是苏芽。

张恩明没如袁晓雯梦中的那般直接上楼，而是敲响了对面赵安的门。急促的敲门声像是催命符一般打在人的心间，房门口传来的赵安的脚步声和问话声。“谁？谁在门外？”

“是我，张安明。”

一秒后，门被打开了。两人压低声音低语了几句，袁晓雯尖着耳朵也没听清一言半语。

突然，两人的交谈声变大了，变成了争执，又升级为辱骂人生攻击。接下来是一声惨叫和重物到底的闷响，楼道内霎时恢复了寂静，只有各自的心跳声鼓动着耳膜。

安静持续了一到两分钟，沉重而僵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是冲着楼上去的。

被苏芽拉着跟在张黎和周乾的身后，袁晓雯从四层爬到了五层。赵安家的大门敞开着，门口横着一个男人的趴俯着的身体，将门卡住了。

张黎和周乾蹲下身查看赵安的情况，两人摸了脉搏又看了一眼赵安的瞳孔，确定人已经死透了。

在瞟到赵安血肉模糊的身体后，袁晓雯立即移开了视线，她不敢看。

张黎和周乾两人很快查看完走过来，朝她们摇头，踏上了向六楼的台阶，苏芽领着袁晓雯跟在他们身后。

如果说敲击赵安家门的声音是急促有点恼人，那么现在楼上的敲门声简直称得上疯狂。在袁晓雯的角度是看不到张恩明是如何敲门的，但光听声响说是用斧头劈锤子砸也不夸张。

很快房门的主人开门了，两方争吵了几句后，就响起了男人的搏斗声和女人的尖叫声。

冷汗顺着袁晓雯的额角流下，她拉了拉苏芽的手，等对方侧身看向她时，才小声地道。“我们不上去救人吗？又出事了怎么办？”显然是害怕再蹈赵安的覆辙。

苏芽将头凑到袁晓雯耳边，同样压低声音道。“还不行，现在我们插进去也会陷入到事件中，必须要先找到鬼物在哪。”

楼上的惨叫声干扰了袁晓雯，让她的话变得结结巴巴。“这还不明显吗，肯定是鬼物附身在张恩明的身上，让他去杀其他人。”

苏芽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听队长的”就不啃声了。袁晓雯干着急也没有办法，楼上两个男人在搏杀，她一个女性实在是有心无力。

就在袁晓雯提心吊胆，陷入愧疚和自我厌弃中时，楼上的声响再次突兀地停下来了。若非赵安的身体还躺在她一回头就能看到的斜下方，她简直以为是他们四人深夜站在楼道内发傻。

接下来发生的事在袁晓雯看来简直匪夷所思，张恩明在杀死罗大力和涂静后，又闯入了吴桂秋的家中，将祖孙两杀害。

张恩明杀死另外三户人家后，惊慌失措地跑下楼，正对上快走到楼道口的四人。

五人面面相觑，张恩明的眼神由杀人后被发现的心虚恐惧，骤然变为了要杀人灭口的狠厉。他举着刀抬步就像四人追来，他的动作很快，在刀快要砍上张黎的时候，捕捉器被打开了。

像离开水的鱼绷直了身体大口喘气，袁晓雯感到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巨石般呼吸困难。张开眼，是灰白色的天花板。

房间的灯整晚没关，窗外的晨曦逐渐爬上客厅的地面，照耀进室内，慢慢向四周蔓延让昏暗灯光下的房间都亮了几度。

“芽芽，我又做了一个噩梦。”等另外三人都醒来后，袁晓雯对身侧的苏芽道。

打着呵欠，苏芽顶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半眯着的眼角挤出了几滴泪花，心不在焉的问道。熬了大半个晚上，感觉才刚打个盹就被喊醒了，她没有半点精神。

刚开口袁晓雯就后悔了，若是只有苏芽还好，张黎和周乾都在，她说自己做了噩梦，总有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她偷偷瞄了两个男人一眼，周乾也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张黎正在背包里寻找东西。

又犹豫了片刻，不说出来心里难受，袁晓雯将她梦中的经历说了出来，在说的过程中还为这似曾相似的感觉停顿了片刻。

“这全是你梦到的？”张黎早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与周乾一起仔细听袁晓雯的描述。

“嗯。太真实了，若非我是在这间房醒来的，你们都在身边，我还以为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呢。”袁晓雯心有余悸，刀扎入身体的痛感犹在，她的呼吸略有些絮乱。

张黎若有所思，问道。“我和周乾守的前半夜，楼上没有任何动静。你们两呢，守夜的时候有什么异样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三点到六点这段时间也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苏芽已经完全清醒，用湿纸巾擦了把脸，她回忆道。

等张黎的目光落再袁晓雯的身上时，她羞愧地地下了头。“对不起，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