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郑兴歆没有利用这些机会离开家，而是继续呆在房间内，甚至窥视我们。这说明她要么是不愿意出门，要么是不能出门。”张黎将关于郑兴歆的这部分推测说出来，袁晓雯觉得仍有不太合理的地方。

在张黎停顿的时候她大着胆子插了句嘴。“但是她为什么要那样呢？有什么是可以让一个青春期的女孩一直留在房间内不出门的？若是不能出门，被什么限制住了自由，她完全可以在我们上门的时候向我们求助。”

“这个思路是对的，小姑娘长时间不愿意出门除非是有心理问题，不然几乎不可能。我们假设她是不能出门，那么必定是她觉得呆在房间比在外面安全。而她没马上向我们求助，反而在晓雯发现她的时候将门关上，还让晓雯有那种不好的感觉，或许是因为她觉得门外很危险。”

“门外有什么危险？禁止她出门的郑禹当时还在房间，她哥也不赞同她爸的做法，若是当时走出来离开，肯定没有人阻止她。”苏芽想不通。

“我和晓雯能顺利进出差不多可以排除房子的问题，而郑兴歆房门外只有我和晓雯，以及郑兴和。”张黎认同地点头，接着道。

“难道问题出在郑兴和身上？但是他的行为在你们的描述中没有任何问题，何况帖子还是他发的。”表情纠结，周乾觉得有哪里卡住了。

“不排除她不信任我们的可能，毕竟是突然上门的陌生人，但我更倾向于她不愿意当着郑兴和的面离开房间。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其他家人都有各种事由离开家后，哪怕发现父亲和妹妹的异样，也丝毫没有要探究的意思，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谁年少的时候不是充满好奇心，对身边的未知事物总会想要查探一番，但从始至终，郑兴和只提及他父亲和妹妹之间的矛盾，却没表示出有任何要行动解决问题的意思，像是在描述第三人的经历。

在张黎四人讨论郑家事的时候，被他们数次提及的郑兴歆此刻证抱膝坐在床上，失去圆润的尖细尖下巴靠在手臂上，目光没有焦距。

“你说我该怎么办，那两个人已经离开了，要是我当时胆子大点和他们一起走就好了。”郑兴歆低声道。

“我知道，但兴和应该没事吧，他每天还给我送吃的呢。真的不能和他说吗？万一他没有防备被害了怎么办？好吧，你说得对，不知道就不容易露出马脚，我就是表现得太明显才被发现的。”郑兴歆似乎正在和某人对话，但这个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手机则放在书桌旁充电。

“多亏你了，小夏。若不是你我早就出事了。”她终于将头侧向一边，枕着手朝书桌旁的椅子上看过去。

椅子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木制软垫椅，是那种买书桌的搭头。空闲的时候蓬松的黑垫子有四、五公分高，此时若仔细看，空无一物的椅子上黑垫上一大片区域都被压缩了，像是有个人坐在上面似的。

“小夏，我好害怕，你要一直陪着我。嗯，我现在也只有你可以信任了。”郑兴歆害怕极了，若非有小夏陪着她保护她，她恐怕早就被附身在爸爸身上的鬼给害死了，就像爷爷奶奶和妈妈那样。

郑兴歆与她口中被称为小夏的隐形之物相识于半月之前，她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天周末，她爸开车送她去美术班。

“歆歆，怎么又要换到后排去？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车都起步了别折腾。”上车刚系好安全的女儿又闹着要下车换位置，郑禹扫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一脚油门，不惯着女儿。

“爸，你晨跑回来是不是没有洗澡，怪难闻的。”郑兴歆皱了皱鼻子，身体朝车门方向倾斜，捂住口鼻。

“有味道？那我回家再擦擦。”郑禹抬肩闻了闻，不能确定身上是否有异味，但女儿说有就有吧，回家擦一擦就好。因在开车，他始终目视前方。

“那可不得洗干净，最近我妈都说了爸你好几回，我都觉得她快要发火了。”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寒风嗖地像嗅到肉香的鬣狗一涌而进，郑兴歆缩在玻璃窗的下方，任风从头顶掠过，鼻边的异味才散去。

“坐正，哪有女孩子像你这么坐的。”郑禹的语气称不上严厉，因此对女儿没有丝毫杀伤力。

郑兴歆眉头都没皱，双眼始终盯着手机屏幕，微微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

斜睨女儿，轻轻叹口气，郑禹专心开车。

三十分钟后抵达了目的地，位于市中心区的商业大厦，郑兴歆在大厦内的机构里学美术，每周上三次课，周末这次在上午。

“爸先去办点事，二个半小时后再来接你。”郑禹摇下车窗，对快速下车的女儿道。

郑兴歆点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快速折回来，趴在半开的车窗上，灵动的双眸滴溜溜地转，笑嘻嘻地朝郑禹手心朝上。“爸，给我点零用钱呗，我想买点吃的。”

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绿色递过去，郑兴歆躲开手嘟嘴。“我同学都请我好几回了，我带吃的去总不能小气吧啦的只够自己吃吧。”

郑禹气笑了，合着给五十在女儿这是小气啊。收回手，他换了一张红色的再次递过去，心想要是还嫌少他就全部收回来不给了。“呐，要不要？”

“要要要，爸爸最好了，再见。”拿到红票票郑兴歆心满意足地蹦跳着离开。

郑兴歆也没说谎，她买了三杯奶茶两盒章鱼小丸子红票票就差不多用完了。提到美术室外的休息区，和朋友分享了吃后才提着画板进入内室，上课。

专心听课的时间过得飞快，上课的两个小时似乎是眨眼的功夫就过了。郑兴歆将画具收好，提着袋子和朋友下到楼底下，摇手告别。

半个小时的时间一眨眼就到了，郑兴歆提着大而沉的袋子，站在寒风里又多等五分钟后，打电话催她爸了。

电话嘟嘟响，快要断线前才被接通，郑兴歆的不满隔着屏幕都快溢出来了。“爸，你到了没？我都等好久了。嗯？怎么这么喘，在干嘛呢？啊，还要多等半小时，我都快冻坏了，那你必须补偿我。”

挂了电话，郑兴歆隔着羽绒外头搓了搓手臂，四处张望。现在正是吃饭的点，路边的小吃商贩不少，冒着蒸腾的热气，摊位上的东西看起来又暖和又好吃。

郑兴歆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提着画具包朝其中一家买关东煮的走过去。

把身上的钱全部花光，郑兴歆心满意足的左手端着一次性碗，右手叉着碗里的食物，鼓着腮帮子往回走。有了热腾腾的吃食，她走路都一颠一颠的，像只快乐的小企鹅。

在商场一层靠近门口的位置寻了一个靠角落的座位，快吃完了郑兴歆才想起画具包还丢在小吃摊忘记拿了。急匆匆地跑出去，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飞驶而来的汽车撞倒。

“你没事吧，刚多谢你了。”郑兴歆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想去扶跌坐在她身前的女生。

突然高速驶近的汽车让郑兴歆慌乱到一时没有反应，快要撞上的时候一个人影冲了上来，抱着她一起向后冲。而那辆差一点就撞上她的汽车却连刹车都没踩，一脚油门就离开了。

“没事。”女生抬起头，将手搭在郑兴歆的手中，顺势站起来。

女生五官秀气，肤色尤其白皙，个头比郑兴歆一米六的身高还要再高出五厘米的样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短袖连衣裙，当郑兴歆的手接触到女生的手被冰得一激灵才注意到女生不合时宜的装束。

“那个，你冷吗？我把外套借你穿。”边说，郑兴歆脱下外套。

寒风让冒了一身冷汗的郑兴歆一抖，但她还是将手上的衣服递到了女生面前。

“不用了，我用不上的。”女生露出虚弱地笑容，朝郑兴歆摇头，并不伸手来接。

看着女生冻到发青的惨白双唇，郑兴歆觉得她的说辞实在没有可信度。“没关系的，我的衣服够穿了，这是羽绒服，很保暖，你穿上会好一点。”

忍耐着寒意，郑兴歆将外套抖开，披在女生的肩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她僵硬着动作，像被施了定身咒。她的羽绒外套从女生的身体穿过，落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

“你你你...”郑兴歆像是卡带的磁盘，只在这一个字上循环。

“我说过用不上的。再见。”女生轻声道。

女生温和的声音随着她的身躯一同消失在空气中，直到耳边响起一阵巨大的汽车喇叭声，郑兴歆才回过神，捡起地上的外套。

拍了拍浅黄羽绒服表面沾染的灰尘，郑兴歆转头看向停在她侧面的汽车。她爸从他家的汽车里探出半个头，疑惑地看着她。“歆歆，大马路上分什么神，多危险啊。快穿上外套，上车。”

郑兴歆愣愣地哦了一声，刚迈出一步又朝马路对面跑，传入郑禹耳中的声音越来越远。“爸，等等我，我的画具包落对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