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画具包放到后备箱，郑兴歆自然而然地走向副驾驶，关门的时候她仍魂不守舍，郑禹喊了她好几声才回神。
无非就是说她刚刚的行为有多危险，让她在外面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郑兴歆嗯嗯啊啊心不在焉地回应。
“爸，”将郑禹的唠叨当成可以忽略的背景音，郑兴歆侧头突然问。“你觉得世界上有鬼存在吗？”
搭在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等汽车发动后郑禹才斟酌语气问道。“歆歆，怎么突然问这个，是最新学习压力太大还是读了什么旁的书？”
“没有啊，我就是好奇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的存在。电视、电影、文学里的鬼形象大多都是坏的，但因该也会有善良的会救人的好鬼吧。”郑兴歆的谈性挺高的，嘴里吧嗒不停。
听了女儿幼稚的言论，郑禹露出的纵容的笑容。“或许，谁知道呢。世上总会有些无法解释的事情被人们归结于神鬼，至于有没有，那并不重要。”
父女两就世上有没有鬼这件事讨论了一路，回到家，郑兴歆两手空空地踱回了家，郑禹停好车将画具包提回来家。
平静地过了三日，那晚郑兴歆洗漱好准备睡觉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女生。
“你怎么在我家？”郑兴歆的话都结巴了，她指着站在床尾的女生，指尖发颤。
“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可能是我之前救你时用了能力，我当时精神不稳，都没和你说上几句就消失了。”女生轻柔的声音从唇瓣吐出，柔软地像是划过耳边的羽毛。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你想让我报答你吗？你需要什么？蜡烛、纸钱？”听女生提及之前救她的事，加上女生的模样实在让人升不起警惕心，郑兴歆的恐惧略减，壮着胆子问。
“可能是当时无意间依附在你的衣服上了吧，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了。你如果害怕，我就离开，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还要谢谢你呢，之前我一直被困在那片马路上，直到遇到你才能离开。那，我走了。”女生说着洒脱的话，语气和神态间的落寞浓厚得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让人心软。
“等等，”见女生果真转身离开，郑兴歆嘴比脑子快。“你真的不会害我吗？”
女生回眸，像个纵容孩子的慈爱长辈，温柔地摇头。
“那，既然你救了我，暂时又没地方去，不如先呆在我家吧。”郑兴歆发出邀请。
“我叫沈夏，以后请多多指教。”沈夏伸出白到发亮的手臂。
“沈夏你好，我叫郑兴歆。”郑兴歆高兴地伸出手握向沈夏的手，两只手交错而开。“咦，怎么回事？我碰不到你。”
“我是鬼，你当然碰不到。”沈夏见郑兴歆露出狐疑的神色，愣了会微笑道。“之前能推开你我是用了能力的，现在是普通状态，自然是碰不到的。”
“能力？鬼还有这种东西？”郑兴歆睁圆了双眸，像一只刚爬出洞口，对外界万分好奇的小猫鼬。
沈夏也弯了眉眼，惨白的面容此刻也生动起来，她将自己的来历以及她为什么能救下她全都告诉了郑兴歆。
郑兴歆正是爱幻想的年轻女孩，乍闻世间真有鬼，这只鬼除了比人白一些，外表和人无异，还救过她，瞬间就接受了沈夏的存在，认其为她的好友。
就这般，沈夏与郑兴歆形影不离。因只有郑兴歆一人能看到沈夏，她一度觉得自己像是天选之子，是特别的存在。
一周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沈夏完全熟悉了郑兴歆家，还跟着郑兴歆一起称呼她的爷奶父母兄弟。起初郑兴歆还有些不适应，小女孩嘛，对家人有独占欲，再好的朋友也是不愿意分享的。
但沈夏的声音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其他人完全不知情，有心不理沈夏郑兴歆又觉得她有些可怜，别扭的心情一下子没了，两人恢复既往的亲密。
今日的餐桌略显冷清，饭菜也不如以往可口。郑兴歆放学回家才得知爷爷奶奶回老家探亲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亲戚家娶媳妇邀请他们一家去参加仪式，爸妈抽不开身爷奶又有些想念那些老亲街坊，最终决定由爷奶作为代表去参加，也是回去看看亲朋的意思。
“你们爷奶的意思，他们的年纪大了，回乡探亲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现在腿脚还能走动就回去看看。”郑禹听两小孩问爷爷奶奶怎么不在家，回道。
“爷奶要去几天？”郑兴和夹起盘子里一块肉，边嚼边含糊问。他在心里祈祷爷奶能快点回家，他爸做菜只能说熟了，味道真是一言难尽，这个红烧肉口感就很柴。
“一个月到三个月的样子，不能确定。爷奶辛苦操劳把你们带到这么大，难得出一趟门，也该让他们多松快几日才是。”
“怎么要这么久，我想吃奶奶做的饭菜。”郑兴歆嘟着嘴，爷奶的突然离开让她很不习惯。最不习惯的就是家里的饭菜，爸爸煮的饭都没有奶奶煮的香。
郑兴和点头赞同。一双筷子在红烧肉里面挑挑拣拣，一副菜不合胃口的样子。
“一个两个的，都嫌弃爸的厨艺是吧，这段时间都是我做饭，你们最好赶紧适应。”被孩子们嫌弃厨艺，郑禹在心底决定要彻底收服这两个孩子的胃。
从结婚起陈慧就没下过厨，都是郑禹一手包办了，那时他的厨艺可是受到一致好评的。不过自从双胞胎出生后他爸妈过来了，做饭的任务才被他妈接手。他自觉操练几次就能再次上手，脑子里已经有双胞胎崇拜他厨艺了得的画面了。
陈慧坐在一旁慢慢进食，既不参与丈夫和孩子们的对话，也不打断他们，让孩子专注吃饭。
陈慧知道郑禹很好，各个方面都比大多数结了婚的男人好得多，但她就是无法忍受他不洗澡。那种长时间不清洁身体，散发出来的恶臭，让她都不愿意和他同处一室。
然而让陈慧有些不解的是，家里似乎除了她没人对此发表意见。她曾私下问过妈，但她说没有闻到，不过郑禹洗澡的频率确实下降了，衣服都少洗了很多，她会劝劝儿子像以前勤洗澡。
难得拉到一个同阵营的人，刚统一战线人就一声不啃地回老家了，郑禹那样子越发没人节制。陈慧心梗。
“我爸的手艺是最棒的，今天的菜我都爱吃。”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郑兴和立即表态。开玩笑，至少还要吃一个月以上爸做的菜，可不能打击他爸的积极性。
“是的，我也爱吃。爸最厉害了，什么都会做。”兄妹两一条心。
吃过饭回到房间，郑兴歆埋头干作业。初三的学业对她来说算不上容易也不会太难，将各科作业完成花了她三个多小时，一转眼就快到十点了。
“啊，终于写完了，我都没时间看画刊了。”郑兴歆合上书本，瞄了眼桌上的时钟，靠在椅子上伸懒腰。
“咦，小夏，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郑兴歆叽叽喳喳一通抱怨，没有收到好友的赞同，将靠椅转向，面对着沈夏。
“就是...，没什么，没事，你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像是陷入梦境被突然喊醒的人，沈夏的动作幅度有点大。
“你肯定有心事，告诉我吧，我们不是好朋友吗？有什么事我可能帮你分担的。”郑兴歆见沈夏犹豫不决的模样，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专注地看向对方。
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是鬼的缘故，沈夏的眼白要比一般人多，被她直勾勾地盯着，郑兴歆渐渐涌起毛骨悚然的感觉。
“还是不说了，说出来你会睡不着的。”惨淡的双唇几次开合，沈夏不仅没说，还调起了郑兴歆的胃口。
“你就告诉我吧。话都到这份上了，你再不告诉我也会惦记一晚的，你也不希望我明天上课打瞌睡吧。嗯？”郑兴歆催促。
此时沈夏的面上像是画家手中的调色盘，同时露出了犹豫、不忍、和不知如何开口才好的神色。她越是这样郑兴歆就越想知道她想说的话是什么，不断用眼神催促。
“爸似乎有点不对劲。”沈夏选了最安全的措辞。
“啊？”郑兴歆莫名其妙。
话已经说出口，沈夏觉得接下来的话也没那么难以继续了。“我是鬼，可以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我在爸身上看到了重影，他身边有其他东西。”
“你是说我爸撞鬼了？”郑兴歆略有不安。
“恐怕不止如此，我觉得爸他可以已经不是爸了。”沈夏说道。
放下盘起来的腿，郑兴歆表情严肃。“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歆歆，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吗？”沈夏的身体一直站得笔直，脸上的担忧与不忍也被郑重替代。“我觉得妈她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你可以去问问。”
郑兴歆想到恩爱有佳的模范夫妻，她的爸妈最近看起来确实有些生分，她蹙眉。“妈只是觉得爸最近不常洗澡，她爱干净，对此有看法才不高兴的。”
“爸以前也是这样吗？”沈夏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郑兴歆，不放过她面上一丝细微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