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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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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城外。

人影重重叠叠地晕开在她眼前,刺目的烈阳从地平线升起,向这个世界普照它的万丈光芒。

苏蓁蓁被这光晃地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举起手掌遮盖这灿烂炫阳。

空气中朝露的清香和血腥的刺鼻气味交融弥漫,像瘴气一般迷惑她的心。

脑海中的空白被耳中灌进的叽叽喳喳的喧呜声取代。身着青绿罗绮的女子站在那里,竖起耳朵悉心听着人们的议论声,人们七嘴八舌、声音嘈杂,她听不清。

终于,她适应了这光,向上轻眺,一具僵直的女尸悬挂在城楼上,这女尸身材娇小,披头散发,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一阵北风吹来,一缕散发随风飘起。即使离这么远,苏蓁蓁也能看到这女子鲜红的舌头吊在唇外。

她青裙缟袂,未戴珠翠,头上只有一支看起来已氧化得色泽黯淡的极细银钗。鞋不知去了哪儿,只剩一双赤足露在灰蒙蒙的衣裙外面。

尽管苏蓁蓁已随父亲看过无数尸体。见了这场景还是难免心中酸楚,鼻头一酸,眼眶红了起来。

满脸稚气的她理了理包袱,收敛了情绪,走向这女尸,从腰间抽出自己的开封府腰牌,手掌一旋,向围观的人们举起:“让一让,官府查案,都退后。”

说罢,几个衙门的差役穿过大开的城门爬上城楼,相互配合着缓缓放下了这尸体。

这位容色清婉的女判官初到神都赴任,便遇上凶案。前来迎她就任的衙役们也被指挥着即时投入工作。

她平日里最见不得穷苦人受罪,更何况这人看起来还是个还未及笄的小女孩。她朝着女孩的尸体暗自发誓:“我定会为你昭雪。”

苏蓁蓁仔细端详着这女子的模样。她五官周正,洗净脂粉,脸色白里透红,又带着青紫,像一丛路边疯长的淡紫色牵牛花,随意便被人践踏了。

她双眼肿胀突出,嘴唇也呈紫绀色,披散的乱发中只露出仍保留惊骇神色的血红眼睛和面颊上的刀刻血痕,粗服乱头,不掩国色。

周身皮肤白皙细嫩,死去后的血液止滞让她的皮肤更加苍白,“生来一副好皮囊,可惜了。”旁边的衙役们纷纷叹道。

苏蓁蓁盯着她的小脸,出了神。拨开她的乱发,分明能看出双颊上紫黑色的巴掌印。

这女尸看起来好像有点奇怪。

苏蓁蓁掀开她早已浆洗得褪了色的单薄衣裙,看到她大小便失禁后濡湿的内裤和紫黑色的膝盖,想必是生前久跪留下的印记。

这女尸,生前挨了打还被罚了跪。

“这女子恐是做出了有辱名节之事被父母训责后想不开自缢。”一位衙役紧握双拳,上前一步,站在苏蓁蓁身后道。他唾沫横飞,一句话描述得绘声绘色。苏蓁蓁戴着用布巾自制的防护口罩,手向后一挥斥责他退后,莫要污染了现场和尸体。

苏蓁蓁刚就觉察这女尸好生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经此,她的沉思终于有了结果--这女子衣着破落却难掩她细嫩洁白的娇美容颜,这明显与其穿衣打扮不符。

再者,这女子内裤是由棉布织成,穷苦人家的女子怎得能穿上如此奢侈的面料做内裤?

还有,这鞋,去哪儿了呢?

“判官若是查不出,求助本公子也未尝不可。”一身皓白广袖丝光缎交领长衫从苏蓁蓁身后悄悄靠近,距离一步之遥时站定。

这人沉丽高朗,气度闲雅,腰间束着的同色金丝流云纹宽边锦带,其上挂了一只淡粉色纹银香囊,手上还拎着一只精巧的开片纹白釉高足杯。

身后跟着的小厮手上捧着一只青瓷莲花式温碗,内里装着瓜棱形的青白釉缠枝牡丹刻花执壶,壶内想必是刚温好的酒。

“公子是?”苏蓁蓁悠悠道,却并未回头,心想你小子居然质疑我家祖传之术。

“在下永宁寺闻成周,小娘子你呢?”来人好像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耐烦,而是对着苏蓁蓁微微作揖行了个礼。

“你怎得如此轻薄无礼?”苏蓁蓁没有回答他,觑了这人一眼,见来人风神疏朗,凛然出尘。语气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手上仍忙着自己的活计。

“小娘子娇艳欲滴,何必在外辛苦奔波,整日与这肮脏污秽之物为伍?不如嫁给在下,做个富贵闲人?”

苏蓁蓁顿感无语,知道同这纨绔没什么话好说,蹙起眉头,一改往日柔婉,抬起一双清亮如刀刃的眸子剜他:“闪开。”

永安寺是世宗皇后王曌应西藏喇嘛可果汗之请修建的,本国自古以来崇佛教,奉佛教为国教。

前朝曾遇大火,使得原本恢弘的建筑群凋敝败落。本朝初年陛下亲自把修葺复原事务提上日程,并命工部尚书亲自督办。可见永安寺之地位。

“出身永安寺定是某个声名烜赫的高门望族,就算不是直系,是旁支我也惹不起。”苏蓁蓁心想,初来神都,可不能得罪这些世家大族。是为自己,更是为避免牵连父亲母亲。

验尸工作由仵作操刀,紧锣密鼓、有条不紊地开展。

苏蓁蓁决心先去调查死者身份,正当她站起后转身时,迎面扑来一个妇人,她与苏蓁蓁擦肩而过,眼看就要扑向尸体。

她见势不妙,一把拦过这妇人。“休要挨得太近,会破坏现场。”苏蓁蓁气恼地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她瞥见这妇人涂抹秾艳,脸上有两道明显的两行白泪,眼皮又红又肿。

这妇人急到跺脚,却又突然瘫坐在地上,颤动着睫毛开始大声抽泣:“啊......我的青儿啊,你先走了,可要我怎么活......!”

成,亲属自己找来了。还没踏破铁鞋就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你刚说她是你家女儿?”苏蓁蓁软了软语气以示安抚。

“禀......禀上官,正是......她自小可怜,爹走的早,我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她心疼我,十一二岁就吵着去街上找活计......我苦命的女儿啊!”这妇人哑着嗓子回道。

她边呜咽边哭诉,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抽泣着,说到最后不免大声哀叹起来。

苏蓁蓁突然想起什么,眼底微微聚起一丝光亮。宽慰了妇人几句,又命衙役好生将妇人送回衙门细细盘问。

仇杀?情杀?为财?这少女有被虐待过的痕迹,也许是无意招惹了什么恣凶稔恶之徒。

这么小的女孩哪里有什么仇家?她看着也不像有钱财的人。尸体的年龄性别也可能是她命丧黄泉的原因。苏蓁蓁决定首先应从这少女的生计着手查起。

她吩咐几个衙役前往死者母亲所说的红布街,拿着死者的画像挨个商户、作坊、院落去询问是否有人见过死者。

苏蓁蓁结束了勘察工作,等待仵作的详细验尸结果。

她朝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询问是否有人见过死者在哪做工,人头攒动之中,她看见有个矮小的身影与人流擦肩而过,朝着相反的方向进了城。

她大喊一声“站住”,那人听见后,撒腿就跑,从人流中掣过。

苏蓁蓁拨开纷乱的人群,直生生地迈步追他。

风驰电掣之间,她只看清了那人身穿黑色织锦衣裳。他的衣袍面料一看便价值不菲,剪裁更是得当,一看便出自富室大家。

样式却不像神都富家公子之流爱穿的,相比之下,他的衣长较短,没有衣冠尽显风流之意。

她知道追不上了,定睛仔细看着这男人的特征。

他身着束腿裤,腰间也没有公子哥们挚爱的佩玉、香囊、荷包、配印、长笛之物,反而是佩了一柄短剑,剑鞘的皮革硬朗犀利,鞣制精美,泛着低调的光泽。

这是侍卫?还是贴身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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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城的落日又红又大,把亭苑、池塘、假山都染成了一片绛红,就在这一片绛红中,苏蓁蓁在屋外随意地盘着腿在池边坐着。

她盯着水面发起了呆,眸子里不时撞进池水被微风吹过时泛起的波澜。耳边响起清脆而急促的蝉鸣声。她在这一坐便是一夜。

苏蓁蓁问互委全、费尽心机便是想来这神都城查清多年前母亲被迫害的真相。必须快速告破案情,谋得功勋,站稳地位。

她急,她不能不急,但又急不得,需亦步亦趋慢慢来。

若是错怪了好人办成冤假错案,便会违背公平正义,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不仅给自己抹黑,也会让父亲抬不起头,更会连累家人被连坐受到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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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已经微微泛起了白色,喧腾的人声小鸟的啁啾声证明着这座城市正在醒来。

缭绕外城南城墙的蔡河由西南处的戴楼门流入京城,曲折环绕,不知从何处飘进河道的浓桃艳李,在碧波荡漾的催动下泛光欲舞。

苏蓁蓁枯站在神都城外,顶着快要掉到下巴壳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眯起眼睛瞧着这座城,城楼像巨兽一般压在她面前。

正出神间,苏蓁蓁隐约听到有人轻唤她“大人”,她闻声一愣,轻轻转头,站起身来,喃喃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啊?”

眼前立着一个年约六七岁的男孩,蓬头垢面的,穿着百孔千疮的打满粗糙针脚补丁的旧衣。

小乞丐怯怯地站定,匀了匀气息道:“大人,那女子是我阿姐。”

苏蓁蓁大惊,不由得变了脸色,疑惑道:“她的母亲并没有说家中还有其他子女啊。”

“我们义结金兰,我是她的义弟。”小乞丐垂着脸儿,温言向她解释。

苏蓁蓁打量着这个聪敏瘦弱的孩子,灰头土脸难掩他俊俏的容颜。

她微微点头,问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又顿了顿:“你先和我回府衙做个爰书记录在案吧。”

说罢,她提溜着小乞丐单薄的身子,快步跑回府衙,行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工夫,在府衙门口放下他,穿过森严肃穆的头门,绕过堂院中斜置在汉白玉石座上的日晷,来到堂上引小乞丐在旁坐下。

苏蓁蓁提起支披白紫毫笔,沾好了墨,在纸上写下“案卷笔录”二字,敦促这个小乞丐道:“说吧。”

他咬了咬牙,小声道:“我自小没爹,娘也不爱我,把我当成奴才一样使唤,娘还想抛弃我,她好改嫁,我如了她的愿,逃到京城来讨饭。有一次在后巷被他们欺负,抢我碗里的吃食和几个铜钱,非逼着我趴在地上学狗叫从他们□□钻过去。是姐姐救了我,她赶走了坏孩子们。”

他顿了顿,又说:“姐姐常给我吃好吃的,还偷偷带我回府里沐浴,她说我同她都是可怜人,只是她只能时不时照顾我,不可以收留我。”

这孩子全身脏污,只有眸子仍是亮晶晶的,似是在回忆,看得着实惹人心疼。

苏蓁蓁于心不忍,面上却平静泰然,看不出波澜,轻声问道:“你可知她领你入的是哪家的院子?”

小乞丐紧了紧握住衣角的手,飞快地瞄了苏蓁蓁一眼“是......赵太尉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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