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彦惊愕地睁大了眼，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你说什么？”他问，语气有明显的不可置信。
戚乐深吸了一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盛彦，我们分手吧。”
语气漠然，字字直戳人的心肺。
空气静滞了片刻。
“乐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沉默了良久，盛彦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担心留学手续办不出，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无他，我只是不想再继续这段关系了，仅此而已。”
“之前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去德国留学的么？”
她心尖倏地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下，尖锐的疼痛感迅速蔓延开来。
“那是你一个人的打算。”
他扼住她又细又白的手腕，结实的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着：“你不想跟我一同出国了么？”
“对，所以我们好聚好散，行么？”
盛彦看着她的脸颊，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知道，她没在开玩笑，不是一时冲动说胡话。
“乐乐，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交往至今，这是他第一次用命令的口气对她说话。
他不信她能看着他的眼睛说谎。
见她没任何反应，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跟他对视，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四目相对。
她强撑着自己别移开视线，克制着没流露出心底的不舍。
“你是真的不想跟我一起去留学了么？”
“我已经说了，那是你一个人的打算。”
“对，可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么？”他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并没有减弱，指尖却轻微颤抖着，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从来都是你一个人做决定。盛彦，你从来不管我是怎么想的。”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灰败起来。
指尖用力掐住了掌心，她给了他最后一击：“我厌烦了，厌烦了我们的这段关系，厌烦了永远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他凝视了她良久，右边唇角往上一掀，透着点自嘲之意。
“所以你感到厌烦了，对我没兴趣了，想甩了我，是么？”
“你能理解最好。”戚乐抬头与他对视。
“好，戚乐，我tmd再来找你算我犯贱！”
她蓦地浑身一僵。
自己都觉得好笑，都在提分手了，她竟还能分神注意到他对她的称呼变了。
他叫她戚乐（yue）。
他不再叫她乐乐（lele）了。
丢下这句狠话，他没再犹豫，松开她转身就走。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雪下得愈发大了，一阵阵风裹挟着雪花飘落在头发上、肩上，又慢慢地融化，冰水渗透到衣服里，冰凉彻骨。
落在眼睫上的雪粒子渐渐融化，模糊了她的视线，直到眼中的那道背影再也看不见了。
她有些无力地阖上了眼睛。
他应该……是恨死她了吧。
***
戚乐在床上翻了个身，思绪慢慢回拢。
一个月后，盛彦去了德国。
这五年里，他们不曾见过面、不曾联系过。
这些年来，她不是没有后悔过。
但她没得选。
如果时光能倒流，再给她一次机会挑选，她依然会这么做。
今天俞璐问她，盛彦如今还单着，她有没有考虑过跟他复合。
她没法回答俞璐。
因为她根本就没脸去考虑这个问题。
盛彦心里肯定是恨她、怨她的。
她将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摧毁得一干二净，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将他的自尊和真心踩在脚下的前任女友。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他大度，不再在意此事，他也绝不会愿意跟一个狠心甩了他的女人再有任何瓜葛。而她，也不可能自作多情到认为事隔多年，盛彦还对她余情未了。
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念念不忘，他们之间不是相隔了五天、五个月，而是隔了五年。
五年的缺失和空白，哪怕当初的感情再深，也避免不了会变质。
她跟他，早就已经回不去了。
***
盛夏推门进来时，盛彦正盯着手机出神，她进屋时发出的动静半点没惊动他。
他实在太反常，盛夏忍不住起了点好奇心，朝他走近了些，目光所及处，是屏幕上的一张合照。
照片里，一对小情侣对着镜头露出了笑颜，男孩站在女孩的身后，伸手将她圈在了怀里，高大挺拔的身形配合着女孩的身高微微弓着腰，两张脸紧贴在一起，女孩的脸上泛着点红，模样羞涩，却难掩眼底流露出的幸福感。
男孩意气风发、肆意张扬；女孩梳着马尾辫露出光洁的额头，皮肤白得像瓷娃娃，一双漂亮的小鹿眼看上去尤为清澈干净。
盛夏当即愣住。
照片里的小情侣是盛彦，还有隔壁的小仙女。
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你怎么……”
话未落，盛彦猛地抬起头来，握着手机的右手下意识地藏到了身后。
他看着盛夏，恼怒覆上他的眉眼：“你进来怎么都不敲门？”
盛夏无奈失笑：“我敲了，都敲了好几下了。”
还不是他看照片看得太全神贯注所以才没听见，凶巴巴地埋怨她做什么？
盛彦摁灭手机，将手机朝裤兜里一塞，语气仍有些不耐烦：“有事？”
盛夏朝房门方向扬了扬下巴：“我煮点了夜宵，你吃吗？”
“不吃，要吃你自己吃。”
盛夏微微颔首，人没离开，仍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盛彦扫了她一眼，眉梢若有似无地微挑着：“还有别的事？”
盛夏打量了他许久，终是问出了口：“你俩以前谈过？”
她没指名道姓，不过姐弟俩都清楚她指的是谁。
盛彦微眯着眼，眼神晦暗难辨。
“你想要说什么？”他的语气里缠绕着不易察觉的冷意。
盛夏说话一向直来直去，跟自家亲弟弟更是没必要玩套话那一套：“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你就没想过跟小戚复合？”
盛彦从裤兜里掏出烟盒，指腹捏着烟盒，沉默着不说话。
心头有情绪划过，他没留意到手下的力道，烟盒瞬间被捏扁，他垂眸看着烟盒良久，才回答说：“没想过。”
盛夏愣了愣，问道：“为什么啊？”
盛彦抬起眸子，面无表情地冷睨着她：“我为什么要跟她复合？”
盛夏哂笑了一声：“你就装吧。”
现在她可算是明白了，合着盛彦跟戚乐早就交往过，难怪那天她们吃火锅，他那么在意戚乐来过家里，还生怕戚乐进他卧室，他卧室里兴许还放着什么他俩交往时的纪念品呢。
放在家里的大别墅不住，非得挑这又小又挤的小区住，说不定就是为了蓄意接近戚乐。
怪不得今天开车载戚乐和俞璐去医院，一听到俞璐提起戚乐已经有男朋友了，他就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来，还能因为什么缘故啊？现在想来，他应该就是吃味了。
这小子，明明心里还忘不了戚乐，表面装什么无所谓啊。
“哎，你既然还惦记着人家，那你还别扭什么，赶紧把人给追回来啊。”
既是有这心思，那就别再摆什么架子，放开胆子追。
躲在屋里偷偷看以前的旧照有个毛用啊！
盛彦眼风凛冽地看着她，语气极淡：“为什么要追回来？”
盛夏噎了噎，啼笑皆非：“你是男人，你不追，难道你还指望人家小姑娘倒追你？”
就算是大男子主义，也得有个限度吧。
他的嗓音又冷又怒：“要我追她？！凭什么？”
当初是她甩的他，难道现在还得他主动凑上去给她个台阶下，倒显得他事隔多年还对她不能忘怀似的。
盛夏揉了揉眉心。
他个死傲娇！
就他这倔脾气，能追到老婆么？
算了，谁叫她是他亲姐姐呢，她再不管管他，就真没人管了。
“阿彦，自从你们分手后，这都几年过去了，你就没跟任何女人交往过。何止是没谈过恋爱，你连尝试一下都不肯，说到底，你不就是对戚乐还念念不忘么？”
他的薄唇忽地勾起一个弧度，带着点嘲意：“没跟别的女人交往过就是对她念念不忘？！姐，你这逻辑我也是服了。”
盛夏一时语塞。
他抖了抖被他捏扁的烟盒，从里面捻出一支烟，眼底的阴郁之色渐浓。
“你今天没听见她们说么？她好事将近！”
“她好事将近，所以，你就真的甘心么？”
她真是不懂了，这时候他不应该更有紧迫感才对么，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前任跟别人在一起么？
他将夹在指尖的香烟往嘴边送，眉眼间尽是深不可测的晦暗：“这不挺好，祝她过得幸福呗。”
盛夏隐隐替他感到有些难过，又觉得怒其不争。
“阿彦，你真以为我这个姐姐当了这么多年都是白当的啊。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每次嘴硬死不肯承认，哪次不是这副表情？”
他微窘了一下，只一瞬，便又恢复了镇定。
“你觉得面子抹不开不肯追她是吧？那我出马帮你搞定。”
“你若是还当我是你亲弟弟，就别多管闲事！”
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十足。
“当初是她提的分手，我没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我为什么还要吃她这根回头草？”
“啪”地一下，打火机跳出一团幽蓝的火焰，他手虚拢着，点燃了咬在嘴里的烟头。
重重吸了一口，烟雾徐徐弥漫，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