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彦推开玻璃门走进大厅,前台接待处的工作人员朝他弯了弯唇角,询问他是要办理什么业务,他四处扫了眼,没看到戚乐。
他言简意赅:“戚乐人呢?”
工作人员愣了一下:“戚乐姐她在忙,您找她有事吗?”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我有要紧事找她。”
工作人员面露为难:“请您稍等一下。”她低声叮嘱了同事几句,起身去了里面。
盛彦哪里坐得下来,站在前台接待桌前不肯走。
工作人员应该是把盛彦的事情放在了心上,不过片刻,他便听到了渐近的脚步声。
“戚乐,你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周时诚的声音。
盛彦扣在桌面上的指尖倏地一颤。
“师兄,我觉得今天送来的那只英短情况不是很稳定,我担心它病情会复发。”
“你放心,我今晚会留下来值班,我会留意它的情况的。”
“嗯,那师兄你多注意一下它的排尿情况。”
戚乐如释重负,语气里带着点依赖。
有依赖就至少表明,戚乐对她这位师兄是有一定的感情的。
“放心。”
“那个,你自己也注意休息,不要太辛苦。”
有莫名的情绪在胸膛里肆意地横冲直撞,盛彦阴沉着脸,转身离开了宠物中心。
他拉开车门坐上车,手习惯性地抄入裤袋摸出烟盒,点燃一支烟,嘴里吐出青白烟雾,任由尼古丁刺激着他的神经。
逼仄的空间里,烟雾缭绕,惹得嗓子干哑生疼。
他降下车窗,手肘搭在车窗上,风吹来,将车厢内的烟雾吹散干净。
那天送戚乐和俞璐去医院的途中,俞璐说,戚乐跟她男友好事将近。
他望着斜对面的宠物中心,下颌线拉出一个锋利的弧度。
那天他不就已经隐约猜到了真相了么?
喜欢猫猫狗狗;
人很温柔、也很体贴,脾气也特别好。
戚乐从来就不是人来熟的性子,她怕生,能让她放下心来的,统共就那么几个人。
除了跟她在宠物中心一起上班的周时诚,还能是谁?
倾身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他伸手搓了搓脸,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
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五年里,另一个男人一直陪伴在她左右,两人志同道合,一起从事着她最喜欢的工作。
这五年里,他不曾有过别人,可他现在却不能担保,是否已有别人走进了她的心里。
他抖了抖烟盒想要再抽根烟,烟盒里空空如也,他手指下意识地用了点儿力,将烟盒捏成一团丢在了烟灰缸里。
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可自从回国后,他的烟瘾就这么上来了。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不是没有试图改变过,但他总是做不到。
他掏出手机,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从屏幕上划过,不知触碰到了哪里,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他垂下眸子,手指悬在屏幕上好一会儿,点开了对话框。
画面依旧。
是他和戚乐之间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消息是五年前,他登机前发给戚乐的航班信息。
呼吸渐渐不顺,喉间悄然艰涩,他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摁灭手机,轻轻阖了阖眼,将手机塞回了裤兜里。
***
曹女士打电话过来时,盛夏刚给小泡芙喂完奶。瞥了眼来电显示,见来电者是她母亲,盛夏把玩具塞到孩子手里,摁下了通话键。
“什么事啊,妈?”
“你什么时候回来?”曹女士直截了当。
“过些日子再说呗,妈。”
“过些日子?!你真准备一直赖在你弟弟那了?”
盛夏霍地一下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半眯着眼看着落地窗外:“妈,你这话偏心了啊,我住他这里怎么了?我是他姐,他心里不乐意也得给我忍着!”
曹女士连连叹气。
她跟老盛结婚多年,夫妻感情深厚,从来没吵过闹过,在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上也一直上心得很,从来不像一些家庭的家长净顾着自己心里高兴,也不管会不会给孩子树立坏榜样。
她就不明白了,她的两个孩子怎么就能被养歪成现在这个样子。
女儿才结婚没两年,刚生下孩子就嚷着要跟丈夫离婚;
儿子更绝,自几年前跟女友分手后,就一心扑在学业和事业上,介绍相亲对象给他,他连敷衍他们去跟人家见上一面也不愿意;让他自己找个女朋友谈谈恋爱,他又没半点行动。
两个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行了,行了!那啥,你什么时候带咱外孙女回来?你自己说说,你出了月子后,我都多久没见到咱小泡芙了?你无所谓我跟你爸,小泡芙可还想着她的外公和外婆呢。”
盛夏莞尔一笑,换了个手拿着手机:“妈,你直接说你跟老盛想小泡芙不就完了么,绕那么大一个圈子,累不累啊?”
曹女士被无情揭穿,面子上挂不住,笑骂了女儿几句,又催促着盛夏这两天就带孩子回一趟娘家,这才结束了通话。
横竖这几天天气还算暖和,孩子出个门也不会着凉,次日一早,盛夏就带着小泡芙回了家。
老盛和曹女士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们的外孙女了,今天见小泡芙被带回了家,夫妻俩都争着要抱孩子,把女儿撇在一边不理不睬。
盛夏早习惯他们这种有了外孙女就忘了女儿的行为,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吃着车厘子。
要不是担心前夫动不动来这里守株待兔跟她纠缠不清,她才不乐意跟盛彦住呢,盛彦那臭脾气谁受得了啊,还不如住父母家里,有人照顾小泡芙,带孩子又有经验,她落得轻松。
门铃响起,在厨房里烧菜做饭的阿姨正忙得不可开交,曹女士扫了眼端坐在沙发上的盛夏:“愣着做什么,去开门啊。”
盛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去?”
曹女士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你赶紧去看看啊,阿姨正忙着呢。”
盛夏拿起纸巾擦了擦被水果汁水沾湿的手指,撑着膝盖站起身:“行,我去行了吧,这家里就我最没地位。”
打开门,见来人是姜诚,她一时愣住了。
“怎么是你?”
姜诚也有几年没跟盛夏碰过面了,冲她露齿一笑:“来看看叔叔阿姨。”
两人并肩穿过小花园,盛夏睨了他一眼:“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替你办一场接风宴。”
姜诚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地回了句:“行,这顿饭我先记着,等哪天夏姐有空了,再替我接风也不迟。”
“哎,你回国多久了?”
“回来有几个星期了,还是阿彦开车去机场接的我。”
“那你现在住哪儿?”
姜诚一脸错愕地看着她:“阿彦没跟你说么?我现在住在阿彦的大平层里。”
“你住浦江苑?”
姜诚点了点头:“对啊,我就住那儿。”
盛夏眉梢微微蹙起:“不是,他先前说浦江苑那套房子已经租出去了,原来是租给你住了啊。”
姜诚摆了摆手:“倒也说不上租给我,阿彦不肯问我收租金,算是白借给我住的。”
他不想白白占盛彦的便宜,几次提过要付租金给盛彦,盛彦都拒绝了,说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他住在里面,他还放心些,省得遇到什么事了他还没法及时知晓。
盛夏嗤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说他嘴硬他还死不承认!”
声音太轻,姜诚没怎么听清楚,以为她是在跟他说话,遂又追问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那日盛彦警告她不许她再插手他和戚乐的事,可现在想来,他为了能接近戚乐,也真是费劲了心思。
盛夏将头发别到耳后:“阿彦啊,为了追回戚乐连浦江苑那套房子也不住了,嘴巴倒是倔得很,谁搞得懂他。”
这不是口嫌体正直又是什么?
姜诚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她:“夏姐,你也知道戚乐?”
“知道啊,怎么不知道?”
姜诚想了想,又觉得果真没什么好吃惊的。
不管当初分手得有多难看,交往那会儿盛彦的确是把戚乐放在了心尖上,连他这个好朋友都知道戚乐,作为盛彦的家人,盛夏又怎会不知道戚乐的存在。
盛夏大概是觉得自家弟弟可笑得很,谈起他来就有些没好气:“眼下阿彦就住戚乐隔壁,你说我能不知道戚乐是谁么?”
姜诚眉峰拧成一团疙瘩:“住她隔壁?”
盛夏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是不是觉得他忒无聊?”
怎么不无聊,放着大平层不住,非要自讨苦吃地搬到一套小公寓里住,关键是那套公寓也好,小区也好,换个不挑剔的人住住倒挺舒适的,但就盛彦那龟毛脾气,他能住得惯么。
承认自己是为了戚乐才搬过去住也不丢脸啊,他还非得嘴上逞强,说自己绝不会吃回头草。
行吧,他自己嘴硬,他自己找台阶下!
“夏姐,你是说,阿彦想跟戚乐破镜重圆?”
盛夏有些怅然地轻叹了一声:“我觉得阿彦心里是存着这个打算的,可我总觉得他跟戚乐复合的希望不大。”
姜诚脚下一顿:“为何这么说?”
盛夏推开屋门,熟络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下巴微抬,示意姜诚把鞋换上:“不说人家戚乐有男朋友了,这个我觉得有点假,戚乐那天的表情骗不了人,说男朋友的时候心虚得不行。可是,戚乐她说过,她是因为选择了另一个人才跟阿彦分手的,这话她说的时候,我倒觉得是真的。你说这种情况下他们俩还怎么复合?”
姜诚震惊得无以言表,半晌才缓过神来:“为了另一个人?!谁啊,夏姐?”
盛夏耸了耸肩膀:“你问我,我上哪儿知道这么多!”
她仰起头看了看天花板,努力回想那天的情形:“那天戚乐多喝了两杯,人喝得晕乎乎的,但我觉得那个时候她没说假话。”
姜诚张了张嘴,想要再多问几句,曹女士已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他们俩聊得起劲,忍不住插嘴问道:“哎,姜诚来了啊。在聊什么呢?”
姜诚向曹女士问了声好,盛夏在沙发上坐下,嘴巴比脑子的反应快了好几拍:“咱俩在聊阿彦的女朋友呢。”
曹女士心头一跳:“阿彦的女朋友?”
她朝书房里抱着小泡芙玩围棋的老盛激动地嚷了句:“老头子,你听见没?阿彦有女朋友了!我们的儿子有女朋友了!”
盛夏和姜诚站在原地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心想着,这下好像捅了大篓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