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书吧

繁体版 简体版
趣书吧 > 幸臣谏曰 > 第68章 夤夜卫

第68章 夤夜卫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栎阳县今天极为热闹,午后一波京兆府的官兵仪仗进去,这会儿又来了一辆明黄色顶盖的车驾,由四马牵着缓缓驶进入内城。

车驾里坐着打盹的是刚升任少监的李昌,旁边侍奉的支掌固掀起轿帘一角向外头张望。

李昌闭着眼睛突然发问道“还有多远。”

支掌固立马坐好,恭顺回应道“回少监,已经进城了,想来一会儿就能到。”

支掌固看了李昌一眼,帮他敲着大腿道“这原是奏事处的差事,您何必操这份心呢?这一路过来,又睡得不安稳。”

“孙承旨自顾不暇,夏监刚刚过去做承旨,他年纪又大,圣人再怎么也要顾忌情分,咱们身体好,多劳累些无妨。”李昌闻着车驾内的熏香,面容渐渐有了些笑意又道“今日这香不错。”

“昨儿临走时,霍三郎留给小人的。”支掌固自知失言赶紧闭嘴。

李昌张开眼睛,没有出言指责。不多时车驾停在了县衙门口,叫支掌固将圣旨请出,自己单手端着,再由他将李昌扶下了车驾。

这样的阵仗饶是不多见,那也知道些。门房弓着腰,快步迎上去行礼道“不知天使降临,有失远迎……”

见李昌脸色不好,支掌固出言道“谕旨在此,你费什么话,去请来栎阳县公干的许少尹,许大人接旨。”

门房一个头俩个大,里头几位大人闹得正欢,比唱大戏还热闹几分,这个节骨眼自己进去通报,不是找不自在吗?

来望风的雷县尉,这会儿正在想个由头进去呢,刚好送上门来这么一位。走出县衙躬身施礼道“栎阳县尉雷诚拜见天使,卑职给天使带路。”

李昌垂目不语,微微点头,同来宣旨的十名营卫一起进了县衙。

刚过了偏厅,正堂就传出了些的动静,李昌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许浑就在里头,李昌也不忙宣旨,带着一众在外头断断续续听了一炷香。

孟平芝为何如此纠缠,这些都是被雷诚授意。堂上的这些话,雷诚听着都觉得孟县丞今天是超常发挥。

随着许浑说出“安县尉不尊上命,他动了。”之后,似有亮兵器的声音,李昌三步并两步闪进了正堂。

众人的眼神都汇集到了李昌身上,他没觉得有丝毫的压力,沉着嗓音道“奉旨,上谕。”

这两个词一出,众人跪地。许浑为少尹跪在前头,然后是古不愚和孟平芝一列,最后是黄卻和安泰和。

“京兆府,国之都城,然系天命之地也。万邦繁盛,皆难比拟。卿舔居府尹之位,本该朝兢夕惕、慎始敬终。两年间观卿行事望风希指,善深文巧诋不堪重用,暂且革职。待御史台核查,由吏部拟受旁职。少尹许浑不磷不缁、悃愊无华,朕心盛悦,可暂知京兆府尹事。”

许浑举双手接旨,起身与李昌笑盈盈地说了一句“累得李内侍跑这么远,是本官的不是。”

旁边支掌固托着一个金漆彩绘宝相花紫檀托盘,上头放着存有京兆府的官印的锦盒递给了许浑,这才真正象征着许浑能代行府尹事。

李昌扫向正堂上一众,又回头对许浑客气道“圣人的旨意不吝远近都是我们的差事,本监瞧着少尹好像正缺这道旨意呢!”

本监?李昌升官了,许浑有些迟疑地看向旁边支掌固,他小声在许浑耳边道“前些日刚……”

李昌轻“嗯”了一声止了支掌固的话,对着众人道“都起来吧。”

古不愚和黄卻脸色骤变,孟平芝一副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安泰和将拔出的横刀又收回了鞘中。

李昌这差事算是办完了,对着许浑又道“大人不用送,这里怕事还多着呢,本监在栎阳县留一晚,明儿与大人一道回京。”

许浑回头环顾众人,下令不得擅动。将托盘交由孟平芝拿着,只将李昌送到仪门后又折回来了。

又吩咐衙役先将高融抬下去治伤,自己坐到上首,敲响惊堂木道“古不愚,你可有话说?”

古不愚楞了半天,透出几个字“下官无话可说。”

许浑冷笑道“咱们的事情也不忙,日后有的是时间能好好说道。来人,带古大人后院休息,这一路也该是累坏了。”

许浑话锋一转向黄卻道“黄大人,你怎么出来了,本官是怎么吩咐的?”

古不愚和黄卻对视了一眼,各存心思,告罪退了出去。

正堂上还有安泰和傻愣愣的站着,许浑瞧他也很是头疼。

安泰和的出身不俗,是京畿右翼营统领安平的侄子。安氏一门早年是异姓王、常山王丰家的家将,后随丰皇后入京。

其父安韧当年与信王府的长史亲近。先帝金丹案时,安韧也被设计牵涉其中,当时就有人想借由安韧这条线,把丰氏从皇后的尊位上拉下来。可安韧被捕后不久在狱中自裁,此事才不了了之。

而这件背后最大的推手,就是本朝董贵妃的哥哥董参知。

对于安韧这一支的唯一血脉,安平也算是极其宠爱。靠祖荫补授了栎阳县尉,若是真折在许浑手里,安平非恨死他不可。

“剑指上官为不敬,目无本县长官为不忠,偏听偏信、任人唯亲……”说着许浑都直摇头,又补充道“你问题大了。先罚一年俸银,刑杖三十。”

安泰和自小就没被打过,见左右来架他走,叫嚷道“你知我伯父是谁吗?他是京畿右翼营统领安平,你还要打我,你……”

许浑反问道“本官代行京兆府尹事,有何不敢?”

安泰和张牙舞爪的姿势愣了一下,又听许浑高昂的语调中丝毫不畏惧“便是你伯父安平在堂,也是如此判,别废话,拉下去打……”

料理了这场闹剧,许浑才了喘促的机会,孟平芝顺道递了杯茶给他。

许浑这时再看孟平芝眼神也有些变了,这也为他们日后如师亦友的感情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孟平芝将案卷递到了许浑面前,带着些哭腔,哀求着说道“请大人,发发慈悲可要把这案子破了,再回京吧。”

他原就吓坏了,壮着胆子跟古不愚硬抗,这会儿松乏下来,眼眶里泪盈盈的。许浑见状,说了几句话算是宽慰他,拿过皮闰的尸格和现场勘验的案卷记录。

皮闰手腕等多处出现淤紫;右肩头又一个榆钱大的红色印迹,经查明为胎记;死因为颈骨断裂而亡。

许浑回忆起那日开堂的众人中,有折断颈骨这般力气的刘蛮子、郭三等几人都很符合,一时头大无从下手。

这时,雷诚带着乐水上得堂来,又将撒出去盯梢的消息,每个人写了一个笺也递了上去,许浑一个个过目,忽然抬起头说了一句“田家两兄弟住哪?”

雷诚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西边的甜水巷。”

许浑沉思了片刻,对雷诚道“雷县尉你出一个人给我,带乐水去甜水巷田家和东巷之前皮家的旧宅看看。”

雷诚应下了就去找人,许浑招来乐水道“注意窗棂。”

乐水心领神会,点着头就出去了。

孟平芝看着他们主仆在打哑谜,有些不屑,促着眉扯着嘴角不说话。半晌也不见许浑搭理他,脸上绷不住了问道“这案子可有什么进展了,皮闰是找到了,可杀害他们两个的凶手呢?还有那个玉佩?”

看着孟平芝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许浑放下了手里的供词案卷道“这曲九是扈小满一时奋起所杀,扈小满和皮闰皆死在粮署,扈小满那日没有应卯,为什么要去粮署呢?这是一问,若要揭开这个问题,只有等乐水的消息了。”

许户起身走到孟平芝身边又道“至于玉佩,粮船仓库账簿有记三坛黄柑酒用于祭祀采买,可靠岸出货册上只有两坛。因为皮闰家离关帝庙近,所以这两坛酒是他们二人亲自送过去的。”

孟平芝回过味来道“那这玉佩他们交给老道保管了?”

看田家两兄弟的行径对这玉佩是势在必得,在船上定然会诸多试探,可都没从他身上得手来看,许浑早就排除扈小满是用“交”的,更多的可能是让老道不知情的方式下替自己保管。

雷诚见天色渐渐暗了,在偏厅摆了一桌便饭。县里正遭着灾,他们当官的也不好十分享受,不过是一些家常的东西,许浑喝着山菌鸡汤还算对胃口,又添了半碗。

撤下饭食,上了清茶。这会子得空,乐水上来禀报“如大人所料,田家后屋的窗棂下有跟皮家一样的字,皮家在东巷的老宅后屋上的字被新料给添好了,只留下一些可以辨认的影子。”

许浑心中萌生出一个想法,他们两家会不会是个什么教派的,所以才会有这些难以捉摸的印记。

孟平芝见他不说话,只当他又在买关子,刚要发问。有衙役过来道“大人们,天使来过说请许大人单独说几句话。”

李昌的单独会面让许浑心中若有所思的想法,渐渐有些明白了,几次留的字都与“昌”字有关,难道是他的什么人吗?

众人散去,偏厅内许浑独坐在圆桌前,他左手摆弄着茶盏,右手握着腰间的金鱼袋,烛火的映衬下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李昌走来见许浑还一副发呆的模样,他只好轻“嗯”了一声。

许浑忙起身,左手收得太快,茶盏直接跟着摔在了地上,有些茶水溅到许浑身上。

李昌过去拿出袖子里的手绢给许浑擦了擦,许浑又道了几声多谢,两人这才坐下。

许浑新拿了两个茶盏,与李昌倒了一碗“县里的粗茶,不知道能不能入李监的口。”

李昌呷了半盏道“尚可,宫里的东西太细致,本监却觉得远不如民间的好。”

许浑这时留意李昌的手,五指细长黝黑、掌纹模糊。再看身形,肩宽腰细,气息稳定。若不是杜叔这几年老是收一些学武功的徒弟到家里,许浑也很难养出这样的眼力。

“李监升官了,本官还没来得急恭喜呢!”说着许浑就要起身,李昌本就看不上这些虚礼,压着许浑坐下了。

许浑凑到李昌耳边道“不知夏监被派去做什么了?”

“去奏事处做承旨了。”李昌自知许浑跟他不对付又添了一句“圣人到底念着旧,你可别落井下石,反脏了自己的手。”

许浑在这方面很拎得清,“这我自然知道,可夏承旨怎么就……”

许浑问了一半,李昌心里清楚他的意思,若是内宫的事就不必说了,若是能说的随便透露一些就行。

李昌接着道“夏承旨遭贬和麦公罢职都是源于一件事,这件事还跟你有关。”

许浑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两个,自己什么手段能一下除掉两个眼中钉,反问道“怎么可能?”

“你可还记得兖州案时,刑部轮番请人去喝茶,程相为了安定人心在悦仙楼饮宴,那晚悦仙楼出了了不得的大事,正巧那日左金吾卫大将军吴邝,被盛情而来的麦公和夏承旨两位灌了个烂醉。吴邝因当值醉酒,降爵一等、罚奉一年、杖三十;麦公和夏承旨的罪过不好明说,所以圣人拖到此时才发作。”

许浑想到今日上谕中赞扬自己的话,心中一暖,缓缓用了一盏茶。

见也没有其他闲话,李昌这才切入正题“栎阳县这案子,许大人抬抬手,有些东西别细琢磨,田家两兄弟我方才去牢里见过了,他们也是猪油蒙了心,一时起了贪念。这案子里两条人命不能没有交代,田大饼判死刑吧,也算了案。”

李昌说这番话时,眼神中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一些事情。

许浑有些听不懂了,从案卷来看他们都是本分人。祖上三代,不对,皮家和田家都写着是景善年间父母来栎阳定居,之后慢慢开始生活。

可眼前李昌出口保人,许浑骤然起身道“从案件角度来看田二饼可能不仅是帮凶、从犯,还可能间接或直接杀人,李监的话本官不敢从命。”

李昌也知道许浑的脾气,从衣袖中取出一卷明黄色的信笺中间用丝绦系着,递给了他。

许浑打开里看,上书“因祖上之功,免死罪一。”落款是先帝的私印和枢密院的印鉴。

许浑很不置信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由李昌拿出来救一个无名之辈。

“这件东西是先帝赏给田家兄弟父亲的,他原是夤夜卫的人。”李昌道,

夤夜卫是先帝为太子时所创,后经景善、昇和将近五十年多的沉淀更加隐秘和不为人知,其正真的用途自然是为了巩固皇权。

不知为什么,李昌说出这个组织,许浑好死不死联想到了霍三郎。悦仙楼那夜后许浑生病,霍无忌过府看望,就说到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霍三郎。

许浑想起霍无忌那日手是往上指,许浑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用的青纱帐,落在了“青”字上,或许霍无忌指的亦可能是天。

李昌给许浑的茶盏续上了些水,又道“这些事原不好对外人讲清楚,论明白。若是真将这东西在大堂上交出去,有些事就被捅到台面上来,想必圣人也是不喜。”

“那明日李监先回京吧,本官把案子了结,田二饼不死,只怕也要流放,到时李监或是谁之后打点,也不用知会本官或是栎阳县,你们自己暗地里行事就行。”许浑到底作出了让步。

李昌见他表情变扭,一时难疏解,便先告辞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1234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