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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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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漆黑的虚空中,落入一句淡淡的低语。白窈礼想要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可他仿佛被困在泥沼深处,身体与意识割裂开来。

“我派人封住了你的五感,刚才把听力还给了你。”

五感?听力?白窈礼浑浑噩噩,青年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一边困惑,一边努力回忆自己先前的经历。

“接下来,我会把声音还给你。要知道,我能轻易取你性命,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每一个问题。”

先前……自己去了叶吹馆。那里的主人和蔼慈祥,还招待自己喝茶。傍晚就下了山,那时候……

“如果试图反抗,就会丧命。明白了吗?”

那时候,自己在浓雾中被攻击了!白窈礼猛然清醒过来,他立刻明白自己已经被抓到了别处。如此一来,向他低语的那个男人——

就是敌人。

“你是谁?”白窈礼试着动了动喉咙,用喑哑的声线反问青年。他集中精神,除了能听见声音,能够说话以外,果真什么也感觉不到。别说是触觉和视力,就连气味也抓不住分毫。

站在他对面的青年轻笑一声:“哦?第一句话是这个,真叫人意外。照理说落入这步田地,就算是实力强劲的大妖,也要对我求饶呢。”

他轻蔑从容的态度令白窈礼一阵不快。白窈礼喉咙沙哑,但依旧冷哼一声:“你也太自负了。为什么要抓我?”

“自负吗?这话也不错。”青年眯了眯眼睛,“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是从哪来的?为什么要统治荆关?”

白窈礼根本不接他的茬:“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凭什么回答你的?”

他抵抗的态度反而挑起了青年的兴趣。他唇角半勾,含笑打量着这只顽劣的大妖。

那白发的少年浑身瘫软,尽管被剥夺感官,青年依旧将他的手腕缠绕了禁锢的符咒。少年被囚禁在牢房内,他手臂高高吊起,足尖勉强能点到地面。在少年的脖颈与脚踝,也箍着束缚符纸。此时他脑袋深深地低垂,扎成马尾的长发从肩头垂落。

“你知道自己的立场吗?”青年笑着叹了口气,他命令守卫的式神打开牢门,向白窈礼走去。

钥匙扭转、木门响动。白窈礼敏锐地捕捉到声音的变化,自己应当是被囚禁在牢房之中。青年的脚步一点点靠近,最后与他相隔不过咫尺之间。

“要么回答我的问题,要么我让你生不如死。”青年凑到白窈礼耳畔,“我和妖怪打了二十多年交道,不怕撬不开你的嘴。”

他温热的吐息吹在白窈礼耳畔。实际上,在他靠近的时候,白窈礼就不由得紧张起来。

因为他绝对不能让敌人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大半知觉。

先前他不肯回答青年,与他耽搁时间,正是因为意识清醒以后,白窈礼察觉身体虽无法动弹,但妖力依旧能够正常流转。他分散青年的注意,暗自操纵妖力运行。他人的妖力封住了体内几处大穴,白窈礼只消逐个攻破,就能恢复正常。

好在,青年说完这句话便退开半步,只是站在白窈礼面前,并没有继续靠近。

“死心吧,我什么也不想告诉你。”白窈礼态度强硬。

青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食指关节轻轻点在唇上:“呵……我今天也没别的要紧事,就陪你玩玩。”

“你什么意思?”

“怎么,怕了?”青年勾过他肩头的一缕白发,长发贴着他的指尖,从掌中流淌而下。

他准备玩弄猎物,让他乖乖驯服。就在青年令那缕长发落回他胸前时,他恍惚间觉得少年的嘴唇轻轻翕动了一下。

他隐隐意料到了什么,扳过白窈礼的下巴,直视着他的面颊:“你……”

就在他伸出手指的刹那,黑色火焰从白窈礼的手臂与□□飞窜而出。霎时,封印符咒化作烟尘,他猛一扭头,挣开青年的手,借着黑炎顺势一偏,白窈礼跃落至牢房湿冷的地面上。

青年猝不及防,黑炎掠过他的鼻梁,他赶忙倒撤半步,但皮肤仍旧留下一条红色的烫痕。他虽然有所防备,仍未想到这个新任的荆关之主,竟强大到能够挣脱夜追的诅咒。

白窈礼只恢复了八成力气,刚一落地,他膝盖发软,身子虚晃了一下,险些跪倒。好在敌人还没来得及反攻,他披覆黑炎,直冲牢房门口。

在经过黑衣男子身旁时,白窈礼忍不住抬起眼,望向他的脸颊。那位英俊美貌的青年,视线追着他的身形,此刻恰逢他举目,只见得少年眼睑开阖,双眸微张。一时间,二人四目相对。

水蓝与深蓝的两双眸子,映照在彼此的眼底,仿佛天空与海洋交接。

那回眸只有一瞬。白窈礼飞快地收回视线,他调整重心,脚尖点地。黑炎先一步冲出牢房,将守卫的两只式神接连放倒。白窈礼紧随黑炎夺门而出,他早在挣脱束缚时便观察了状况,这是一座地牢,横列着两排囚室。前后均为岔路,他抬起头,房顶是木质结构。

白窈礼索性不费力气寻找出口,他跑出两步,直接操纵黑炎,令炎火狠狠冲向头顶。轰隆一声,木板被撞出一个烧焦的大洞,白窈礼奋力一跃,双手抓住洞口边缘,翻身而上。

青年被他逃脱,虽然一瞬间有些惊诧,但他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用了片刻便回过神。他本可以在少年打破天花板以前抽出符纸,或是吟诵咒文。可不知怎么,与少年相视的刹那令他心脏悸动,他只是站在原地,凝望着少年的背影。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美的眼睛。

说是动了恻隐之心,倒不如说是想戏耍这不知分寸的妖怪。他眼睁睁看着少年逃脱,这才召出式神。

“清子,夜追。”青年含笑呼唤,“把那个逃跑的妖怪抓回来。”

青年话音刚落,一位黑发女子与一只狸猫便凭空现身。他们齐声应道:“是!”下一刻化作两股疾风,跃进天花板上的窟窿。

且说白窈礼先前用黑炎击穿了楼顶,他伴着火焰跃出,激起一片惊叫。

这地牢上方正是大宅一楼,其中侍从门徒来来往往,人类妖怪气息混杂。白窈礼想探一条出路,但楼内似乎设有结界,阻碍了他的妖力。他干脆故技重施,也不走长廊,直接一转,哗地拉开手边最近的纸门。

他飞身直入房间,那房内还有人交谈,听到外面动静,正想起身查看。白窈礼这一冲,差点和房内三人相撞。他两下闪过,横越房间,直直地跑向对面拉门。

他接着拉开第二扇,第三扇。白窈礼压根没有半点犹豫,他一间房接一间房地闯,方向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反正也找不到路,干脆就直走!

在他穿过第二间和室的时候,背后已有追兵赶来。以青年的两只式神为首,妖怪与门客接到命令,纷纷加入抓捕白窈礼的队伍。白窈礼侧目一瞄,与其缠斗,还是先走为上。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自己不回家,白琅大人连晚饭都没得吃了。

身后与旁侧不断飞来攻击,白窈礼起先还躲闪几番,后来嫌躲避浪费了跑动的时间,躲也不躲,攻击统统用黑炎弹开。有几只式神想要攻他本人,黑炎只消一击,就将它们拍飞到墙壁与拉门上。

一时间,偌大的宅邸内,竟无人能近白窈礼的身。众人就在这大宅内奔跑追逐,仿佛一场恶劣的游戏。白窈礼一次次地拉开门,一次次地穿过房间。终于,他走到了尽头。

面前不再是能够打开的房门,而是结结实实的墙壁。身后与两旁涌来人群,他简直听到了游戏结束的宣告。

但是束手就擒,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黑炎爆裂喷涌,凝向白窈礼的右手。他单手握拳,脚步几乎没有变化,就这样冲向墙壁。那一拳狠狠砸向宅邸墙面,一声巨响过后,黑炎涌动,一个一人多高的大洞被生生破在墙上。

洞外,庭院内灯火通明,皆是捉拿白窈礼的追兵。白窈礼料定他们都是草包,刚想跳出洞口,一只鬼面大妖竟从天而降。

那鬼面妖怪满身红毛,从半空俯冲到白窈礼面前。它便是服侍青年的多罗怪,名唤狮丸。狮丸体型硕大,几乎将洞口堵住。白窈礼不与它对抗,看见狮丸冲向自己,直接卧倒在地,从它身下滚进走廊。他在木质走廊边缘翻滚落地,闯入庭院。

狮丸体型笨重,反而将追兵堵在房内。待它闪开身体,白窈礼早已借着黑炎攀上房檐。

白窈礼一进院子,见到宅邸构造复杂,也不多想,只知道高处看得清,几下就跃上屋顶。房屋分成两层,他攀上二楼瓦片,站定在屋脊上,向下环视眺望。

果然,一登房顶,视线立刻开阔许多。白窈礼总算望见宅院正面的出口。他疾步奔跑,正欲从房顶跳下,忽然听得身后一声呼喊。

“喂!”

换做别人的声音,他定然不会理睬。但那偏偏是先前束缚他的青年,鬼使神差,白窈礼回头一望,身形一顿。

法阵浮空涌现,数十支利箭自法阵中央齐射而出。白窈礼暗呼不好,他躲闪不及,只得以黑炎包覆全身。法术箭矢疾速刺来,没入那花朵般绽开的黑炎中央。

大半利箭被黑炎吞噬焚烧,然而白窈礼惊倦交加,黑炎发动仓促,怎么也不能将其完全阻挡。无法破坏的,只能勉强改变它们的方向。数只箭矢贴着他的身体擦过,在梨白色的皮肤上拉开长长一条裂口。

他包裹着黑炎,从房檐上跌倒滚落,重重摔入庭院。黑炎散开,将他狼狈的身形暴露在众人面前。伤痕鲜明,暗红浸润了他的衣衫。那根宝贝的红绳发带也在攻击中散落,从白窈礼发间滑脱。

青年乘在狮丸身上,从空中徐徐落地。他刚想下到白窈礼身旁,忽然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凶恶妖力。那妖力的中心正是白窈礼,他气息陡然变得强大异常,令青年不禁停止攻势。

就在青年略加踟蹰的片刻,一股黑炎扑面而来。狮丸与白窈礼交过手,此时防备他突然袭击,载着青年猛地闪过。

这一击拦了青年数秒。待黑炎散去,白窈礼竟抓起发带、撑着身体,已经跑到十步开外。他伤得不轻,周围门徒与式神不断发来攻击,身后还有青年紧追不舍。他不敢留有余力,黑炎成浪,打向旁侧人群。

凭着高温妖火,白窈礼硬是将人群逼退,自己则竭力跑向大门。他衣物破损,腰侧、腿部、肩膀和手臂都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痕。随着跑动,血迹滴滴答答洒了一路,在草坪上留下一串暗色半点。

青年躲过黑炎,便命令狮丸追赶白窈礼。白窈礼步速远不及先前,还没等他靠近大门,青年已经追至背后。

“停下!”他喝住白窈礼,“你跑不掉的!”

白窈礼眼看就能脱困,哪怕被逼到绝路,也要再挣扎一番。他用尽最后力气,朝青年放出黑炎。

见他垂死挣扎,青年冷哼一声,抖出一张朱笔绘制的阵法。那图样与先前攻击白窈礼的阵法大同小异,形式威力都相差无几。

二人招数相对而去,眼见就要彼此碰撞。忽然,白窈礼身后的大门被强行闯开,只听得一声中年人沙哑的低吼:

“住手!”

黄纸符咒贴着白窈礼耳廓飞出,挡在他的面前。青年发出的利箭刺向白窈礼,刚一靠近符咒,黄纸便放出刺目金光,凝成一层透明屏障。

数十支利箭触到屏障,转瞬就被光芒吞噬,化作齑粉四散消失。

白窈礼还没反应过来,那出手的男人便上前一步,将他护在自己身后。男人扭头呵斥道:“白,不得无礼!”

白窈礼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仰起脸,映入眼帘的是白琅憔悴消瘦的病容。然而那具瘦削的身躯插进夜色里,就像劈开天地混沌的长刀。他立在白窈礼与青年之间,他身后就是白窈礼的光。

白琅望了一眼白窈礼浴血的衣衫,向青年投去发冷的凝视:“松下家主,敢问我的式神是犯了什么错,至于您来替我惩罚?”

被他称作松下家主的青年,见到白琅,显然有些惊诧。但他很快调整好表情,一边从狮丸身上跃下,一边带着歉意的微笑上前:“啊呀,这可真是闹了个大乌龙。”

“我竟然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收服了一只这么强大的式神。”青年向白琅张开手,“这都是误会,我听说荆关一带出了新的霸主,于是派人把他带了回来。没想到他居然听命于您,是我们情报有误。为了表达歉意,请务必让我们给他治疗。”

白琅与青年对话之际,白窈礼将长发重新扎好。那根发带一束,他浑身散发的凶恶戾气也随之收敛。青年显然注意到气息的变化,向他有意无意地投去目光。

白琅觉察到青年的视线,用身体挡了挡白窈礼:“不必劳烦您。他给府上添了麻烦,我这就把他带回去好好教育。”

“您这是什么话。可千万不要见外,我们都是业内同僚,以后松下一族也期待与您合作。”青年挂着礼节性的微笑,他知道白琅不吃这一套,可偏偏要说。不为别的,就为多看两眼他身后那白发的少年。

那是一只无比有趣的妖怪。若是能将他收入松下一族,甚至占为己有……

或许是白琅太敏锐,或许是青年太露骨,白琅话音刚落就扯过白窈礼的手,拉着他离开了松下的宅院。

回家的路上,白琅一言不发。白窈礼坐在后排,看他皱着眉,板着脸,驾驶汽车的双手微微发抖。白琅不说话,他也不敢说,甚至连道歉都卡在嘴边,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直到二人到家,都一直沉在这样的缄默里。白窈礼身上带伤,在后排弄了一大块斑驳血迹。白琅关上车门的时候,明显向这个方向瞥了一眼。

白窈礼心里发慌,赶忙道歉:“对不起,白琅大人……”

“怎么了?”白琅眉头皱得比往常更深,他望着白窈礼,声线冷淡平直,听不出是否带着怒意,简直像一块冷冰冰的钢板。

白窈礼被他问得更为不安,在他耳中,白琅那分明就是一声质问。他慌张地解释:“那个……我,我弄脏了您的车子,对不起……”

白琅盯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白窈礼本就惊魂未定,此时见白琅反常地沉默,更是方寸大乱,他声音带上哭腔:“还,还有,对不起,我不该背着您和妖怪交往,更不该当什么荆关之主……我,我,我不该私自去叶吹馆,不该让别的除妖师盯上……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您罚我吧。白琅大人,真的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这都是我的错……!”

白琅默默地听他说话,等到白窈礼胸口起伏不定,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时候,他忽然迈步上前,伸出手。

白窈礼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浑身紧了一下。就算是白琅要打他两个耳光,此时也合情合理。

但出乎意料地,白琅躬下身,将白窈礼拥抱入怀。他消瘦单薄的怀抱,贴着白窈礼带血的衣衫。二人的体温就在夜幕下彼此交融。白琅双手环在白窈礼背上,他终于开了口,那声音竟沾染了与白窈礼相似的水色。

“没关系,窈礼……都没关系。”白琅罕见地哽咽起来,“你不用告诉我,你没事就好……”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到最后简直细不可闻。白琅的身躯也随着声音的低微而失去力气,他疲软地压在白窈礼身上,双眸涣散。

白窈礼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心里一惊。他赶忙抚上白琅脊背,把手伸进他的衣物间。指尖触到一抹湿热,他这才明白白琅沉默不语的理由。

原来,他并不是压抑怒火,而是伤口绽裂,一路上都努力遏制疼痛。

白窈礼抱着白琅,他把白琅背起来,打开家门。

他回家了。他和能为自己受伤、能为自己哭泣的白琅大人,和简直不像白琅大人的白琅大人,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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