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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叶吹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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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琅的伤口换过几次药,终于渐渐结了痂。在休养的日子里,白琅让白窈礼帮自己推掉了这段时间的工作。他日程安排都记在小本子上,白窈礼一项项地,按照他的指示给委托人发送消息。

白窈礼从来不知道,白琅的日程排得这样满。光是这一个月的工作便记了两页,到最后他简直有些头晕。

“五月九日,叶吹馆……”白窈礼划掉上一行字,“这是谁的委托?”

白琅眼睑一颤。他扑朔了两下眼睛,神情与往常无异,但气息微微一变:“这个不是委托。念下一项吧。”

白窈礼服侍他多年,白琅语调之间的些微不同,他自然不会听漏。他乖乖地应了一声,心里却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第二天,他出门闲逛,与附近的妖怪攀谈,假作无意地提起来:“对了,你们知道叶吹馆吗?”

“叶吹馆?”听他提到这个名字,小妖们有些诧异,“那里住着一位瘟神大人,平常无人靠近。您问这个做什么?”

“瘟神?”白窈礼抬了抬眉,“那这个叶吹馆怎么去,你们知不知道?”

小妖一时面露难色,踟蹰不定。白窈礼正想再问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劝您还是别打那里的主意,白大人。”

白窈礼回头望去,正是前些日子见过面的鼠妖。鼠妖行至白窈礼身旁,向他摇了摇头:“叶吹馆的主人妖力强大,平日深居简出,没有人会主动拜访。”

白窈礼听着,轻轻“哼”了一声:“听你的意思,你是知道怎么去了?”

“这……”鼠妖有些为难,“知道倒是知道。”

“那就别废话,直接告诉我嘛。”白窈礼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不就是个瘟神,你们不敢去,我去一趟又怎么了?”

他天真的模样简直有些讨打,鼠妖上前半步:“您有所不知,见过叶吹馆主人的人类一定会患上瘟疫,而妖怪擅闯叶吹馆,也会遭到诅咒。就算如此,您还是要去吗?”

“当然要去了!”白窈礼叉起腰,“我是替那位大人去的!”

“您口中说的大人到底是谁啊……”鼠妖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告诉您。不过万一出了什么事,可由您自己承担。”

白窈礼严肃的表情立刻转为笑容:“谢谢!那这个送给你,就当是谢礼啦。”他说着摸索起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两颗画纸包的奶糖,塞到鼠妖手中。

鼠妖接过他递来的糖果,先是愣了一下,才开始讲述前往叶吹馆的方法。

——“您看到东边的山丘了吗?要爬到那座山的阴面,山腰处有一口古井。您从井里打水,喝下井水以后,面前会出现一条小路。”

白窈礼踩着半枯半绿的新草,在山间徒步而行。树林将阳光遮蔽,他只穿了单衣外套,此刻已浑身作冷。这座山林罕有人迹,别说是铺设而成的山路,就连踩出的土路都没有。他只得一边上行,一边四处观察。

就在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方向的时候,深林之间,忽然隐约望见一口水井。白窈礼快步上前,那石井生着青苔,汲水木桶也相当老旧。唯有井水清澈无比,别说是枯叶树枝,甚至见不到灰尘飞虫。他打了半桶水,掬一捧含在嘴里。

井水冰凉,白窈礼浑身一个激灵,分两口才咽下去。冷水下肚,他眼前一晃,前方果真显出一条青石小路。

——“然后,您沿着小路上山。就这么一直走,能看见一条岔路。您站在岔路口,问‘哪边的竹叶在响?’,就会有一条路的深处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沿青石小路登山,比走树林轻快许多。然而近一刻钟过去,白窈礼还是没能走到岔路口。他对自己的脚程还有几分信心,按照这山包的高度和走过的时间,应该早就登了顶。然而四下望去,景物似乎并无变化。白窈礼也不多想,继续向上攀登。

又走了十几分钟,这才见到岔路。青石板在道路中间一分为二,面前便是郁郁葱葱的茂盛丛林。两条岔路分别没入竹林深处,看不出有何分别。

白窈礼按照鼠妖所说,站在岔口前,大声喊道:“哪边的竹叶在响?”

话音刚落,右边的竹林便无风自动,竹叶彼此碰撞交错,发出风铃般清脆的回响。

——“您就走发出声音的那条路。很快,就能到叶吹馆的门口了。”

白窈礼眼睛一亮,快步跑到右边的岔路上。岔路拐进竹林,他刚转过弯,面前竟平白多出一个人影。白窈礼赶忙刹住脚步,差点就和此人装个满怀。那人身高比白窈礼还矮出一截,白窈礼低头一望,是一位小童。

小童看似有八九岁,身着羽织袴,留着黑色短发。他面容亲切可爱,十分招人喜欢。可他对白窈礼却没什么好意,开口就问:“你去我朋友家干什么?”

白窈礼挠了挠头:“你朋友家?”

小童上前一步:“白,你如实招来,为何要前往叶吹馆?”

白窈礼双眸微张,他抄起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就忘了?我们不是刚见过面吗?”小童直视着白窈礼,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便低下头,双手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小童捂着脸,慢慢抬起头:“这样,你想起来了吗?”他双手张开,露出毛茸茸的脸颊。化形从脸部褪去,那脑袋生满白毛,长吻、圆眼、弧耳,虽是野兽模样,却和小童可爱的人形有八分相像。

白窈礼这才恍然大悟:“啊,你是酒宴上的白鼬啊!”

那日庆功的酒会里,曾有一只白鼬妖怪与他同席。仔细一看,正是眼前这位。

白鼬这才重新化为人形:“你不记得我,我可记得你。那天你和猿神叫板,气息凶恶危险,不像善类。可你也没有在荆关惹是生非。所以我不同你动手,我就问你,来干什么?”

白窈礼确实很诚恳:“我来看看。”

“看看?”小童上下打量着他,“叶吹馆主人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

“我知道,是瘟神嘛。”白窈礼耸耸肩膀。

小童压低眼角:“你说得倒是轻巧。”他正欲与白窈礼对峙一番,一阵气息随着竹叶窸窣,飘入二人之间。

“阿参,让他上来罢。”

老者温和沙哑的声线倏然响起,仿佛直接贯入二人脑内。小童微微一愣,这才侧过身,让出石路:“他这么说了……那你走吧。不过我要和你一同前往。”

“和我们说话的就是叶吹馆主人吗?”白窈礼抬头张望,四下并无人影,除了竹影交错,只剩微风吹拂。

“对。快走吧。”小童瞟他一眼。

“嗯……”白窈礼回望小童,“你叫阿参啊。”

沿小路前行,没有多久,便到了一扇门前。

院门十分朴素,不过是一扇薄薄的木门,院墙则是用篱笆围成。竹林一望无边,将这所小小的庭院包裹在内。白窈礼抬手叩门,叩至三声,院门便自行打开。

等在门后的,不是什么凶恶大妖,只是一位衣着简朴的白发老人。老人神情和蔼,见到白窈礼,就邀他进来:“等候多时了。”

白窈礼跟着老人进院,阿参也随之而行。院内,一间木屋,一条小溪,一架藤萝,一片竹林。毫无特别之处,简直就是普通老人隐居的庭院。

白窈礼被请到屋内。炉上刚煮好沸水,老人为他们沏茶。茶水端到矮桌上,三人相对而坐,白窈礼和阿参一边,老人一边。他们坐在临近走廊的和室内,拉门大敞,竹林的清风徐徐飘入房间。

“那么,”老人抿了一口茶水,“白,你说要看看,是看什么呢?”

“我来看你。”白窈礼捧起茶杯,刚想喝一口就烫了舌头。他一边吐舌,一边把土陶杯子放回桌上:“我侍奉的大人似乎想和您见面,但碍于身体,无法亲自拜访。我觉得他很在意,于是自己先过来看看。”

老人笑笑,点点头:“那你看我怎么样?”

白窈礼想都没想:“很普通。”

这话换成别人,在瘟神面前,怕是说不出来。

老人笑意更甚,他慈祥地呵呵笑了两声:“你可真有意思。我就是很普通,没什么看头。”

阿参坐在白窈礼身边,白了他一眼。

对白窈礼的答复,老人似是愉快,似是满足,他抚了抚自己稀疏的胡须:“别人都叫我瘟神,我也没有名字,一直隐居在深山里。以前登门拜访的,除了误入此地的妖怪和与我交好的阿参,就只有想封印或是利用我的除妖师了。像你这样的孩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老人说到除妖师的时候,白窈礼心里忽然磕噔了一下。他脸上没表现什么,只是问:“你看着是个好人,为什么要当瘟神呢?”

听他这样一讲,老人又笑起来。他摆摆手:“哪是我自己要当瘟神啊,我生来便是如此。见到我的人患上疾病,也并非我能控制的。我正是不愿去世间散播瘟疫,才独自居住在此。”

白窈礼听着听着,心里忽然有些难过。他捧起不再烫嘴的茶水:“唔……那他们都怕你,也只是因为你会散播疾病吗?”

老人脸上虽挂着笑,可还是叹了口气:“谁都希望健康长寿啊。”

白窈礼说话太唐突,阿参一阵不快,正要制止他,却被老人轻轻一望。他对上挚友的眼神,见他并未恼怒,甚至有些宽慰,到底什么也没有说。

白窈礼瞧向廊外,院内院外满是竹林,而这个时节并不发竹。他不由得问:“为什么你家附近这么多竹子啊?”

“这是我种下的竹子,”老人笑笑,“当我出门的时候,竹叶就会齐声作响。叶吹馆正是因此得名。”

“真神奇啊……”白窈礼低声感叹。

老人给他添满茶水:“你方才说,大家因为我散播疾病,所以怕我。这不假。但我也绝非喜好不幸,或是毫无征兆出现的妖怪。”

白窈礼有些好奇:“这话怎么讲?”

老人接着道:“我行走在路上,周围的树叶便会发出风铃一样的响声。熟悉我习性的妖怪和人类,就会通知大家避开;哪怕无法躲避,提前听到声音,也可以捂住眼睛。看不见我,自然不会患病。”

“啊,”白窈礼忽然笑起来,“那不就像下雨一样。”

老人微微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也跟着微笑:“你说得对,我这样的妖怪,就像风、雨、雷、云,就如同自然天气。我们出现,会显示征兆,也可以回避。雨前不就会天空阴沉、燕子低飞吗?”

说完这些话,老人露出了释然的表情。他又与白窈礼交谈一阵,直到天色见晚。老人将白窈礼送出叶吹馆,自己则和阿参闲聊对弈。

白窈礼顺着老人指点的小路,没多久就下了山。他望了一眼渐沉的夕阳,心想赶紧回到白琅身边。可不知怎么,一阵浓雾忽然从山底弥漫开来。白窈礼看不清道路,只好凭感觉前行。

他刚走没有两步,一道异样的气息从他身后乍然闪过。白窈礼当即警惕起来,他站定在原地,屏息凝神,观察四周的情况。

那气息从他身旁飞掠,便无形地遁入雾中。这片大雾来得蹊跷,仿佛能隔绝人的感官。机敏如白窈礼,也一时探不清对手的状况。他半躬上身,周身放出黑炎,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那浓雾死一般沉寂。

一瞬,虽然只有一瞬,白窈礼还是感知到丝缕气息。一股掩藏极深的杀气向他左肋攻来,白窈礼侧身一闪,顺势将黑炎扑向敌人。然而炎火扑空,从他肋侧掠过的并不是敌人,只是一道疾冲的白雾。

白窈礼小腹一紧,不祥的预感与背后的沉重同时向他扑来。他被虚招骗走注意力,背上露出空当,结结实实落了一击。麻袋般的重物挂上他的脊背,还没等他应对反击,眼前忽然化作一片漆黑。

声音、光线、味道,就连这浓雾,也霎时离他远去。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自己的身体处在何方都无从知晓。白窈礼一瞬间浑身脱力,他重重地跌倒在地,昏迷过去。

“还以为是个什么大妖,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制服了。”

青年的嗓音从白雾深处响起,他带着三分倦怠,向白窈礼走来:“夜追,下去吧。”

随着青年靠近,浓雾缓缓退去,不再粘稠混沌,只是稀薄地隐没了他的气息。攻击白窈礼的敌人也露出原型,伏趴在他背上的,原来是一只滚圆的狸猫。

狸猫名唤夜追,正是服侍青年的式神。它从白窈礼身上退下,走到青年脚边。

今日,青年没有戴厚重的风帽和围巾,不过依旧披着纯黑的长风衣。薄雾将他的面容掩映,抛开那层烟雾的薄纱,他的容貌俊美异常,简直不似人类。他眉眼细长,眼角微微上挑,仿佛永远含着三分戏谑七分疏离。浓密的睫毛微微扑朔,在深蓝色的眼瞳中投下阴翳。他鼻梁高挺,眼窝深邃,面部比一般的亚洲人更为立体,仔细看去,似乎混入了别的什么血统。

青年轻抿薄唇,他左手持着一根细长烟管,烟嘴施以细工雕刻。青年双唇微开,将烟嘴抵在唇边轻轻吸了一口。一对尖锐虎牙生在口中,他蹲下身,扳过白窈礼的下巴,将烟气缓缓吐向他的面颊。

烟雾裹挟妖力流过,白窈礼只是双眸紧闭。青年松开手,喃喃自语:“似乎没有化形。罢了,回去再慢慢盘问。”

他熄灭烟斗,从风衣内袋中取出烟袋,将烟管收好。仅存的薄雾也随之散去,青年站起身,那夜服侍他的少男妖怪凭空出现,轻轻落在他身前。

“贝儿,带上他走吧。”青年向妖怪下令。

“是。”贝儿含笑望向白窈礼。他振袖一挥,白窈礼的身形便消失不见。

白琅迷迷糊糊地睡了大半个下午,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他以为白窈礼贪恋游戏,没多想,只是在家中等他。直到夜色降临,白窈礼依旧毫无踪影。他心一沉,直觉告诉他白窈礼卷入了什么麻烦事里。

白琅不敢耽搁,披上外衣就出了门。他知道白窈礼素日与妖怪来往,赶忙拦住过路的小妖,向它们打听是否见过一位白发蓝瞳的少年。

“你说的是白大人吧,他今天去叶吹馆了。”

小妖此话一出,白琅瞳孔猛地收缩。他胸口抽搐,一时间险些喘不上气来。他扶着院墙,慢慢蹲下身,用力呼吸几下才状况好转。

他干这一行太多年,清楚瘟神有多危险。白窈礼竟然背着他独自找到瘟神门上,那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敢想。

白琅撑着墙壁起身,他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就要往叶吹馆的方向跑去。但他刚站稳身体,空气中弥散的丝缕妖力,忽然让他停下脚步。白琅眉头紧皱,他快步回屋,取出罗盘。

白琅手持罗盘,站在院内。他以白窈礼的衣物为引,令罗盘搜寻他的下落。指针摇摆,指向的并非叶吹馆所在的东方,而是几乎相反的西南方向。

西南。白琅的心没有轻松半点,反而比先前更沉。

西南……有松下本家的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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