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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龙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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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雨过后,水珠从竹叶上缓缓滚落。打散了水洼之中,鸟居倒映的鲜红笠木。

一男一女,两个并排的身影从神社的小径中穿过。其中的那位中年女子穿着行灯袴,她伸手拂了一把漉湿的竹叶,一边偏过眼睛,向身旁的人低笑一声。

“……你真敢说,白琅。这个要求可不小。”

她身旁的男子身材消瘦高挑,正是白琅。白琅轻飘飘地回望她:“不成吗?那退一步,把你家的千春少爷借给我。”

女子又笑了,她甩了甩手上的水,拍了白琅一把:“你也会开玩笑啊。”

“我没在说笑。”白琅微微皱眉,“所以到底成不成?”

女子耸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莫名嗤笑意味的轻哼:“你亲自来找我,想必是做足了准备吧?东西可以借你,但你要替我做件事情。”

白琅眼睛微微一动,他似乎早有预料,于是点头:“只要我能做到。”

“别紧张,”女子瞥他一眼,“是你常做的老本行。你听说过小菊之水的龙吗?”

那个地名令白琅神色一黯,他语气不由得冷硬半分:“早乙女当家的,那可是禁地。你自己侍奉神明,却要去冲犯不得了的龙神吗?”

“不是我冲犯,是你。”女子拍拍白琅的肩,“把祂的神器带回来,作为交换,暗露神庇护的神器,我借你一天。”

她力气一向很大,白琅甚至觉得自己肩膀有些发痛。他拿开女子的手:“弥生……你不问我拿去做什么?”

女子笑着抽回了手,她总是笑,像豹子一样笑。她点头:“我信得过你。同样的,白琅,别问我拿去做什么。”

白琅轻轻叹了口气:“就算如此,我单独对付那位神明,也未免太……”

“别这么谦虚,白琅。”女子停下脚步,她抱起手,站在比白琅稍前半步的地方,侧身回眸:“我可听说了,你收了一只不得了的式神啊。”

白琅家里,白窈礼兜兜转转,从客厅到厨房,从厨房到卧室,楼上楼下已经绕了好几个来回。白琅已经过了约好回家的时间,他看过车票,可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他一直没能回来。

就在白窈礼差点冲出去找人的时候,玄关传来钥匙扭动的轻响。

“白琅大人!”还未等看清来人的身影,白窈礼先一步扑上前去。白琅刚打开门,不及防被他扑个满怀。他踉跄半步,白窈礼赶忙刹了力道,一手撑住门框,一手揽过他的腰,把白琅的身子扶稳。

“白琅大人,您回来了。”白窈礼笑盈盈地抬头望他,像一只殷勤的小狗,就差对白琅摇尾乞怜。他接过白琅的背包,帮他脱下外套:“您今天怎么回来得晚了些?”

“谈事情耽误了,错过了一班车。”白琅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讨好,他自然地把东西递过去,也任凭白窈礼主动去脱自己的外衣。

“又是工作吗?”白窈礼替他挂好外衣,白琅现在说起外出工作,他已经没有从前那么抗拒了。

白琅没有立刻搭话,白窈礼自顾自地接着说:“是什么样的工作?封印?退治?作乱的妖怪还是乖僻的恶神?这次需要我做什么,白琅大人?”

他扬起脑袋,双眸亮晶晶的。白琅的视线从他脸上一扫而过,飞快地落在空白的墙壁上。白琅抿了抿唇,沉声道:“窈礼,这次我不能带你去。”

那副向来平淡的神色,此时比往常更为深重。白窈礼和他在一起十六年,他注视着白琅皱眉的侧颜,不用发问就知道他在向自己隐瞒。

但他不知道在毫无波澜的面容下面隐藏着什么,他读不出恐惧、担忧,或是某种焦虑,他只能读出白琅在隐藏思绪,却完全猜不到结果。就像最浓重的阴影之下似乎永远只有一片漆黑。

“我不能去吗?我之前是不是哪里让您不满意了?”而白窈礼还完全不会隐瞒,他的失落立刻显露无疑,他瘪着嘴唇,语调绕绕地向下坠。那副模样比起打算悔改认错,还有三分撒娇的意味。

白琅瞥了他一眼。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白窈礼的头发:“没有,你做得很好。只是我和松下那边说好了,工作那天正好是你要去学习的日子。”

话音刚落,白琅仿佛听见白窈礼啧了一声。

甚至听见了“咬断松下凉的脖子”之类的窃窃私语。

是他最近在自己面前更放肆了,还是本性终于开始显露了?白琅心里总归有些发毛,他又轻轻拍了拍白窈礼的脑壳:“去别人家做客要有礼貌。”

“是——”

他答应自己倒是一向很乖。

在白琅出门工作那天,白窈礼怀着见到松下凉先给他一口的心情,如约来到松下家开始一天的学习。

他最终还是没咬,因为白琅特意教导他要懂礼貌。但那天早上,白窈礼磨牙的声音在松下凉耳畔回荡。

他比当初听见要咬断自己脖子的白琅还发毛。

“白啊,你的原型是狗吗……”当磨牙伴随着哈气的时候,松下凉终于忍不住了。

“啊?”白窈礼歪头看他,那神色于松下凉眼中颇有几分狰狞。

一时间各种调教大妖怪的方法跃上松下凉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对自己默念三遍不能急不能急这是白琅的好式神,这才转移开话题和视线:“不,没什么……我们继续讲封印结界的吧。”

“听你讲课累死啦!”白窈礼把书一推,整个人瘫在桌子上,“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我和白琅大人在一起的时候已经知道好多这种东西了,封印不就是用法术和妖力做一个容器,把别人关进去吗?”

“话这么说没错,”松下凉戳了戳白窈礼,“可实际操作起来是很难的,把躯体和灵魂封闭进另外一个空间,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看上去一点都不难啊——”白窈礼在桌子上蛄蛹,“我以前就见过白琅大人拿小石头做法器,念几句咒语就好了嘛!”

松下凉被他说得有些发愣:“小石头?啊,你是指加持过的玉石一类的吧。”

白窈礼撑起身,坐起来拿指头给他比划了一下:“不啊,就是河滩上捡的小石头,差不多这么大。”

松下凉的漂亮的微笑波动了一下,那份震撼很快变成敬意:“不愧是……白琅啊。”

他声音太轻,被淹没在白窈礼蛄蛹来蛄蛹去的动静里。白窈礼比划完就倒头继续瘫,一边瘫一边蠕动。松下凉只觉得脑壳发涨,他扯了扯白窈礼的衣领:“起来,起来学习啊——你这样我怎么和白琅交代?”

白窈礼努努嘴唇,“切”了一声:“不就是封印术嘛。”他说着撕下一张备用的白纸,抄起墨笔随意涂画几道。他画的简直称不上符咒,唯独图案大体的意思有几分相似。

只见白窈礼画了符,啪地朝松下凉脑门上一贴:“代表太阳封印你!”

看他胡闹的时候,松下凉心里直发笑。那张轻飘飘的符咒摁在自己额前,他也完全没放在心上,只挑了挑眉梢:“这种东西可没……”

嘭!

白窈礼的妖力附在符咒之上,灼烫、涌动,仿佛融化的太阳。那张符纸刚接触到松下凉的额头,妖力立刻爬满墨笔纹路,蛇一般钻向松下凉的颅腔。他下意识凝神去挡,加之白窈礼本就说笑,妖力松散,这才没让邪火入体。被抵挡在外的炽热妖力霎时炸裂开来,松下凉被震得半个身子向后倒去,耳畔顿然一阵嗡鸣。

“唔……”恍惚间,他勉强伸手扶住桌沿,这才没被白窈礼的妖力掀翻在地。松下凉眼前一阵晦明交替,他用力捏了几下眼角,这才稍好一些。

白窈礼伸手便笑眯眯的,见险些将松下凉震倒,不由得发出一阵畅笑。等到松下凉捏着眼睛捂着脑袋,半天缓不过来,他方才觉得愧疚,探了探头:“你还好吧?”

“好什么好。”松下凉脑壳生疼,语调也相当幽怨,“我之前说你暴殄天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最好什么都不学,你什么都不会的时候就来我家拆家,要是我真的让你出徒了,你不得把我拆个七零八落……”

“对不起。”白窈礼回答得毫无诚意。

松下凉幽幽地抬眼看他,他那双细长的深蓝色眼睛本来十分妖媚,此刻则充满了怨妇意味:“白,答应我,你是大妖,不懂人类之躯的脆弱,对我温柔点好吗。”

“啧。”

白窈礼就像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问题生,之前顶多上课嚼嚼口香糖,最近实在是蹬鼻子上脸,到了讲课时间公然吃便当的程度了。松下凉老师忍无可忍,抬高声音,努力想呵斥他,因为头疼只能发出嘶哑的虚声:“白!你给我老实点!你不老实我就去告诉白琅,让你在他面前装乖前功尽弃!”

白窈礼更大声地啧他,想努力找点他的把柄,只见松下凉冷笑一声:“至于我,白琅可知道我私下里是什么人,你威胁我根本没用!”

先发制人,不惜自爆。白窈礼甚至有点敬佩他了。

白窈礼啧了半天,啧不出个所以然,白了他一眼,然后伸出手,给他揉了揉泛红的前额:“行啦,对不起嘛。”

松下凉此时头也不怎么疼了,白窈礼给他揉头,让他有点想笑,又不想拒绝。就这样任他揉了两下,松下凉双眸半弯,抬睫瞧着他:“你不给我吹吹?”

白窈礼:“呸。”

这些日子,白窈礼林林总总来了几次,松下凉已然不知受了他多少迫害。他回忆起自己想收服这只妖怪,最后被他拆家的经历,就感觉面前的不是少年,是只人形哈士奇,并且一定是巨型哈士奇,至少二百斤。

如此猛犬,自己就不和白琅争了。松下凉暗自发誓,自己的式神已经够多了,为了收集癖把命搭上,说什么也不值当。

松下凉先前说他原型是狗,绝没有脏他的意思。白窈礼真就像一只工作犬,每天非得有个放风的时间不可。不让他出去跑跑,他就浑身躁得难受。

好在,松下大宅旁边就是他们的后山。平常训练式神、练习术法都在此处。松下凉每次和白窈礼来,他都一副撒了欢的样子,满山疯跑。

不过今天不是来玩的。把白窈礼摁住以后,松下凉好不容易教了他正统的封印术。虽然只是十分简单的低级法术,但能让问题学生做对一道基础题,松下凉老师心里也十分感动。

松下凉为他准备了纸笔,当场绘制符咒,然后选一只小妖进行封印。妖怪如同世间万物,大大小小遍及各处,树梢枝头也好,苔藓石阶也罢,总能找到妖力弱小又十分迟钝的散妖。在地上画个圆圈,把它们放进去,它们甚至都不会逃跑。

绘制符咒,挑选材料,念诵咒文。白窈礼进行得相当顺畅,几乎一气呵成。他虽然性格有顽劣之处,但天资确然过人。松下凉听着他口中流畅的咒文,不由频频点头,其心情激动,简直比当年自己初次成功时还更甚半分。

“……迷途之物,莫问始终。此器成牢,封!”最后一句咒文从白窈礼口中脱出,他手中一只粗瓷小瓶,随这一声令下,与符咒双双从手中飞出,奔向圆圈中央的低等小妖。妖力环绕,凝聚成形,浓稠的妖力化作几缕黑色流火,将小妖团团围住。紧接着瓶口倒灌进一阵疾风,那小妖便仿佛化成了水,黑炎一卷,冲入瓶中。

瓷瓶吸进妖物,悠悠向白窈礼手中回飞而去。白窈礼伸手接住,掏出早已备好的加持瓶塞,将其塞进瓶口,便算封印完成。

瓶塞与法器完全重合的那一刻,一股莫名的激流从白窈礼心口流向四肢百骸,紧接着冲进地脉之中。这一切皆在一息之间,他来不及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再次抬眼望去,周遭景色仿佛都变了模样。

可一切明明照常如初。

他好像心头被上了一根弦,挂了一把锁,一根细细的长线从他的心脏流向远方,紧紧系在了不知什么东西的另一头。这线以前可曾有过?他不知道,或许曾经连线太松,他不曾注意到。

“白,你发什么愣呢?”松下凉从对面向他招手,“封印成功了,恭喜你!”

白窈礼双胛抖了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一回神,那感觉便立刻消散殆尽。他向来容易分神,被松下凉提醒,立刻想起封印成功的喜悦,便举着瓶子跑向松下凉,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

松下凉颇为欣喜地祝贺他几句,然后让他赶紧把无辜的小妖放出来。二人又折腾半天,等小妖回家,也已经到了白窈礼该走的时候。

“白,今天我和你一起回去,有段日子没见白琅了,我去看看他。”在白窈礼上车前,松下凉让他稍等自己片刻。

“你说什么呢?今天白琅大人不在家啊。”白窈礼歪头望着他,“他一早就出去工作了。”

松下凉心里猛地空落了一块:“工作?什么工作?我没听说他这段时间接了工作啊。”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白窈礼耸肩,“他没带我去,也没细说。不过临走的时候很从容,应该只是用不着我吧。”

一阵不详的预感在松下凉心中升起,他与白琅久别重逢,但这些年白琅几乎没变,尤其是逞强的脾气。他说不上原因,本能地感到白琅要出什么事。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准备上车回家的白窈礼:“怎么不早说……你和我来!”

“哇啊!你干什么!”白窈礼踉跄两步就差倒在松下凉身上,松下凉则头也不回拉过他就走。他几乎一路小跑,把白窈礼拽回松下家的大宅。

这一次,他没有去白窈礼熟悉的会客室,而是拉着他上了一层楼。

二楼拐角,一处背阴的北面房间。这一处的拉门和别处不同,被封上黑色而非白色的纸。松下凉打开拉门,门后,令白窈礼有些诧异的,房间里尽管有许多传统样式的陈设,却也布置了电灯和笔记本电脑。空气中弥漫着卧室柔和的味道,打开门的瞬间,白窈礼就觉得这是个相当私密的地方。

他被松下凉拉得手疼,此时对方力道放松几分,白窈礼一边拔出手,一边抬高声音问他:“喂!这是哪啊!”

“这是主人的房间。”

回答他的,不是松下凉,而是他贴身式神贝儿的声音。贝儿从里卧缓缓踱步而出,她披着一件宽松的浅桃色无地羽织,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他物。她赤足踩着榻榻米,向白窈礼走来。

“您今天是怎么了,主人?”贝儿伸手轻抚白窈礼的面颊,一边侧着眼睛,将柔媚的视线递到松下凉唇边,“终于说动这个孩子了吗?还是……把他骗来的?”

松下凉语气焦急起来,他甚至开始向贝儿迁怒:“别扯了,贝儿!现在没时间做那事!”

贝儿一愣,赶忙裹好了衣服到他身前:“主人,怎么了?您遇到什么事了?”

正说话的功夫,松下凉已经从书架上取下一面倒扣的铜镜。他跪坐到门口的矮桌前,示意白窈礼也跟自己坐下。

“你有没有白琅身上的,或者他长期接触的东西?”松下凉焦灼地望着他,“什么都好!他的指甲和头发也行!”

那种东西白窈礼当然没法立刻拿出来。他摸遍了全身,正面露难色,忽然眼神一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钞递过去。

松下凉皱眉:“这个?”

白窈礼向他认真点头:“这是之前白琅大人给我买菜用的钱,我还没有花过。这个应该可以吧?之前是放在他皮夹里的……”

松下凉心里迟疑,但此时来不及耽误。他从白窈礼手中接过钞票,放在鼻前轻轻嗅了两下。

“这气息也太杂了……”他皱眉,双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翠绿的兽瞳。

“不论怎样,试试看吧。”松下凉翻过手中铜镜,将纸钞放在镜子正面。那张铜镜的正面布满了锈斑,根本无法映照出任何景象。

松下凉凝神聚气,贝儿在一旁不去打扰,甚至往回摁了摁白窈礼好奇的脑袋。

随着妖力向镜面汇聚,那张被作为信物的纸币,随着水纹般的妖力在铜镜上轻轻摇曳,仿若瀚海孤舟。一层层的同心水波自其荡漾开来,铜镜表面萦绕起薄雾般的绿色妖力。雾气将镜面掩盖,除却流淌的水雾,再不能望见其他。

只能隐约窥见几丝变化的光晕,在妖雾下仿佛帘幕后的荧屏。

那张混乱的信物,让松下凉多费了不少时间。终于,他似乎抓住了什么,轻轻俯身,吐息将铜镜前的妖雾吹去。

镜面若琉璃,剔透晶莹,映出无比清晰的画面。水池,山岳,七色的云与雨。

松下凉的神色一瞬间就变了。他双手止不住地发颤,就连一旁的贝儿也立刻阴沉了脸色,用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望着松下凉,找不到合适的话,她只能先说:“你别慌……”

“小菊之水?!他怎么会去小菊之水?!”松下凉拍案而起,“白!你是他的式神,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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