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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倒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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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这是什么啊?”

白窈礼站在自家院子前,低头打量起脚下的涂鸦。

院门前方画了意味不明的符号与图画,似是用石粉涂抹,痕迹歪歪扭扭,线条乱作一团。

白窈礼蹲身凑近,困惑地歪了歪脑袋。忽然他看见旁边还落了一根石笔,白窈礼拾起涂鸦附近的石笔,将其揣进口袋。

他半天没猜出图画的含义,干脆站起身,用鞋底抹花了石粉印记。

“管他呢,要是妖怪干的,就抓出来打一顿。”白窈礼抻了个懒腰,“要是邻居小孩乱画的,也抓过来打一顿。”

说着已到了玄关前,白窈礼掏出钥匙开门:“白琅大人,我回来啦——”

却没人应。白窈礼陪了他十六年,霎时,他想到入侵的恶妖、想到白琅旧病突发倒地不起的模样,脸色当即阴下来。他连门都没带,蹬掉鞋子就往里跑:“白琅大人?!您在吗?白琅大人!”

一楼空空荡荡,厨房里还浸着待刷的碗筷,白琅的房间被褥叠得整齐。白窈礼心跳愈发加快,他压不住语调中的惊慌:“您在哪?!白……”

“你喊什么?”

那声音略带沙哑,流入白窈礼耳中,只一瞬便将他抚慰下来。

白琅站在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他微微蹙眉,开口掺了三分无奈:“你这孩子,就好着急。我刚才在楼上,你也过来吧。”

白窈礼乖乖地点头,他竟为看不到白琅而如此失礼失态,一时面颊发烫。

他放下东西,跟着白琅走上楼梯。

白琅大半个下午都待在二楼的书房里。这地方早该收拾,但尽是妖术研究的资料,白窈礼不敢动,只等白琅亲自过目。而白琅身边事件不断,便拖到现在。

白窈礼先前只是擦干净了地板和橱柜,这次他跟到书房前,只见书卷被分门别类地打点整齐,一摞摞捆扎好了放在地板上。书架里已经不剩几本书,卷轴也摆在纸箱中。

白窈他摸不清白琅的意思,看了两秒书房,又抬头看白琅的眼睛:“您这是……”

白琅侧了侧身,让他进来:“我已经联系了人,之后,你替我把这些都卖了吧。”

“卖了?”白窈礼难掩惊诧,“您,您以前不是很关心……这里没有您需要的东西吗?”

白琅轻轻摇了摇头:“现在用不到了。从家里带来的那些书,我慢慢收拾出来,能卖的也一起卖掉。”

白琅语调平缓如常,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视线却透过窗口,遥遥地向外望。他既没有看这些书卷,也没有看白窈礼。那双眼睛含着沉重的决绝,仿佛正凝视着宿命。

白窈礼没有多问。只要白琅不说,他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他温驯地回答:“我明白了。您联系的人什么时候来?”

“还得过一阵子。”白琅转身便要走。书房狭窄,白窈礼赶忙侧身为他让路。

当天白琅没有继续提书房的事,次日,他留在家中,继续整理资料。

白琅近期没有工作,松下凉那边反而忙得不行。这两天,白窈礼为了让松下凉专心工作,没有再跑到他跟前添乱。早晨和白琅打了招呼,他就准备出门找荆关一带的妖怪玩了。他临走前掏了掏口袋,把昨天捡的石笔随手搁在玄关处的柜子上。

白窈礼轻快快出了门,还没等他招呼芳攸,就看见院子前又是一片涂鸦。白窈礼当即有些冒火,他踏出院门:“到底谁这么讨厌,就知道在别人家门口乱画!”

白窈礼这一喊,路边墙根传来“啪嗒”一声轻响。

他循声而望,一只黑色小妖正蹲在地上,一根石笔从手中掉落。那小妖通体漆黑,脸上没有五官,它身着浴衣,戴一顶草编斗笠。小妖面前正是还未完成的涂鸦,方才院墙阻挡视线,它身材又矮小,白窈礼一时未能察觉。

它被吓得石笔脱手,白窈礼看到这光景,当即反应过来:“就是你啊!”

小妖惊叫一声扭头要跑,黑炎已从白窈礼掌中蹿出,堵住它的去路。

“你哪都别想去。”白窈礼把它捏着衣领提起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画画?你画的到底是什么?”

小妖扭动挣扎,可哪里是白窈礼的对手。它挣了数下也毫无办法,却并不服软,骂道:“我才不会告诉你!你这走狗!你就和那个除妖师一起陷入诅咒吧!”

“诅咒?”白窈礼眉梢收紧几分,“那东西是诅咒?”

“啊。”小妖停止挣扎,“说漏了……”

白窈礼拎着小妖,转身就要回家:“麻烦了,得赶紧告诉白琅大人……”

“等等!等等——!”小妖竭力扭动,尖声叫起来,“别带我去!我不能被封印!要是我不在了,可就真的完了!”

白窈礼把它提到和自己眼睛平齐的高度,狠狠瞪着黑色小妖:“我管你完不完,在白琅大人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你现在就得完。”

小妖见他意图坚决,赶忙哀求道:“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让我回去,等我办完事,你怎样都行。诅咒除妖师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都怪这个人,把我们,让我们……”

白窈礼提溜着小妖晃了两下:“你还狡辩!等到了白琅大人面前,我让你半个屁不敢放!”

小妖被他晃得头晕目眩,但还是喊道:“求你了!真的,我真的事出有因!你也是妖怪,多少应该能理解我们的难处!求你了,至少听我说完!”

白窈礼“哼”了一声,当真停下手,盯着那黑不溜丢的小妖怪:“好啊,那你说,说完我就把你交给白琅大人。”

小妖气都没喘匀,赶忙开口:“你,你听我说……我是北方山神的神使。我居住的倒岐山原本由两位大人交替管理,但十年前其中一位山神大人惨遭封印,另一位大人力量不足,导致山林愈发破败,现在将要寸草不生了。”

白窈礼撇嘴:“这和我家白琅大人有什么关系?”

自称神使的小妖怒道:“什么关系?!那可怜的丰原大人,就是被这家的除妖师封印的!”

白窈礼啧了一声:“白琅大人封印的都是恶妖,肯定是你说的什么山神有错在先!”

“恶妖?!”神使勃然愠喝,“你也说丰原大人是恶妖?!真不愧是他的式神,不分青红皂白,一样有眼无珠!”

它怒气带着憎恶。白窈礼一时有些迟疑,也不由得好奇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的丰原又是谁?”

神使长长地出了口气,愤懑难平:“丰原大人是掌管倒岐山的山神,另一位名叫旱魅。两位大人感情融洽,每一年就交换管理,有时也会两三年一换。当旱魅大人掌权的时候,山林就会丰饶繁茂;而丰原大人掌权的时候,山林则干旱荒凉。”

“光凭这个,你一定觉得丰原大人是带来灾厄的妖怪吧?”神使垂首,“实际上,倒岐山位于气息混杂之地,丰原大人和旱魅大人只是引导不同的力量在山中运行。两位大人的能力都是有限的,无法长期引导,所以要交替掌权。”

白窈礼听着,胸口不知怎么就有些发堵。他蹲到地上,放下神使,抱着膝盖问:“丰原真的是被白琅大人封印的吗?可是为什么要封印祂?”

神使拍了拍堆满褶皱的浴衣:“还能为什么?有几年旱魅大人力量虚弱,丰原大人便多掌管了几年山林。结果到处都说丰原大人是恶神,连旱魅大人亲自解释都没用。闹到除妖师那里去,就有人自告奋勇,把丰原大人封印了。”

白窈礼微微皱眉:“你的意思是,白琅大人失手封印了丰原?”

“要不然呢?”神使嗓音发冷,“这是天大的错误!”

白窈礼的视线从神使身侧滑过,落在水泥地面上。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觉得白琅大人会犯错,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

神使恨恨地叹了口气:“随你怎么想吧,反正我要回去了。我们已经决定新立一位丰原神,让他接替前任,管理山林。”

它说着转过身,还没抬脚,就又被白窈礼揪起来。

“等等!这些诅咒怎么办?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忽然来诅咒白琅大人?”白窈礼拎着它的衣领。

神使望着地面扭曲的图画,这次它没有挣扎:“没事的,丰原大人被封印,旱魅大人也相当衰弱,我早就不剩多少力量了。这些诅咒几乎没有作用,在推举新神前夕,我想到往事就意气难平。听说他最近搬到了附近,一怒之下又跑来画了这些诅咒。”

“若是你在意,我带你回倒岐山,那里的泉水可将诅咒洗净。”神使说罢,抬起头,凝视着北方的山麓。

白窈礼放下神使,他顺着神使的目光向北眺望:“那你带我去吧。这种东西留在门口,我还是担心白琅大人会受影响。”

神使所说的倒岐山,和白窈礼以前住的地方在同一个方向。他按照神使指点的方位,乘上公车,与它一同前往山林。

路上,神使絮絮叨叨,一会儿说曾经的丰原大人如何美丽,身披洁白的羽毛;一会儿说旱魅大人心地善良,哪怕丰原被封印也没有降祸人类。

这样讲了好一阵,神使终于安静下来。它望向车窗,玻璃板映照出只有它和白窈礼能看见的影子:“其实,丰原大人和旱魅大人一体双生,不分你我。旱魅大人能让山林丰饶,可力量衰弱以后,山中荒芜干旱,还不如丰原大人掌权时的模样。而丰原大人虽然能带来荒芜,祂若是衰弱,山林反而会变得繁茂。”

“事到如今,山中不能没有丰原神。”

它没有哀叹,没有惋惜。最后一句话从口中说出,神使平静得有些冷酷。

白窈礼一时失语,他低头看着腿上小小的神使,伸出手,想抚摸它的肩头,但最终只是碰了碰沾染尘土的衣角:“抱歉……”

神使摇摇头。

二人在距离倒岐山最近的车站下了车。步行一段时间才算到了山脚,神使先领白窈礼取了泉水,便要和他道别,说自己必须主持另立新神。

白窈礼达成目的,刚要和神使分离,只见林中急匆匆飞来一只鸟雀化形的妖怪,险些与白窈礼撞个满怀。

鸟妖来不及搭理白窈礼,她飞奔到神使面前,面色慌张:“大人,不好了!之前答应协助我们的大妖忽然走了,没有他,仪式可就无法进行了!”

“什么?!”神使也吃了一惊,但它勉力克制自己的惊恐,“他是什么时候走的?原因呢?”

“他,他说急着去见朋友,嫌我们准备了太久……就是今天早上走的,我们怎么也拦不住。”鸟妖冷汗津津,“这可如何是好?神使……不,丰原大人!”

“丰原大人?”白窈礼一愣,他紧接着明白了什么,注视着身旁的神使。

一阵疾风从林中掠过。神使迎风伫立,它低头压了压斗笠,衣襟猎猎抖动。

“对,我就是新的丰原神。”

神使的决意卷在风中,流向山林的每一寸土地。

鸟妖上前一步:“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丰原大人,仪式早就准备好了,可是没有大妖帮忙根本无法进行。旱魅大人已经撑不了太久,您说到底该怎么办啊!”

神使握在斗笠边缘的手指隐隐用力:“如今去哪找有神格的大妖……周围的山神都不愿到这是非之地来,更不愿和那个除妖师扯上关系……”

白窈礼歪了歪脑袋:“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大妖?”

他一开口,神使浑身一颤。它猛地扭头,急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你愿意帮我们一个忙吗?”

白窈礼瞳孔微收:“我叫白。要是能帮我会尽量帮,不过你说的帮忙,是指……”

“太好了,我们感激不尽!”神使向鸟妖挥手,“带他下去准备,快!”

白琅清点了书房的资料,中午吃了白窈礼提前备好的饭菜,又睡了一小觉,还没见他回来。

他独自守着安静的宅院,心底毛毛躁躁,索性换了衣服,打算向周围的妖怪询问白窈礼的行踪。白琅站在玄关,从抽屉里取了眼罩。

戴眼罩时,他下意识地低头,视线落在门口的矮柜上方。一根石笔躺在柜子顶部,妖力不分明地将其缠绕。白琅取过石笔,陌生的妖力顺着皮肤渗入,令他指尖发冷。

他脑子一空,来不及多想便冲出门外。扭曲的诅咒图画跃入白琅眼中,他胃部绞紧,四下毫无白窈礼的气息。

白琅蹲在地上,轻轻抹了一下诅咒纹样。那线条用石粉绘成,正是自己手中的石笔所画。

同样的图案,他十年前见过。

倒岐山里,热热闹闹好不快活。

白羽做衣,花枝为冠。纯白羽毛彼此交叠,银丝将其连作曳地披风。纤枝缀粉花三朵,束起柔顺的白色长发。

白窈礼站在结界中央。他身披白羽,头插花枝,双眸微张,仿佛神位加冕。日光从树叶间倾泻,落在他肩头,化作鳞片般的金色叶影。

仪式布置完毕,山林小妖已开始说笑,甚至提前为新的丰原神庆祝。吵闹喧笑涌入白窈礼耳中,他眼珠连动都没动。

——“为了另立丰原神,需要旱魅大人和另一位有神格的大妖同时在场。白,我早感觉到你强大异常,你一定能完成仪式。这是我的请求,请你封我为丰原神吧。”

那时,神使用小小的手握住白窈礼的手指。迫切、决绝,还有不可言说的悲哀,一瞬间灌入白窈礼的魂灵深处。他看着漆黑的神使,那一刻,它便是倒岐的主人。

白窈礼静静地等待着仪式来临。

“就是你吗。”

耳畔,青年的声音蓦然响起。白窈礼侧了侧眼睛,身旁悄无声息,竟多了一位黑衣神祗。

漆黑的羽毛从神祗肩头散落,他偏过眼,那黑色的双眸仿佛夏夜的星空。

祂定是旱魅神了。白窈礼轻轻点头。

祂靠近半步,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洁白玉石。白窈礼捧手去接,玉石贴在他掌中,浸透了旱魅神的温度。

妖力流转,时空变幻。

——“丰原大人!丰原大人!怎么会这样!”

——“居然……连旱魅大人都无法解除封印……”

——“一定有什么办法!我们不能让丰原大人被关在石头里!”

——“丰原大人,旱魅大人已经气数将尽了。”

——“丰原大人,请您原谅。为了旱魅大人,为了倒岐山……”

“今天,会出现新的丰原神。”

旱魅望着白窈礼,道。

祂的声音并不低微,却只有白窈礼能够听见。

白窈礼猛地回神。在他碰触到玉石的刹那,无数回忆伴随着妖力向他涌来。他仿佛从玉石中度过了十年昼夜,十年间,神使与旱魅的影像交错重叠。

“你手中的玉石就是封印丰原的法器。仪式开始后,你将作为丰原神的替身,和我旱魅神一起,把丰原的力量渡给新神。”

“渡给新神……”白窈礼喃喃自语,“那,原本的丰原怎么办?”

旱魅垂睫,祂凝视着前方,沉默以对。

“为了山林和旱魅大人,必须有所牺牲。”

二人对话间,神使已从林中踱步而出。它来到白窈礼与旱魅神面前,点点头:“开始吧。”

新神降临,便宣布丰原的死期。

白窈礼浑身发冷。这是如此理所应当,如此不讲道理。

“等等——!”

众妖一阵惊乱吵杂,一声断喝从人群中传来,遏住了白窈礼抬起的手腕。

沙哑的、沧桑的,中年人的声线。

一个单薄的人影摇晃在树林的阴翳中,他冲破阻拦,只身踏向仪式的结界。那身影锋利挺拔,插在白窈礼心尖。

“白琅大人!”他惊呼出声,“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白琅二字一出,所有妖怪屏气噤声,就连结界中央的神使与旱魅,也冷下脸,紧盯着白琅靠近的步伐。

白琅在众人的注视中走进结界。他站定在白窈礼身前,但目光首先落在旱魅神的双瞳。

“我以前……犯了一个大错。”他哑着嗓子。

旱魅一言不发。

白琅眉梢收紧,他的心脏也随之绞在胸中:“当年我没有调查清楚,听信流言封印了这里的一位山神。多年来,我一直逃避自己的错误,从未出现。但我早该回来。”

“回来道歉,回来赎罪。”

旱魅缄默片刻。四下寂静,他才徐徐开口:“你,想要如何赎罪?”

白琅伸手指向白窈礼,指向那块剔透的白玉:“当初是我封印了丰原神,今天我来解除祂的封印。”

话音未落,四下哗然。

“白琅大人……”白窈礼望着他憔悴的侧颜,想唤他的名字,舌头却是抖的。

白琅从他手中取过玉石,沉声道:“我犯下的错,就让我来承担后果。这封印只有我能解,诸位请暂且退避。”

那神情语调无人不能信服。众妖还在迟疑,旱魅神竟首先转身离开。祂退到结界之外,注视着白琅手中的玉石。祂一动,众妖纷纷跟着向外退去。白琅身旁当即空落开来,唯有白窈礼还站在他的面前。

“白,你也下去吧。”他解开布囊。

方巾脱落,横刀映在夕阳的血色之中。

白窈礼犹疑片刻,还是温驯地离开了结界。

白琅单手托起玉石,双眸闭合,低声诵念咒语。

“封神之玉,借吾之力。今传妙法,除冤解孽。破汝之障,复还汝身!”

妖力在吟诵中化作金光,一缕缕流向掌中白玉。那玉石浸透金辉,自白琅掌心缓缓浮起。白玉成金,光辉四溢。玉石停在白琅额前,妖力如涛,汹涌澎湃。

白琅双睫轻颤,他猛然张开双眼,金光霎时大盛。林中鸟雀惊飞,白琅拔刀出鞘,白刃一闪,刀尖已抵在玉石之前。

利刃一触,裂纹纷纷爬上玉石外表。金光震荡,如古钟敲响。妖力荡漾成环,一圈圈撞向周遭。

厚重妖力撞击在白琅身上,他无处可躲,唯有将握刀的双手愈发收紧。

他饱受病痛,本事早不如十年以前。根基空虚,身手倒退,那曾经能够轻易破除的封印,如今对他已太过艰难。但除他之外,就是名门好手也无法将其解除。

他造的孽,唯有他来承受。

“想来也是,怎么会有人不犯错呢。”

少年的声线仿若清冽甘泉,从白琅身后汨汨涌来。

白窈礼一直凝望着他瘦削的脊背,此刻,他终于无法置身事外。他很浅地笑着,像是自嘲,又像含着无尽的温柔。

白窈礼从人群中踏步而出。他顶着妖力席卷的飓风,顶着山峦般的沉重,向白琅一步步走去。

“要求您绝不出错,我真是太自私了。”

白羽迎风飞散,花枝节节凋落。

唯有他的身形坚定如初。

白窈礼走到白琅身旁。光辉蔽日,他几乎张不开眼睛。走到这里,他耗尽了全身力气。

但他依旧慢慢地把手搭在白琅手背上:“我会一直在您身边的。所以白琅大人,您不必独自承担一切。”

磅礴的妖力从他掌中涌出,融入白琅的力量,仿佛川流入海。

“无法承担的错误,就分给我吧。”

他歪过头,向白琅露出纯澈的微笑。

金光一时大作。只听一声脆响,玉石登然碎作数块,一道白光从中央飘然而出,化身纯白的飞鸟。

“那是……丰原大人。”

“丰原大人回来了啊!”

“说起来,丰原神真是好心。”白窈礼晃了晃手里的小瓶,“还特意提醒我拿走这个,当时那么闹了一阵,我都差点忘记给您带回来了。”

白琅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玻璃瓶:“那是?”

“是倒岐山的泉水,神使说能洗掉诅咒,我才跟他跑到山里去的。”白窈礼说着蹲下身,拔开瓶盖。

二人归家时,天色已经见晚。深蓝的苍穹与夕阳交汇,一半星空,一半绯云。

泉水顺着瓶口流下,水流刚过,石粉痕迹便自行消融。待一瓶泉水流尽,杂乱无章的诅咒图纹彻底消失。

白窈礼拍了拍裤脚的尘土:“好啦,白琅大人。这样就没问题了!”

他刚想起身,只见泉水犹如明镜,映照出高远的天空。

白窈礼下意识地抬头仰望。

夕阳从西边的地平线中放出橙红色的微光,将遮叠的层云浸透了艳丽的赤红。而东方银月初升,繁星四起,天幕一片绀蓝。二者交织融汇,绮丽在天穹顶端流淌。

“啊……”白窈礼忽然有些出神。

“这样的天空,就像丰原和旱魅的眼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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