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圆，玉盘高挂。街巷游人如织，满目祥和喜乐。

羽凝听见不远处的小酒馆里有说书人在谈论风砚之，她拔腿便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全然不顾身后人的脸色。

酒馆里的人很多，只剩靠着门边的一处空位置。小二迎上前来，“客官，听书十两银子或二十枚上品灵石。本店先结账再入内。”

羽凝的纳戒被羽澜祎清剿了去，如今身无分文。为了听书，她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立在门外不愿进来的羽澜祎。羽澜祎勾唇浅笑，“这条街买下都行，唯独这家不成。”

羽凝觉得这人就是故意找不痛快，不甘心的收回视线，抬手就去够头上的墨雪簪，“小二，此物是上品灵……”话未说完，羽澜祎勾手夺回了发簪，慑人的寒芒扫了一眼小二，那人只得出言赶人，“姑娘还是去别家吧，莫为难小的。”

羽凝气鼓鼓的迈步子出来，索性就在人家墙角处一站，立那不走了。虽说不清楚，但也能听上两耳朵过过瘾。这家店听个书简直天价，她倒要看看这说书人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羽澜祎见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复又抬脚进了酒馆。不多时，她再次出来，酒馆里的客人走了个干净。望着狐疑的羽凝，她淡淡道：“进来吧。”

羽凝回身进去，小二忙活着将方才的杯盏酒水悉数收了去，偌大的铺子里只剩一呆愣的说书先生。

老板殷切的招呼羽凝入座，给二人添了上好的茶水和点心。堂堂酒肆变成了茶馆不成？羽凝不解的看向老板，“这是何意？”老板讪笑一声，躬身道：“贵客慢用。”随即朝着说书先生挥挥手，“讲起来嘞。”

“……书接上回，这九尾火狐风砚之即位妖君数载，在妖域可谓威名赫赫。但是妖终归是妖，任她被族人吹的天花乱坠，实力也就那么回事儿。也就是今岁初夏的光景，听闻这妖域啊，乱作了一团，是何缘由呢？他们宝贝的君上，丢了……”

二人落座听了不足一刻，这说书人就讲到了这一出。一语落，羽凝和羽澜祎的脸色都分外难看。羽澜祎二话不说，强行带着羽凝离开了酒馆，“乌七八糟的，不必听了。”

“她当真丢了？你做的是不是？”羽凝奋力地挣扎着，试图挣脱她的桎梏，眉目深锁的瞪视着羽澜祎。

数月来羽凝第一次张口和她说话，竟是为风砚之出言质问。一众弟子在身后看热闹，羽澜祎低声告诫，“别闹，有事回去说。”

“是不是你做的？她人在哪儿？”羽凝不听劝阻，再出口的话音都更高了几分，明显是气急的模样。

羽澜祎脑海里一道清冷的话音飘过：“你就惯着她？可要本尊替你教训？”同样是在识海，羽澜祎与那个声音交锋，“今日不该你插手。”

羽凝自是不知道羽澜祎在做什么，入目的只有那人默然不屑一顾的模样，一时情急，怒火攻心牵动了身后的旧伤，冲撞了脆弱的经脉，瞬间白了脸色，虚弱的喘了几口气。羽澜祎回过神来，见她把自己急成这般模样，直接将人抱起，快步奔马车而去。

入了车内，羽澜祎放下帷幔，运功助她调息，等她气息平缓，方道：“人在凌暲宫，满意了？若不想在外面，这就回去？”

“你抓了她关押了数月？若她有闪失，咳咳咳…我绝不苟活于世，咳咳。”听得这话，羽凝情绪激动，一个气儿不顺，猛烈咳嗽起来。

羽澜祎甚是心疼的替她顺着脊背，“她的命是命，你自己的就不知道珍惜？在母亲面前妄言生死，是否逾矩了？我不杀她，此事莫要再提。”

羽凝闪身避开了她的手，“你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我身上流淌着你的血。何必惺惺作态，这半生过来，我孤身一人，不需亲人怜惜。若我只是你曾经半路捡来的便宜徒弟，你眼下该巴不得杀我泄愤才是。”

“羽凝，莫要放肆，”羽澜祎的耐心有限，收回了手，冷声告诫，“收起你的倔脾气，把心思用在修习正途。我的脾气你清楚，无论是师徒还是母女，该守的规矩底线，没得商量。你若敢疯癫无度，我不介意处置了风砚之。”

一番言语威胁，羽凝愤恨地捏着自己的衣裙，却也无能为力，又变回了来时默然不语的模样。强者才有资格谈条件，如今她和风砚之，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她还是老实一点，不给风砚之找麻烦的好。

“留下还是回宫？”见人被一句话吓蔫巴了，羽澜祎缓了语气问道，“我不喜山下的吵嚷，今日不玩，你日后数月都没机会下山，想清楚。”

闻言，羽凝索性挑帘复又跳下了马车。不是多想逛灯会，只是不想回凌暲宫那个憋闷的伤心地。回去跟人大眼瞪小眼，不如在此狠狠的敲诈她一笔钱财，买些灵丹妙药，珍品古籍回去，钻研些对付她的法子。

从前是她的弟子，觉得一切都是这人的恩赐，处处谨小慎微，时时感恩戴德；今时做了女儿，转瞬便改了想法，十余年的利用换来她一星半点的怜惜，吃拿卡要自是理所应当。

于是，当晚羽凝将山下小城的街市珍宝一扫而空，回去时每一个弟子的手上都是满满当当。她得意的扫视一眼自己的杰作，余光瞥见羽澜祎欲言又止的神情，心满意足的回了马车上。

“今晚的开销，我会知会苏琼，都记在你的名下。不急，慢慢还，有个百八十年也就还清了。”羽澜祎似是猜透了她幼稚的心思，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幽幽开口。

话音未落，身侧的羽凝气得深吸一口气，嘴巴咕哝了两下，甚是不满的歪过了脑袋。许是方才挑选东西耗费了太多精力，不多时她便睡得稀里糊涂。

夜深人静之时，一行人回了主峰。弟子们将采购的物件搬运至凌霄殿，将大殿堆得满满当当。羽澜祎抱着熟睡的羽凝，轻柔的将人安放在床榻上，给人掖好了被子，去了外间赏赐了跟随的弟子好些丹药，才将人遣散。

一头雾水的弟子们以为羽澜祎转了性子，可第二日再见到此人，又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矜贵，仿佛昨夜只是一场梦。

翌日天明，羽凝一睁眼便瞧见躺在自己身侧和衣而眠的羽澜祎，惊得她一个鲤鱼打挺就起了身。同床共枕可以，但这人只限风砚之。

即便数月来二人同居一殿，可寝殿宽敞，从不曾挤在一张床榻之上。昨夜的羽澜祎当真是疯魔了。

直起身子，踩着猫步从床榻上跨过那人，羽凝巴不得尽快逃离这个魔窟。脚尖才挨到地面，身后幽幽的嗓音响起：“地上都是你的杂物，尽快归置妥帖，看着碍眼。”

“给我个寝殿，我即刻搬走。”羽凝快速的穿好衣衫鞋袜，离着羽澜祎三丈远，得了机会再次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以你现在的修为，日后不必睡了，日夜修炼不需单独的寝殿。”羽澜祎一闪身便到了茶案处，几步路不走，非要用灵力瞬移，这难道就是大能么，灵力缀手可得。

羽凝正在暗自腹诽她的霸道决定，就见那人食指轻叩桌沿，甚是理所应当的吩咐道：“过来奉茶。”

羽凝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昨日分明还百般讨好，今日她反倒成了大爷，使唤起自己来了。

见人杵在原地不动，羽澜祎冷笑一声，衣袖轻挥，直接将羽凝吸到了自己脚边，指尖荧芒一闪，小人直直跪在地上，面露不悦。她瞥了一眼，一脸玩味道：“不服？几时打得过我，再长个性不迟，斟茶。”

碍于这人远高于己的功力，羽凝不得已给人烹茶添汤，一杯热茶刚递到她手上，却被那人指尖一弹，直接飞去了殿门外，将大殿的门沿戳破了一个窟窿，“有事进来，没事退下！”

羽凝不解的望向外头，不多时，只见苏琼快步入内，脸上的惊惶仍在，朝着羽澜祎恭谨地躬身一礼，“宫主恕罪。”她微微抬眸，瞧见跪在一侧的羽凝，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非是羽凝想听，实在是她身子不受控制，根本起不来。羽澜祎漠然扫了一眼苏琼，“有事直言。”

“是。清风殿的羽漓姑娘近日来寻属下，言说身体时常感觉燥热难耐，修习时经脉钝痛，不敢再擅自引灵气入体。属下修为尚浅，看不出端倪，恳求宫主前往一观。”苏琼话音恳切地回应。

“知道了，以后传音即可，不必过来此处。”羽澜祎话音无波，透着孤傲和明显的疏离。

苏琼心惊胆寒的应声称是，逃也似地快步离开了凌霄殿。这个宫主，愈发难伺候了。

羽澜祎眼帘微垂，将视线落在了羽凝身上。羽凝感知到视线抬眼对望的刹那，一双幽深的墨紫瞳色令她顿觉压抑，忙不迭地的避开了视线，复又给人添了杯茶，恭敬地双手递了过去。

她以前甚少近距离接触羽澜祎，从未注意过这人的眸色，竟然如凝脂紫玉一般，并非寻常的黑色或是琥珀色。

水葱般的柔荑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幽幽道，“先前你对那丫头多有好奇，想去看么？”

“嗯，说来我也曾有过苏长老描述的那般感受，的确想去瞧瞧。”羽凝心下好奇，也就弃了别扭，诚然的表露心意。

话音方落，只觉身子一飘，反应过来时，已经身在清风殿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六点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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