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凝被困幻境，无视了妖兽定下的规则，选择单枪匹马与妖兽对阵。

黑蛇面露不屑，一双竖瞳中暗含威慑，讥讽道：

“还真是不自量力。我不想欺负一个小娃娃，再给你个机会，这二人的生死你来定。是让我吞了他们，还是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杀你呢？”

“呵，好生霸道，规矩这会儿就换了？这二人难不成和你本就是一伙的？何为不自量力？我来此遇见你，便是自己种了因，自食这因由的果，为自己的决定付出代价理所应当。我带了不明来路的人出去，无法估量后果，才是真的不自量力。你出尔反尔的规矩我不认。”

羽凝柳眉倒竖，出口的话音愈发凌厉，俊秀的容颜上再不似寻常那般柔和。

“找死！”黑蛇自腹腔发出一声阴狠的怒斥，随即将尾巴松开，魔修和凡人皆被放了下来，二人双目无神，显然成了黑蛇的傀儡。

被黑蛇操控的凡人亦然能施展不属于他本身的术法，与魔修一起齐齐扑向了羽凝。羽凝飞身跃至半空，与二人周旋，试图探寻这两个傀儡被操控的弱点。

术法的强悍，唯有心神合一才能全然施展，这二人被妖兽所控制，定然有致命的缺陷，蛮力强攻，对于身单势孤的羽凝而言，讨不到半分好处。

魔修靠魔气修炼，术法靠魔气维持。多年来，羽凝从未听闻世间有存活的魔族，而魔气只存在于上古的传说中，被天神封印多时。

如此小的幻境，断无足够的魔气，是以即便魔修有些本事，击溃他的丹田，自也就成了废人。

至于那个凡人，他本身不曾修习，意识被人侵入，身体被强行注入了不属于他的灵力，应该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而若是伺机能重创他的头部，便是一击毙命，结束被妖兽操控的关键。

二人亦步亦趋的攻击羽凝，身法走位大差不差，唯有方向不同，一前一后罢了。腹背受敌自然应接不暇，但若是虚晃一枪，只攻一人，或许困局有解。

是以羽凝想到了风砚之传授她的素光剑法，其中有一招式便是虚晃回刺，迷惑敌人。她作势唤出长剑，箭步虚踏，径直刺向面前的魔修，似要与其掌风相对。

就在魔修卯足了气力，一掌直逼羽凝面门的刹那间，羽凝纵身翻转，顺势将手中长剑在空中划了个半弧，调转剑尖直逼背后同样姿势的凡人的脖颈处，一道剑芒横扫而过，对面的人头便与身体分离。而羽凝侧着的身形纤细，刚好避开自耳畔刮过的犀利的掌风。

魔修傀儡全力一击未重，耗损了大量元气，身法依旧灵活，但威力折损明显。羽凝心下了然，为蓄力对付地上的妖兽，她以守为主，灵巧的拉开二人的身位，引诱魔修出招，在半空与人兜兜转转的耗着时间。

黑蛇似乎觉察了羽凝的心思，不再只是控制魔修的身体，而是如操纵凡人一般，控制了他的意识，以自身的术法强行注入了魔修体内，与羽凝对阵。

如此，羽凝消耗他力量的计划便失了作用，而此人的攻势愈发猛烈，出掌又快又狠，直逼命门要害。

羽凝调转周身灵力，在空中结出数百个冰刃，交错排布成一个浑圆的盾牌模样，双手操纵着冰盾，一边抵挡攻击，一边伺机发刃直刺那人的要害。

魔修似被羽凝激怒，起手在胸前抱圆，两掌相对，提气丹田，顷刻间聚起了一团漆黑的烟雾般的球体，内里裹挟着哔哩吧啦的电光，他脸上青筋凸起，手臂震颤，卯足了全力将黑球砸向羽凝的冰盾。

羽凝凤眸半觑，凌厉的目光凝视着那一团黑雾，隐隐觉得此物威势太猛，冰盾无力招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空而起，逆向飞身退去十丈远。

在黑雾与被弃的冰盾相交的霎那，细小如银针的冰屑四溅开来，迸裂的零星碎屑划上了魔修的皮肉，点点猩红漫过了衣衫，彻底勾起了他的恨意。

退远的羽凝借机运转凤吟诀，顷刻间紫金色的灵力冲出灵台，注入悬于头顶的长剑中，羽凝周身气势大盛，裹挟着四周的气流，汇聚在长剑周围，在魔修转身回扑意图出掌的间隙，长剑以摧枯拉朽之势眨眼间洞穿了魔修的腹腔，剑芒饮血的刹那，金色的火焰自魔修体内熊熊灼烧，须臾间，那人化作一缕黑灰，坠落于地。

两个傀儡被羽凝击杀，黑蛇却还不曾出手。羽凝自己深知，此时此刻她已然耗去了半数体力。方才的一剑乃是全力出刺，眼下再用凤吟诀怕是难了。

不待羽凝喘息，一直窝在地上的黑蛇瞬间凌空而起，蜿蜒而上，甩尾便攻。

羽凝赶忙闪身，后仰避开，那蛇却忽而自口中喷出浓烈的墨绿色的汁液，直逼羽凝的面颊。

悬于半空的羽凝暗道不妙，抬手掐诀，瞬间将她与妖兽之间的空气凝结，毒液被冻成了墨绿的冰晶。羽凝见状迅速引掌回拍，意图以毒液冰晶攻击黑蛇的头颅。

一阵尖锐的嘶鸣传出，强大的气流将羽凝顷刻震飞，跌出去数十米。她以手撑地，迅速稳住身形，头顶已然出现大片阴影。只见那妖兽的脖颈忽而膨胀了数倍，硕大的妖物以口中长信和粗壮的尾巴左右夹击，将羽凝困在了它的身下。

粘腻的长舌头沾着毒液，羽凝断然不敢沾染分毫，她引剑刺去，剑伤的小口对妖兽丝毫不起作用。在她抽剑的刹那，蛇尾回扫，直接将她拍飞在地。背部挨了结实的一下，羽凝摔在地上，呕出了一口鲜血。

黑蛇腹部发力，如鬼魅般迅速游走至羽凝身前，又是一口毒液喷溅而出，羽凝挥剑横扫，冰冷的剑意短暂的抵挡住了飞来的毒液，羽凝抽出身上唯一的传送符箓，瞬间捏碎，闪身到了黑蛇的身后。

顾不得周身的疼痛，她趁着黑蛇不备，飞身直接站在了妖兽的头顶，方才她便察觉，蛇尾灵巧，唯独打不到的就是妖兽的头顶，而妖兽的毒液，也喷不上来。唯有那长长的舌头，是最难的阻碍，但她若不用剑刺，改用冰冻，再灵巧的舌头都只能成为硬邦邦的冰柱。

如此伎俩务必出其不意，羽凝若不能一击必中，只怕要交待在此。被人立在头顶的黑蛇怒急，疯狂的扭动着身子，试图将羽凝甩飞。

羽凝一剑刺入蛇的头颅深处，剑断然拔不出来，她将身体与剑合二为一，以手紧紧攥住长剑，另一只手掐诀，凛冽的寒气环聚在羽凝身侧，她将周身灵力尽数散出，悉数凝结在自己身前一丈的位置，只待黑蛇将舌头伸上来的瞬间，冻住它长舌的中间部位。

果不出羽凝所料，粘腻的长舌自口中弹出，蜿蜒着直扑羽凝而来，羽凝奋力一掌拍出，躬身下腰避开了灵活的舌间，在黑蛇长信被冻住的刹那，抽出发间的墨雪簪子，注入微弱仅存的灵力，挥簪横扫，斩断了冻的梆硬的长信。

灵力耗尽，身负内伤，羽凝再无半分力气，趴在黑蛇的头顶，将手上的玉镯靠近插进蛇头的剑柄，当啷一声，玉镯应声碎裂。

幻境外的风砚之早已破了困住自己的那一个龙宫幻境，在殒神墟内四处游走寻找羽凝的下落，终于发现了一处冲天的气墙。她唤出绛尘攻击气墙，那气流纹丝不动，委实过于强大。

风砚之并未就此收手，一次又一次的试探，终究逼迫布下此间结界的人现身。一袭飘渺的背影立于气墙之内，冷声斥责：“闻予，莫要多管闲事。”

这道声音，风砚之再熟悉不过。但在此地听见，另她惊诧不已。她目瞪口呆的望向那道虚离的身影，颀长的背影若隐若现，根本看不真切。

“尊上，可是您在此处？人是我带来的，若是那丫头冒犯了您，恳请您高抬贵手，责罚我便是，莫要伤她。”风砚之试探着出言，那道背影却转瞬消失不见。

风砚之慌乱之中将神识散布在秘境内，却感知不到羽凝的半分气息。有如此强大的修为隔绝神识的召唤，除却那人，风砚之想不出第二个了。

只是高高在上的尊上何苦为难一个年幼的修士？暴雪来袭之时，羽凝什么都没有做，不曾对秘境内任何一件兵器动手。

玉镯碎裂的刹那，风砚之感受到了一股揪心的慌乱。她以绛尘拼命的攻击气墙，结界的气流出现了强大的波动。

羽凝在撞碎玉镯后便彻底脱力的伏在了黑蛇的头顶，黑蛇攻击不得，羽凝也没有力气再与它相争。

那抹虚离的身影飘荡在半空，冷眼观瞧着地上的景象，嗔道：“不给自己留后路，还是稚嫩了些。”

话音方落，羽凝身下的黑蛇瞬间消散，她的身形如落叶般坠落在地，转瞬之间，冰冷的痛楚漫过四肢百骸，残存的意识告诉她，她该是摔在了一个无比冰冷又坚硬的棒状物体上，戳的腹部生疼。

与此同时，风砚之眼前的气墙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战场废墟，羽凝的嘴角滴着鲜血，正趴在一把长剑上，意识迷离，手腕的玉镯已然消失不见。

“凝儿！”风砚之急切地唤着她，跌跌撞撞的扑了上去，“凝儿，是我不好，让我看看伤哪儿了？”她极尽轻柔地将人从地上揽入怀中，抬手便给羽凝输送灵力。

羽凝鼻间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身子瘫软地倒在了风砚之的怀里，气若游丝的回应，“没事，出幻境时摔疼…了。”

说话间，羽凝的手脱力的垂了下去，指尖触碰到方才身下压着的长剑，那把冰凉的剑似乎感知到了羽凝温热的指尖，竟离地而起，焕发着洁白若雪的光芒，将周身的厚重的灰尘散去，兀自旋转在羽凝的头顶。

黝黑的积灰散去，这把剑的真容现世，当真是不可多得的良品。淡青色的剑身上满是精巧的八角雪花，剑锋凌厉，血槽幽深，寒芒夺目，透着清冷的光华。

风砚之见到此剑觉醒，心下大惊。她认得这把剑，却不知这剑竟然沦落此地。那方才她见到的背影，定是那人无疑。此剑名唤雪魄，乃是那人贴身不离的四大法器之一。

羽凝沉重的眼睑微微眯着，仰首看着雪魄，喃喃道：“此剑当真诱人。”

“傻瓜，它选了你，你可有力气抬手引它过来？”风砚之压下心中疑惑，见羽凝眼中满是对雪魄的钦慕，便柔声提点。

接收着风砚之渡给自己的灵力，羽凝恢复了些许精神，她在指尖汇聚了一缕灵力，起手将灵力注入剑身，手指微勾，果不其然，那长剑似是收到了感召，缓缓落入了羽凝的手心，散去了光芒。

“此剑名为雪魄，乃是三界不可多得的臻品法器，比绛尘都要更胜一筹。只是我瞧着，它的剑灵不在了，不然也不会让你捡了这天大的便宜。”风砚之见雪魄认了羽凝，面露笑意的调侃，随即将人抱起，“此地不可再留，我们回去。”

嘴上虽如此说，风砚之心里已然满是狐疑。当年她来此召唤绛尘，并无人阻拦，今日的事情实在意外。而风砚之也不敢告诉羽凝，方才她经历的并非幻境，而是另一个修为强大之人的意识场。

能从那人的意识场中逃脱，当真不容易，毕竟她的严苛，在神界都是出了名的难缠。抱着人离去的路上，风砚之打量着意识迷离的羽凝，暗暗揣测：“小丫头，你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