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两生花（一）
一日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当顾让尘一大早到宫门口，看到用赤云剑背着大包小裹的姜辞盈，一张万年冰山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来。
“姜辞盈。”顾让尘捏了捏眉心，无奈道，“我们是去查案，不是去郊游。”
“是查案不错。但是宫主大人，出门在外，准备些东西总比没有好吧。”姜辞盈一双眼睛十分无辜，“我带了药草、干粮、水、换洗衣物、银两......”
“......修习之人，可以不食五谷。这你不知道吗？”顾让尘冷冷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这堆东西处理好。你这样太过显眼。还没等查案，已经被魔界的人认出来了。”
“......弟子还没宫主大人修为那般精深，还是要正常吃饭的。”
“一炷香，过时不候。”顾让尘不再理会姜辞盈，半倚在柱子上养起了神。姜辞盈一边嘀咕着，一边飞速将行李整理了一番，只留下一个小包裹，而后才飞书传信，让柴让师兄下了早课将剩下满满两大包行李拖回悠然居。
“宫主大人，弟子收拾好了。”姜辞盈闷声道。
“嗯。”
闭目养神的宫主大人掐指算了算时辰，“时间刚好，我们走吧。”说罢便吹响竹哨，两匹枣红马闻声跑来，乖乖停在宫门前。
“所查之事与人间有关，我们行事不能过于张扬。当个普通的江湖游侠便是。所以此行不便御剑，用这千里驹便是。”顾让尘低声嘱咐，“跟紧。别丢了。”
“弟子遵命。”
姜辞盈乖巧上马，跟在顾让尘身后。山风猎猎，二人顺着山路疾驰而去。姜辞盈惊讶地发现，这马儿虽然看似普通的马匹，然而脚程极快，虽不及御剑的速度，却比寻常马匹快上许多。想来是宫主大人以灵草精心调养过用来行走江湖的马匹。
只是听闻宫主大人一向独来独往，为何又会饲养了两匹这样的千里马？
这样的私密事，姜辞盈自然不好直接询问宫主大人。虽然在出门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说宫主大人是个极为冷清寡言的人，但是半日行程，除了自己时不时聒噪几句，宫主大人几乎没有开口说过半句话。
实在是清冷的......有些无聊。
罢了，谁让他是救命恩人呢。
***
二人第一站来的地方是云都的清镇县。
云都位于大胤商贸中心，是诸多武林世家的汇聚地。而清河县则是曾经周子寅家清河山庄所在区域。
二人一路探听，终于找到了清河山庄的遗址。
据打探来的情报所说，清河山庄当时名气不小，鼎盛时期在武林世家门派排行前十。俨然是个规模很大的帮派。却不料家中出了叛贼，勾结外族，一夕之间，门派诸多弟子被赶尽杀绝，偌大清河山庄更是被付之一炬。而当时清河山庄的绝学飞鸿爪自此之后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成了未解之谜。
而吸引顾让尘前来调查的原因则是飞鸿爪重现江湖。
“子寅师兄入墨白宫也有七八年的时间了。这里为何还是这样狼藉一片，官府不曾着人打理过吗？”姜辞盈好奇道。
“在云都，官府不会过问江湖事。”顾让尘思忖道，“历来云都武林世家众多，因此江湖的同盟会便设在云都，天下江湖事都归同盟会管辖。这清河山庄地处偏僻，即使覆灭，也不会影响当地百姓的生活。但是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么多年过去，同盟会却对清河山庄置之不理，实在是奇怪。我们先进去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顾让尘说完，便走入了清河山庄。姜辞盈紧随其后。七年过去，门口的血迹早已干涸，昔日的亭台楼阁，花鸟池塘如今皆为一片焦土。姜辞盈看着周围的景象，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座与之相仿的宅院。门外两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正在园中玩耍，忽然一支箭矢从天而降，男孩的心口中了箭，重重跌在了地上，断了气。
这是姜辞盈过去的记忆。
记忆中的那个男孩，是谁？
姜辞盈甩了甩脑袋，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跟着顾让尘走进了一间内室，里面的情况却让姜辞盈大吃一惊。
内室门口血迹斑驳，却还未干透，显然是最近才发生的命案。
“宫主大人，难不成最近有人在此处遇害？”姜辞盈惊道，“官府或者同盟会的人不管这些吗？”
“先别急。”
顾让尘指泛蓝光，朝着屋内施用搜灵术。灵力在他指尖凝成冰蓝灵蝶，在屋内转了一圈，最终停落在一堵挂着壁画的墙壁上。
“有暗室。”
顾让尘率先走了过去，仔细打量起那堵墙来，用雪魄剑轻轻敲了敲。
墙上的尘土簌簌而下，露出一个印着暗纹模样的机关按钮。顾让尘对身后的姜辞盈嘱咐了一声“当心”，便伸手按下了机关。
地上突然裂开了一道规整的切口，紧接着，墙壁陡然下陷，一扇极为坚固的雕花金门显露在二人面前。
“这是死门，里面有血腥气。人应当才出事不久，我们进去。”顾让尘淡淡说着，运足灵力向门缝处击去。随着一声巨响，金门开了。
门内不出意外是一间密室，门一开，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顾让尘掏出火折，照亮了密室。二人这才看清了密室内的情况。饶是姜辞盈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见到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室内的墙壁上挂满了森森白骨，显然是已死去多年的人，地上还有尚未干涸的大量血迹和数十具尸体。这些尸体周身肿胀青紫，身上是大小不一的数种伤口，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死状极为残忍。显然是生前受了不少折磨。
“果然又是飞鸿爪。”
顾让尘冷冷开口，神色凝重。
“飞鸿爪？”姜辞盈疑道，“宫主大人是说这些人都是死于清河山庄的绝技飞鸿爪？”
“不错。你看他们脖子处的致命指痕，便是飞鸿爪所留下的痕迹。而且隐有魔气。我之所以来清河山庄调查，便是因为听说清河山庄的秘技飞鸿爪重现江湖，造成云都死伤无数。而前些时间我在云山上找到几个弟子的尸体，他们的死因也是因为带有魔气的飞鸿爪。”顾让尘垂眸，冷声道。
“可不是说清河山庄只是普通的江湖门派，魔界中人又为何会习得飞鸿爪杀人？”
“这就是奇怪之处了。飞鸿爪再厉害，也不过是江湖秘技，魔界的人是不屑于这些的。除非......”
“除非是这个魔族在成为魔族之前便习得飞鸿爪。堕魔之后加以精进，以此作为杀招。”姜辞盈思忖道，“清河山庄习成飞鸿爪的人并不多，难道当年......有人还活着？”
顾让尘蹲下身，细细检查着尸体上的大小伤痕，沉声道，“也不无可能。我们先去一趟同盟会和县衙，听听那边怎么说。我瞧这些死者以平民居多，大多不会任何武功。最近死了这么多人，同盟会和县衙不应该一点都不知情才是。还有这满墙白骨，总得有个说法才是。”
姜辞盈点点头，正欲随着顾让尘一并离开，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了角落处的几只密闭的箱子，便道，“宫主大人，这密室中的箱子，我们要不要打开看一看，说不定能在其中找出什么线索。”
顾让尘闻言点点头，灵蝶飞舞，在箱子周围绕了几圈后，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抖动，紧接着，冰蓝色的灵蝶掉在地上，化为齑粉。
顾让尘皱了皱眉，“这箱子果然大有问题。”说罢长袖一挥，几道灵光划破箱体，发出几声巨响。箱子被顾让尘用内力震碎，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散了一地，泛着诡异的红光。
“倒像是灵石模样的东西。”姜辞盈走上前去，顺手捡了一颗，递给顾让尘。
这是一块血红色的月牙模样的灵石。顾让尘以探灵之术探去，在里面寻不到任何生机，仿佛就是个普通的死物，可这灵石上的血红光泽实在过于诡异，即使是姜辞盈也能感觉得出，这块石头中魔气不小。
“这东西好似在何处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先收起来吧。”顾让尘说罢，便将月牙石放了起来，转身便离开了密室。姜辞盈想了想，从另一个箱子里拿了一块同样的月牙石，紧跟着顾让尘走了出去。
待二人走出山庄，已是午时。
奔波了一上午，姜辞盈已是饥肠辘辘。带好的干粮一大部分都被顾让尘下令放了回去。姜辞盈的修为还没到能不吃不喝不觉饥饿的地步，他看着依旧风轻云淡、步伐稳健的宫主大人，终于还是鼓足勇气上前道，“宫主大人，这快到午时了，现在是用饭时间......想来衙门和同盟会并非修习之人，也是要吃饭的......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顾让尘停下脚步，看了看姜辞盈，双眸依旧是十分清醒冰冷。他犹豫了片刻道，“那先去用饭。之后再查也不算迟。”
姜辞盈如蒙大赦，连连点头。说话间，二人来到了清镇县的悦来餐馆里。
顾让尘换了一套青色衣衫，额间的赤色凤翎被他用法术隐去，手持一把折扇，作闲散读书人的模样。姜辞盈则换了一身灰色书童装，扮做是顾让尘的随行书童。二人装作读书人家的主仆二人，牵着马刚在餐馆门口停下，餐馆的小厮便急急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要用餐吗？小店是云都最大的饭店，物美价廉，口味上佳，来过的宾客都说好。大堂人来人往，包厢雅致清净，二位客官是去大堂还是包厢？”小二热情推荐道。
“大堂就行。”
顾让尘依旧是神色冷淡，似乎来到这人多喧闹的餐馆也没有丝毫的不悦。姜辞盈做梦也没想过，武道大会上惊鸿一瞥的九天谪仙宫主大人有一日会来这种人头攒动的餐馆吃饭。心里有些许过意不去，忙跟着小厮去栓了马，洗了手，才匆匆赶到顾让尘的身旁坐下。
“公子坐在大堂，可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