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在周五上午如期举行，经过两轮笔试和一轮面试，何杰以最高分的成绩通过，拿到了名额。

让王晓磊有些吃惊的是，时晴并没有提前给何杰透露题目，人家更是拒绝了开小灶的提议，可以看出，她就算不走这个“后门”，凭自己的实力也已经足够拿下这场选拔。

领导可能是看出了三队的“求贤若渴”，从来没见过警察厅办事的效率如此之高，选拔结束后，当天就给何杰办理了出入证，下午就开始报道上班。

一队队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了三队门口，对着正在复印资料的刘靖露出不解的表情。

“这种鸡肋岗还要和咱们分公粮，这名额送我们队都不要，真想不明白王队为什么这么着急招。”

“不明白就对了，”刘靖拿着塑料文件夹狠敲对方的头，“我们老大的英明神武要是能让你理解了，你们队早就上光荣榜榜一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话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堂堂一个队长竟然也没反驳，只是“切”了一声，灰溜溜地跑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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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杰本以为按流程应该先去三队报个到，认识一下未来的同事们，结果过却先一步被王晓磊拉进了监控室。

审讯室的角落里站着一位形销骨立的黑袍“道士”，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动不动地盯着摄像头，手腕上的手铐丁零当啷的晃着，衬得他皮肤又苍白了几分，还颇有些病态的美感。

王晓磊晃动了一下桌前的鼠标，屏幕上的四宫格中瞬间出现了一张男人的大脸。

何杰猛地往后一退，小腿磕在身后的沙发脚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想到吧，”她的震惊显然在王晓磊的意料之中，他露出一个微笑，“给你准备的入职惊喜。”

何杰的眼神在屏幕上的男人脸上迅速划过，又转回来看着王晓磊：“我不是很明白。”

“老朋友见面难道不高兴吗，”王晓磊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你应该不会高兴，我经常助人为乐，我懂。”

何杰低头一笑：“我只是见过他一面，不算助人为乐吧。”

“他可是很感谢你的，不过好人往往得做到底，你得再帮他一次，”王晓磊打开监控室的门，侧身请何杰出去，“这小子偷渡到咱们这被逮住了，一直胡言乱语，问清楚偷渡原因我们才好写报告，你可得好好画。”

何杰从办公室里拿回了画具，跟着王晓磊进了审讯室，但他只是嘱咐了几句便关门离开，留下两个何杰在一间屋子里，自己去了监控室。

作家看着门口进来的女孩，微微有些惊愕。

他穿梭了这么多个时空，脑袋里本就没有所谓不同世界的概念，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所有杂乱无章的经历和信息全部混杂起来，在他脑子里已然成了一团解不开的毛线。

作家连有平行时空存在这件事大概都不了解，就算现在见到何杰这张脸，也只觉得眼前的女孩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而已，更不知道对方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另一个“自己”。

作家把含在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转了三圈，做了个“致敬”的手势：“这位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是，我们又见面了，”何杰布置好画具，坐在审讯桌前，显得有些铁面无私，“王队来让我帮你画梦，劳烦你再描述一下了。”

“从哪儿开始讲起呢......”

作家双手支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陷入了回忆。

“第一个梦，是在一个昏暗悠长的隧道里，周围黑漆漆的，但隧道的尽头有光，我就朝着光的方向，爬啊爬，突然，有个人拽住了我的脚，把我往回拖......”

这是四年前发生在X城的一起案子，受害者是一名高中生，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是考上重点大学的好苗子。

在“八一三”案凶手所犯案件的整理报告上写道，当时女孩的成绩突然一落千丈，在老师和家长还没分析出问题所在的时候，她却突然失踪，半个月后，在一条远离市区的废弃隧道里找到了女孩的尸体。

“我还有一个经常做的梦，梦里都是外国人，说的都是外国话，”作家手握着棒棒糖，在头顶上画了一个圈，“我梦见我手脚都被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的东西都是倒着的，我记得有人一直打我、骂我，说我这种人就是过得太好......”

这个案子王晓磊也记得，三年前发生在加城，受害人是一名留学生，在留学期间被绑架，绑匪给远在国内的学生父母发了消息，索要一百万的赎金，钱一到就放人。

受害者家里条件不错，没有报警，立马交了赎金，女儿也毫发无伤的回到了家。

这看似只是一起交钱放人的绑架案，这个赎回来的女儿却在恢复留学生活后与家里切断了消息。父母联系不上女儿，以为是又出了什么事，联系学校却发现她根本没有回学校上学。

直到一周后，管理员在学校后山的仓库里，发现了一句被倒吊在房梁上的尸体。

这两起案件本没有关联，但由于受害人在各个时空的名字相同，身份相同，年终筛查的时候还是引起了中央厅的重视。

也正是这起案件之后，“何杰”这个平平无奇的名字，一跃成为了中央厅的一级通缉犯，追踪至今，才终于在“八一三”案发现了突破口。

“其实我最近又开始做梦了，是新的梦，”作家突然凑了上来，用极小的声音在何杰耳边说，“偷偷告诉你，我谁都没说过。”

何杰还没开口，就听见隔壁监控室的门开了又关，王晓磊好像是在楼道里打着电话。

“那我们今天就到这吧，”何杰伸手关掉正在录制的摄影机，又看了看四周的摄像头，绕到作家身边，“可以大概跟我说一下最近的梦吗，对之前的案子应该没有参考价值，我就不记录了。”

作家不懂警察的那套规矩，只是有人问了问题，他就如实回答。

“我梦到两个人，躺在一条石板路上，我是其中一个，”作家神神秘秘地放小了声音，“对面那个人手里有刀，追着我跑，我没地方跑，就跟她打了起来。”

“然后呢？”

作家突然闭上嘴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猜怎么样，这次，她终于没能杀掉我！”

“是吗......”何杰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嘴角微微一抽搐，“那你是怎么逃掉的？”

“没逃掉，还是没逃掉。”

作家肩膀一沉，摇了摇头。

“那......”

“但是我反杀了她，我忍着痛，一下割到了她的大动脉，”他突然一脸骄傲地指着何杰的脖子，“这里......是大动脉吧？”

何杰拍开对方的手，强扯出一个笑容，表情有些不大自然地瞥了几眼监控。

她听见外面王晓磊的电话好像快要打完了，直接推门走了出去。

王晓磊没想到结束地这么快，和那边交代了几句就快速挂断了电话，换上“好领导”的笑脸迎了上来。

“辛苦了辛苦了，”王晓磊接过何杰手里的画册，“第一天上班就让你干这种活儿，真是不好意思。”

“警察厅缺人手嘛，可以理解，”何杰把审讯室的门关上，“那他要在这里待多久？”

王晓磊被她问得一愣，随即想起来了什么：“噢——你是说二十四小时定律，你甭担心，我们熬夜加个班，明天早上就给他送回去。”

王晓磊口中的二十四小时定律，是《平行时空管理法》当中非常重要的一条定律，其内容包括：同一时空内不能有两个相同个体同时存在，两个个体一旦同时存在超过二十四小时，非主时空客体将会消亡。

这条定律虽然是法典里白纸黑字列出来的，但由于听上去太过玄乎，总有小部分人不愿相信，但也从来没有人敢以身犯险，亲自试验定律的真实性。

何杰在准备进入界警厅之前就把《平行时空管理法》背得滚瓜烂熟，她知道这些事情王晓磊也并不意外。

听了王晓磊的话，何杰像是放下心来，点了点头：“王队，我的工位在哪？”

“对了，工位，”王晓磊刚往办公室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好像想起什么，突然转回身来，“我回去关一下屋里的摄像机。”

“我已经关掉了。”何杰回身挡在审讯室门前。

“那就行，你现在跟我去办公室认一下人，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好。”

走到办公室门前，王晓磊突然停住，想起什么似的再次转回身来问：“诶？你是怎么知道他是另一个时空的你自己的，我好像没提过吧？”

“桌上有档案，”何杰指了指王晓磊手里的画册，“我夹在那里面了。”

王晓磊了然地点了点头，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见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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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队办公室今天出奇的安静，除了手里还有活儿的刘靖和邬圭，其他人都已经下班了，现在带着新人来报道，好像并不是一个好时机，王晓磊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额......还是先给你介绍一下吧，”王晓磊尴尬地挠了挠头，“这是副队长刘靖，角落那个是邬圭，没来多久，也还算新人，他俩你应该都认识了，剩下的人等你周一上班的时候再介绍，今天有点仓促。”

“没关系的，那个是我的工位吧？”

何杰走向右侧的一张空桌子，这桌子显然是今天新搬进来的，画风和整个办公室的设计格格不入。

“对，接待室隔壁还空了一个房间出来，”刘靖指了指办公室对面那个小房间，“这个以后就是你的画室了。”

“谢谢，让你们费心了。”

“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王晓磊一把揽过刘靖的肩，“你赶紧下班吧，我们仨估计得在这耗一晚上了，回家注意安全！”

何杰把画具收拾好，放进对面的小画室里，路过办公室门口，正看见他们仨笑着讨论夜宵吃哪种口味的泡面。

刘靖抱怨王晓磊抠门，王晓磊就扔还她一卷卫生纸，三个人在偌大的办公室内笑闹成一团，倒也不显得空虚。

何杰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走出“红楼”的时候，她脸上是挂着笑的。

听着门外脚步声走远了，王晓磊瞬间敛起笑意，带着刘靖进了审讯室。

作家估计是过于疲惫，此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王晓磊从靠近作家一侧的桌子底下，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支录音笔，按下了“结束录音”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