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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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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西北人,能怕他东北人吗?

当年西北军,跟他们东北军是怎么干架的?

一念之差,一闪而过,九哥战胜了自己心里刚刚翻滚的小恶魔。

所以。他还是面无表情,孤单的,坐在包厢门口的座椅上,三条腿的座椅。他需要时刻只保持平衡,他不能立正,不能,要给自己留有一丝马上讨价还价的体面!

包厢里的甲方几个人,还没有说完。他还进不去,只有等的份儿,像个跑堂的童子军,像个唱曲儿的弱女子。但,他心里打着算盘。盘算着屋里都上了几道菜了,这等分量的酒店,一桌菜上齐了,不会让客人等太久的。

果不其然。菜看起来都齐了,只听里面,几声鼓掌。招呼,只是一种招呼。没有出门迎接你进来的人影,更没有一句话。九哥习惯了。只有习惯了,才能登上这大雅之堂。

其实屋里,算上墙角的一只蚂蚁,也才五个平等的活物。那只蚂蚁瞧见,九哥进来时,步伐并非唯唯诺诺,也不是潇潇洒洒。

酒瓶酒杯一通乒乒乓乓,气氛已然神神秘秘。

莫非几个人都又聋又哑,比起桌上的甜食,此刻,蚂蚁对几个“大人物”更感兴趣了。

爬近了,它还望见三只酒盅,横在九哥身前。

他对面,甲方的这位大领导,一门心思的给螃蟹剥壳,根本不抬眼瞅他,反倒是跟他还算熟识的部门长——只是打过几回交道,彼此能聊在一个频道上——给九哥使个眼色:

连干三杯,诸事皆宜。

九哥不急不慢,回了一个眼色,没有点头,出人意料的是,他反倒有心思瞅了一眼逐渐爬近的小蚂蚁,不声不响。

桌上的三人肯定都意识到了,此人走路无声,于是,只能正视他,并眼瞅着他拎起酒瓶,拾起一只碗,旧社会能救命的粥,差不多也就这般大小,三个酒盅纹丝不动,整个桌面,像一曲冰山芭蕾在如痴如醉的等你欣赏,那是满满一碗白酒的重量级舞者,开始了!

像武林豪杰,像刑场壮士,或者,他谁也不是,他只是九哥自己。独一无二!

一饮而尽。

大领导眉头紧皱一下。

那是九哥轻轻放下空碗之后的对视,双方都盯着对方,各自抿了抿嘴唇。

与其说九哥微微一笑,不如说他等着对方再次出招,他知道这位营销副总,一定气不过。也确实来狠招了,只见他单手,从旁边给九哥眼色的男子倚靠的公文包里,麻利的翻出了一个支票夹,故意为之,九哥看出来了早就准备好的,也正是他想要的——那张支票,一百几十口子的锅碗瓢盆,一百几十个男人夜里不再失眠,一百几十个种娃娃不哭不闹。被这个人点了烟!点完了,烧到一半,被营销副总丢进了烟灰缸里。

此时,屋里应该就是四个聋哑人,其中还有两个神经病——小蚂蚁觉得,自己能猜了个十之八九!马上就能高低干一架!

小蚂蚁失望了。没成想,九哥只是看在眼里,他坐下了,还能稳稳得坐得下!

何止能坐得下,还把桌面中央的那条鱼自己端了过来,扯了一双筷子,吃了起来!

副总的左右手,一男一女,刚想说点什么,还是先后瞅了一眼他们的领导,后者的身子有些晃动,因为他也不瞎,怎么看不见对面这家伙,居然把鱼骨头也跟着鱼肉一起,嚼了个乱仗!

像舞步,像打铁,自信的节奏,平淡的声响,没一会儿,除了鱼头,盘中整条鱼都被他吃了个干净……

这是何等野兽啊?小蚂蚁心想。还把光剩鱼头的盘子,归还到桌子中心,一对鱼眼正对着大领导。后者终于笑了,先是懂了,随后终于开口了!

“这地方没选错,好酒好菜,是吧九哥?”

“托您的福,都尝过了……”

该轮到正事出场了,聊聊吧。

“我调团队里的两个‘尖刀连’进场,快速去化这些剩余房源,前提是说好的款要同时,钱到人到!”

营销副总扫了九哥一样,嚷开了沈阳口音,“怎滴,没你的人进场助阵,半年后,我那里清盘不了是咋的……”

话音刚落,九哥的话,就杀到眼前,“我说的是——两个月,你们年中,各个城市公司就要考评了对吧——副总,您不想做一方的诸侯吗……”

底牌被人家猜中了。

一旁的女士,半喜又半忧,替领导接过话来,“市场这俩月,究竟多少组能收进来的客户,你们盘算过吗”

“够你们剩余600套的房子签的了。”

“你当其他对手都是吃干饭的吗……”大领导还是忍不住质问他。

“价,你们不变。人,我们不休。给我一个月,干掉三百套,拿结果说话!”

利害关系,都为对方算清楚了,还何必说出来呢。

一切用奇迹说话吧!

营销副总,主动站起身来,端起了酒盅,只说了八个字:这顿我请——如你所愿。

一声令下。

小蚂蚁招呼来的一群蚂蚁奔着桌上的中式点心,齐刷刷、恶狠狠的扑去……

三个月后,七月初,艳阳高照。

当初,给九哥使眼色的那家伙,包子一屉顶一屉,接手了原来营销那一摊子事。

美中大不足的,就是上边集团这次搞的动作,有点大,连这头儿城市公司的总经理都换了,换了一个上海来的神秘人物。据说,跟集团上峰是莫逆之交,特意挖过来的。

有人漂洋过海,有人上了贼船。

人家那位大领导的屁股还没坐热呢,我所在的半死不活的楼盘,就被人家收了。

连同几个散兵游勇一同收编。

“这通操作,不合常理呀?”我的徒弟都可以出师了,他都觉得这事儿另有隐情。

“还真想拿一笔安家费,遣散走人啊?”这里面,一半是我的心里话。

这个时代,这个岁数,我连逼上梁山的路恐怕都堵死了,所以说,面对现实琢磨一番,皮裤套棉裤,一定有缘故,哪位菩萨,暗自还了我的“福报”……

收编之后,人家“大甲方”肯定输出了新的“扛把子”来接手。

生活还是如此,每天你听到好消息,就一定有坏消息等着你。

好消息呢,新的项目负责人到任后,第一句话就安抚了民心:

“薪酬不变,如数发,按期发。”

坏消息呢,新的项目负责人第二天,就宣布今后的游戏规则:

“我只抓原则,以后整个盘的具体实操,大小事务,都交给我们配合的乙方——你们——也对人家的领导负责!”

人家的领导?不就是九哥!这埋不埋汰……相当于两个婆婆……

难不成,为了跟我握手,他跟整个大厅里的下级军官,都逐一握了手?是我想多了?或者说,还没及时摆正自己的位置?人家这次才真的是九哥了,今非昔比了。

我也插翅难飞了,这个盘还能买一年半呢,我该怎么熬过去啊……

★★★

一种默契,就是都没出乎彼此的预料。

三天之内,我和九哥,谁也没主动联系谁。

不过,短短三日,他的治军风格就已初见成效,虽是收编来的,可我们这些老人,一点没被看作二等公民。特别是第三天,头一次跟甲方项目负责人汇报工作,就因为我是骨干,他还赏了我一盒烟。也不知是敲打还是无心,就是从他牙缝里,我才知晓,原来九哥跟一个月前到任的上海大领导,关系非同一般……

那,九哥,他还敢乱来?

当晚,我照例加班到最后一个。

离开、关灯、走人。毕竟换了谁是掌柜的,都不可能白养我这个月薪接近却、又始终够不到五位数的家伙,老家伙,上有老下有小的老家伙。贡献率是“里子”,特意加班是“面子”,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如此,我才能给人家一个理由——自觉点——让我活下去,而不被干掉的理由。不过,意外,给了我一个理由……

★★★

我怀孕了。

即使跟一个三观不合的老男人,也是一份幸运。至少能证明,我是个正常的女人,完整的,值得的。我敬我的老男人,只有九哥知道,把他烂在肚子里:

前夫,骂我是一块盐碱地。撕碎过往时,还口口声称,先上车后买票,真是最明智的!大学三年,研究生两年,五年,我肚子半点动静都没有。人家等不及了,父母更等不及了,没等下我的车,就搭上了“顺风车”。还一击即中……因此,是老男人拯救了我。让我有了自尊,不必看低自己,让我觉得自己还配得上余生的种种,不必做傻事。

他对我很照顾,多多益善,我只是忍受着时间的煎熬。

为了我,那次,他也差点儿做了傻事,都是因为我无限接近那一次空难……

叫我婉儿吧。

等女儿出生了,我想把自己的小名儿,再传给她。

她在嘟嘟里想爸爸了,我便偷偷来了这里,还面试成功,进了他管的项目上,殊不知,都是九哥背后安排的……

不必让其他人知道。

★★★

真是鸡贼。我发现:从前天起,项目来了一个闲来无事的女孩儿。

指不定是哪个领导得亲戚安排来实习的,或者,来镀上一层金边儿的。好在姑娘也算规矩,逢人点头哈腰,还跟着水吧服务生端盘递水,也就没怎么掀起起什么浪花,直到今晚,她在茶水间里背英语。

她没注意到我。她戴着耳机,走过来,扭过去的,不时顺着窗户望一望。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摆明儿是等人。不是领导。是的话,也是“领导”她的那种……

隐隐约约,坐在悄无声息的办公室里,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关灯锁门,姑娘跟我寒暄了一声类似大宝明天见的话,就背着包,跑进夜色中。

她在远离我,应该说,是每一个长眼睛、张嘴巴的,都要远离。她才来几天,熟悉茶水间的视角,算个球啊?老子可是熟悉这个楼盘的每个数据,每根草,更不要说,是最佳的夜间侦查视角了!一辆白色SUV。有些扎眼。

由远及近。稳稳停住。那不是九哥的车,但我盯住了他的脸!拜托,化成灰我也认得他啊!

蹦蹦跳跳的,姑娘靠近车门,享受主驾驶从里面伸开自己,为她打开的仪式感,我一猜就想到了不正经关系,后排的人脸看不清……这下,九哥全身该有几张嘴才能说清楚啊?

偏偏这时候,手机响了。

代理公司的策划,突然发难,毫无征兆。

“现在?”

“不然哩?明中午,报告——如何呈现在你们集团领导的电脑屏幕上!”

“能不能讲点理?改了第八稿了吧,凭什么你那部分变了,我又得跟着变啊?”

我低估了人家这只乙方的夜猫子,人家以慢打快,给我梳理了一下现在的状况:明明是甲方的领导,提出了又一轮修改意见,很显然,这与前几位领导的看法不尽相同——用行话来说,我们这些地产狗,就得做颠覆性的修改,首当其冲就是他的策略部分,想法变了,兑现的做法,一揽子,肯定也得变才成!

“所以,您赶紧修改去,我也是,没空儿耗着——后半夜手机畅通啊,出了事我可照实说!”

“你这什么态度,明儿周末好不,老子还得参加表弟婚礼呢!”

“巧了,我们团队的人也都参加婚礼,同命相邻,彼此彼此,挂了啊!”

“……你大爷!”

之后的十分钟,我反倒要感谢这家伙,能给我一个痛快的,其余的都是钝刀子,像要故意折磨我。先是我们家那口子,一听说,我加班不知到几天,声音很镇定,像开了光:

“把加班费带回来就成,正好,明儿直接去婚礼吧。”

“你——不生气?”

“生气?生气,你就能不加班、回来带孩子?气大伤身,容易导致抑郁、肿胀、月经不调、胡乱购物,胡乱购物你又扛不住……”

“是……”

此时此刻,我真想顺着情绪的蔓延,砸了电脑。

可再一想,后半夜,唯有它与我相伴,抵御战壕外的一切风险。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呢,还剩下些什么?我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哪怕一天的时间安排,哪怕我彻夜不眠,对明早也是未知的。我被皮鞭抽的遍体鳞伤,却又毫无血迹。

媳妇儿,是让我招架不住,表弟人家,可就是直击要害了:

“没事儿,不理解也得理解不是?”

“我明天晚一定到,一定!”

“说实话,表哥,最需要人手儿的就是现在,明晚上——来的,都是吃现成的!”

我哑口无言。

就知道表哥连婚礼都可以安排不开,幸好,伴郎团没打我的牌!这话,活生生像直接沿着肺管子,把硫酸浇下去……就是那一晚,我认不出我自己了,就在办公室,一个人的办公室……

这个同事桌上的半盒烟,那个同事桌上吃剩的半袋薯片,还有不知谁的哪个朝代的橙子,统统的,我都没饶了!当时,我是横竖出不来,陷入怪圈里,像故意来一次人生的崩溃体验。

同步同频,易地而处。

那个乙方策划,事后证明,还是仗义的。加班修改的功劳,都推给了我,还因为我是第一次搞这种二百页的PPT,从晚上十点到后半夜三点半,一直没催我,都是我招呼,他就回应。

“对了……都改了几稿了?”

“你没参与之前,就改了七稿了。”

“纳…尼?”

“别惊讶,估计还得耗几轮。”

“什么叫耗……”

说罢,对方把打字的节奏放缓了,不一会儿,发来了几张他现场的照片,一张是他正在追的电视剧,一张是旁边酣睡的女人。

他媳妇,合法的。他还说,媳妇知道今夜自己又要被工作□□,就先睡了。

我只能说,辛苦了。

他发了个抱拳的表情,反过来安慰我,要改变不了的话,就学会享受□□。

这就好比我们俩在城外攻城,城内的甲方领导已经快吃老鼠了,看谁还能熬得住,看谁耗得过谁……这种改法儿,改来改去,有意义吗?

“你不如操心□□、国防部的事儿?有意义吗?哪来那么多意义啊?”

“醍醐灌顶啊,真是。”

“谢谢啊,以我的经验推断,很可能改了十几稿,最后还是觉得最初的第一稿是最好的!”

“还可以这样,是吗?”

“就像我身边儿这个女人,当年非要跟我分手,想了十几个亲,最好才觉得还是我好……”

扯扯淡,就没那么糟心了。不知不觉,天也蒙蒙亮了。

对方说,你睡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不是还有婚礼等着你……

听完,我都快哭了,男人之间还可以这样。他还是打字,却已不感觉文字冰冷。他说,知道我也是九哥的铁瓷,有空儿,一起喝顿酒。

如此,我再也没有多余的心力,猜忌人家九哥的影响力了,倒头便睡,睡得昏天黑地……

或许只有我儿子的口水,滴在脸上才能叫醒我吧。

这张沙发外的整个售楼处,就是着了火,恐怕都不好使……这一觉,睡得我脖子落枕了,醒不来,睡得错过了午饭,还是睡不醒,好容易挣扎着,可以睁开半只眼睛,瞅了一下手机,才看见备忘录提醒我:

典礼是傍晚十七点五十八分,现在过了十七点,十七点十七分——

我靠!晚高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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