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韩梅的出现让车厢里瞬间没有了声息。漆亚男极不情愿地蹭回座位,趴在小桌上,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漆豆的零食是排长特批的。她爸爸是烈士。”景尧俯低身体,悄声对同伴透露了这一秘密。
“啊!真的呀!她还那么小!看起来不大!”
“她还有一个弟弟,妈妈是随军家属,没有工作,所以照顾她……”景尧把声音压得更低,显得很是神秘。
“别看她个儿高,其实才十三!”
安静得似乎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大家选择了集体沉默。
冬日的夕阳正缓缓落下,在遥远的戈壁滩头晕染出绚烂的红光。列车喘着粗气艰难而执著地向大漠落日圆的地方爬行。
清晨,一缕阳光照进车窗,车厢内暖暖的。干旱的戈壁滩一眼望不到尽头,不远处偶有房舍冒出炊烟,给大漠带来了一丝烟火气。
一天一夜的长途劳顿,大家恹恹的,身体和脚步显得沉重无比,没有半分精神。
九点多钟,一丛丛荆棘扎堆从眼前闪过,成片的胡杨顽强地屹立在戈壁滩上,马路就像裁剪过一样,笔直而宽阔。低矮的建筑摊开在滩头,整齐而有序。格市到了。
列车放慢了脚步,缓缓爬行。窗外的世界一片苍茫。坐在窗前,拥挤的脑袋并不影响人们观赏窗外的满目荒凉。
韩梅一声清脆的声响,将人们从窗前拉回到现实。从架上取下行李,堆放在脚下。只等一声令下,所有人便要背包上肩,踏上征程。怀揣着不安,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窗外。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欢迎的锣鼓早已敲响。在车轮的滚滚轰响声中,大地和着鼓点震颤起来。
站台简朴却很实用。三三两两的军人有序间隔,行注目礼迎接列车的到来。
站台中央,两名军官模样的人显得尤为突出:一个身材高大,却黑如铁塔。他紧闭双唇,眯缝着双眼,倒背双手,身体向一侧略倾,俯身聆听身旁人讲话。
说话的瘦高个儿肤色透着黑紫,一脸坚毅却难掩浑身的沧桑与疲惫。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目视前方,不停与黑铁塔交流着。
火车缓缓滑行,终于停下脚步。站台廊柱间三个并排站立的女兵成功引起了少女们的好奇与猜测。
新训女班长,正整装待旦。
颇具海拔的身高一般齐。齐肩短发整齐地拢在棉军帽下;三张不苟言笑的脸透着黑红。八一帽徽嵌在冗长的黑褐色绒毛里,在清晨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怎么来了三个女班长?”
”不是应该四个班么?三个班长怎么分?”
“哎,哎!那个豹头环眼、厚嘴唇的,看起来好凶呀!”
“就是,就是!分班的时候可千万别分到她的班里!”
“第三个漂亮些,看起来也温柔的很!”
“中间那个也挺好的,挺善良的,好像!”
猜测让不安充斥。
各怀心思的人们拎起行装步履蹒跚下了火车。无需叮嘱,自觉列队,慢慢聚集到三个女班长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