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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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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就被戳穿了身份,蒋一乔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感到释然。

也是,蒋书意是蒋文崇的女儿,被倾注了所有的爱,是世人眼中的“蒋氏嫡女”,德才兼备,落落大方,怎会像她这样一惊一乍,被一眼看穿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按照王氏和蒋文崇的打算,今日最好还是含糊过去,让向安误以为她就是蒋书意。等拜了堂、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向安就是再不满意,毕竟蒋一乔蒋氏嫡女的身份是实打实的,也不算欺君,向安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被发现。

蒋一乔没经历过什么大场面,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手指紧紧纠缠在了一起,既担心向安的责难,又为自己的蓄意隐瞒感到羞愧。

也不知她这幅样子是哪里取悦了向安,他竟轻笑了一声,唇角浅浅弯起,极佳的眉眼里像是有春风拂过,吹散了他身上难以遮掩的病气,让他整个人都添了三分色彩。

“别怕,坐吧。”向安轻声安慰道,甚至提起茶壶,亲自给她重新倒了茶水,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瓷一般的手衬得平平无奇的茶杯都名贵了几分。

杯中茶是千金难得的雀舌。

蒋一乔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向安不过是在一开始轻轻抿了一口茶水,而后便一直将杯子捧在手里,看样子是在借此取暖。

五足火盆在一旁烧得正旺,房里一丝冷气也没有,可他却仿佛仍是感觉不到什么温度,指尖都透着清白。

蒋一乔原本已经坐了下来,又下意识地起身,将身旁的五足火盆移得离他更近了些,这才老实端着茶杯,鸵鸟似的埋着头:“我的确不是蒋书意,也不是蒋文崇的女儿。”

向安端坐着,直直回望着她,闻言不过是眉头轻轻地一挑,而后便归于寂静,耐心等待着她的解释。

蒋一乔又愧又悔,狠狠埋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像是恨不能突然消失在这个世上。

一方面,她害怕以卫王的权势,若向安真的动了气,她怕是死八百次都不够。可另一方面,向安当真没什么反应,她却同样惴惴不安,总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我的父亲其实是忠武将军蒋世达,八年前便战死了。蒋文崇只是我的叔父。”蒋一乔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表情尚可,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我是说,很多事情我也没有办法,你能不能不要杀我?”

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未脱稚气,眉尾微微下垂,一双眼睛生得又大又圆,眼头却微微收拢,让她活像是一只愁眉苦脸的兔子。

这样的眼睛里藏不住事情,很快便将主人心底的不安、局促还有几分并不明显的期待暴露干净。

这桩婚事原本就充满了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蒋文崇膝下只得一儿一女,皆宠爱得紧,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嫁进来,拉个便宜侄女垫背,倒也不难理解。

只是蒋世达这个名字……向安陷在一种奇妙的沉默里,食指轻轻敲打着杯壁,不知是在消化蒋一乔的话,还是在思忖自己的回应:“八年前?是百牧之战?”

“是百牧之战。”蒋一乔全然没有预料到他关注的会是这个,虽仍旧胆怯得厉害,却还是有些犹豫地猜测,“二公子认识我父亲吗?”

听了她的话,向安倒真像是仔细回想起来,好半响却摇了摇头,甚至似有些遗憾:“你祖父同我父亲交好,按理说来应当见过,只是没什么印象。”

也是,自蒋老相公去世,向蒋两家淡了来往。莫说是八年前,向安年岁尚小,就凭他这般的身份,这样的身子,也不可能与常在战场的蒋世达相熟相知,大概不过是几面之缘而已。

蒋一乔不合时宜地感到有些失落。

蒋世达已去世近十年,什么也没留给她,就连幼时的回忆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若是向安真与蒋世达熟悉,好歹也能问问父亲在战场上的模样。

向安并未由着她陷入沉默,很快又追问道:“蒋世达为国战死,蒋文崇又官至三品。你怎么却一副无人照料的样子。”

蒋一乔不由得一愣,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新衣。

她今日是被仔细打扮了的,头上梳了在官家小姐里时兴的云鬟髻,两枚珍珠排钗精致而又不显张扬,一身藕粉色衣裙绣了暗红云纹,颜色还很饱满,是她两三年来里的第一件新衣裳。

这幅样子也像是无人照料吗?还是说他是在暗示自己方才的失礼,不像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蒋一乔脸颊有些发红,试图为自己辩解:“我虽未长在蒋府,但小时候阿爹阿娘也教过不少规矩,婶婶也常常教导,并不是野孩子。”

向安对她的回答感到有些疑惑,不置可否地抿了口茶。

蒋一乔对他方才的发问颇感郁闷,自顾自地生了会闷气,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咂摸起他的语气,不可置信地问,“您不怪我骗您?”

她吃惊的时候,一双眸子更圆、更亮,忽闪忽闪的,很是灵动,甚至藏不住欢喜地露出笑意。

向安不解她哪里来的这般好的精力大喜大悲,却还是耐着性子反问:“你骗我什么了?”

蒋一乔被问得一愣,这才想到自己似乎的确从来没和他说过自己是蒋书意。

她放下心来,讪笑一下,很是难为情地绞着衣角:“我以为二公子会问我,为何今日来的不是堂姐。”

“懿旨里让蒋氏嫡女嫁我为妻。你与你堂姐同为蒋氏女,并无分别,坐在此处并无不妥,我又为何要问你堂姐呢?”向安的声音清润悦耳,态度诚恳坦荡,让人无可挑剔。

蒋一乔却是一怔,甚至不由得有些出神。

蒋书意是蒋文崇的女儿,长陵有名的才貌俱全的贵女。从此处走到南城门,一路边走边问过去,怕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她与蒋书意并无分别这样的话来。

即便是蒋一乔的母亲,在世时也只是不停地提醒她,她失了父亲,与蒋书意云泥之别,切记不可生出与之相争的心思,若是无往来,便不可主动联系,若是有往来,也要万事忍让。

这么多年,她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是蒋家人,只当自己是落石巷一个普通的贫苦百姓,每每路过向府,都恍如隔世,如今却有一个人说自己与蒋书意并无分别。

她一向满足于当下,无意要争个输赢,只是突然被人平等以待,心中难免又软又酸:“谢谢你。”

“怎么?你反复提起此事,难道是不想嫁给我?”向安并没应承她的道谢,反而含笑问道。

蒋一乔这才惊觉,他其实很爱笑,与心情无关,倒像是一种习惯,令人如沐春风。

他似是还想说什么,门口却传来小厮的声音:“二公子,影东回来了。”

蒋一乔人不聪明,但多年讨生活下来,也曾在富贵人家伺候过茶水,还是明白分寸,虽不知小厮话中的含义,却还是主动提出:“二公子若有事忙,便先离开吧。”

向安只做未闻,接着方才的话说:“我来时便想问你,宫里的意思,你我婚事大概要趁早,你可有什么要求?”

“没有,没有,都听您安排就好了。”蒋一乔连忙摇手,生怕让人觉得自己有非分之想。

“无妨,我们可以先商量看看。”

他看上去实在诚挚得不行,蒋一乔本就心有计较,又毫无城府,此时已是被引诱得按捺不住,蠢蠢欲动起来:“有一事不合规矩,但还是想想问问二公子。”

向安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双亲早逝,这些年全仗着一位婶婶帮衬,如今要嫁了,也没什么可以回报他的。如若可以,二公子能不能将所下聘礼直接交到她的手上?”蒋一乔的声音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抱怨的语气,可偏巧愁绪从眉目间潺潺淌出,使人见之心软,声音也没底气似的,越来越低。

向安凝神细思片刻,似乎在考虑此事是否可行,但很快就应允下来:“可以,我让人安排。”

蒋一乔原本不过是争个万一而已,其实并未抱太大希望,却不想向安随口便应了下来。

她喜上眉梢,还未来得及道谢,只见向安伸手从婢女处接过一支金钗,起身向蒋一乔走来。

离得近了,天光都被遮掩住,蒋一乔眼前只有他挼蓝锦袍上的一片云纹,鼻尖是一点浅淡悠冷的熏香味,并无久病之人身上难以消散的药气。

她心跳得很快,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却被一双手按住了头,冰凉的指尖在某一个刹那扫过她的后颈,留给她一个激灵。

是那双白瓷一样的手,蒋一乔很快想到。

向安大概是在寻找位置,过了一会儿才有所动作,直到眼前再次明亮起来,蒋一乔这才觉得脑袋似是又沉了一点,向安已和自己拉开了距离,那只金钗大概已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

一旁的婢女很快为他披好了大氅,他面露歉然:“我的确还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这是双仪,你若还有什么想要的,便来府上找她。”

茶坊楼下,影东已等了许久,见向安出来,小跑着上前,递了封信过来,趁他翻看的空隙,问道:“蒋文崇这女儿真如传言那般才貌俱全吗?”

“来的不是蒋文崇女儿,是他侄女。”向安头也没抬的回答。

“侄女?”影东惊呼一声,想通其中关窍后,很快又怒气腾腾,“蒋文崇算个什么东西!他女儿能嫁给您是他祖上积德!竟敢塞个侄女敷衍!看我这就去禀报王爷,掀了他的蒋府!”

“兄长想让我成亲,以便有人贴身照顾。太后想借我的婚事,在兄长身边插根钉子。蒋文崇蛇鼠两端,肯定也有图谋。到这个时候,新娘是谁反倒是最不要紧的了。你安分一点,少说少做,不要坏事。”

向安一边看信,一边交代,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蒋文崇这个侄女倒也有些意思,只是不知道是被谁推出来的。”

影东挨了训,却也不见颓丧,反而乐呵呵地凑上去:“哦?怎么有意思了?”

一只吓破了胆的兔子,杯弓蛇影,又过于轻信,三言两语便能忘记提防,傻得可怜。

“掉以轻心还是不好,你永远都不知道街上的路人会是谁家的姑娘。”向安轻声叹了一句。

他前言不搭后语,可影东早八百年就习惯了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在乎有没有得到答案,只是很自然地想起一桩事。

前几日,他跟着向安去处理一个多嘴多舌的部下,被个小姑娘撞了个正着。不过是料理个人,那个姑娘瞧着又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向安便将人放走了。

影东想了想,估摸着他大概是后悔那晚留了个隐患,于是接话道:“不过是个小姑娘,您若不放心,我去抓来就是。此处风大,还是先回去吧。”

向安正巧看完了信,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将信件扔进一个小巧的红泥火炉里,拥着大氅,双手凑在火炉旁边取暖。

“吩咐下去,”车帷放下来前,他轻轻开了口,语气是一贯的温和,“判斩首,所有同伙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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