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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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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一乔被吓了一跳,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这两尊大佛殃及。

坊间皆知卫王兄弟感情甚笃,向顺云几乎没向安疼成自己的眼珠子,请遍天下名医都是轻的,但凡向安有个头疼脑热,他都敢扔下皇帝和满朝文武,径直回府守着。

以往蒋一乔还在想,就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究竟是如何同皇室分庭抗礼的?谁曾想,她进府第一日,竟能碰上兄弟俩吵架。

更怪的是,向安平日里总是和和煦煦的模样,知道别人咒自己短命都半点不生气,仍旧一脸和气,此时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当众训斥,有些挂不住,脸色沉得都能滴出水来。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发火,只冷笑了一声:“兄长嫌弃我羸弱无用,就该一早派人说清楚,我又岂敢特地过来,碍您的眼。”

“向安!”向顺云怒斥一声。

向安只做未闻,转身便走,被吴敏敏拦下后,虽不好同她拉扯,却还是扭过头,一副冷硬不吃的模样。

蒋一乔在此处没有依靠,就像是表小姐听见舅舅舅母吵架一般惶恐无措,只能紧紧跟着向安,他走,自己便走,他停,自己也停。

眼见着兄弟二人话赶话地越说越动气,吴敏敏又是好言劝说,又是将向安往殿里拉:“大早上的站在风口上,是病不想好了?还不快进去!”

她倒是不顾忌男女大防,可向安却投鼠忌器,虽是满腔的不情不愿,总归还是跨进了殿门,冷着一张脸,站得离向顺云老远。

蒋一乔本也想跟着进去,却被吴敏敏拦了下来。

“让他们兄弟二人好好聊聊,你跟我过来。”吴敏敏挽着蒋一乔离开,还不忘扭头警示性地看了向顺云一眼,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口不择言。

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侍从此时终于走上前来,战战兢兢地替他们将门关上,一溜烟地又跑走了。

向顺云已冷静了不少,看着弟弟冻得发白的一张脸,更加发不出脾气,自暴自弃地拿起一直坐在火炉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水递给他,见他不理,干脆扯出他的手,将杯子硬塞给他,末了还不忘低斥一句:“手冷得跟冰一样。”

烧得滚烫的茶水被白瓷茶杯挡掉小半的温度,捧在手里,恰到好处地让血液在冻僵了的手里重新流动起来,带来一点点酥麻的痛意。

浸在茶香里,向安也总算和软了不少,依着向顺云的意思,与他并排坐下。

“我昨日气昏了头,竟在你大婚的时候与你争执,是我不对。”向顺云身居高位,服软都别别扭扭,认完错又想挣回点颜面,于是为自己分辨道,“可你刚才也不该说什么‘无用之身’的话来扎我心窝子。这么多年,我何事没听你的?我有的权利,你都有,怎么还生这么大的气?”

向安轻哂一声,凉幽幽道:“原来大哥觉得我在乎的是权力。”

“你别这幅口气同我说话。”向顺云又有些烦躁起来,细想想,又觉得理亏,终于还是解释道,“前些日子入冬,你病得严重,我是担心你劳累,这才让底下人不许同你说外面的杂事。谁知道你会如此动怒,亲自带着影东埋了福子不够,还让人处死赵纠。”

向安本不打算就此事再多说什么,可见向顺云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到底于心不忍:“福子多嘴多舌,不堪大用。但因是大哥看重的人,我也不愿处置。可赵纠痴缠有夫之妇,逼得一家五口悬梁自尽,福子竟也敢蛊惑你放他一马,其心可诛。”

他不过三两句话,可向顺云却像是叹了好几口气,一边将他杯中微凉的茶水重新换了热的,一边忧愁道:“可赵纠毕竟是赵仕达唯一的儿子……”

“正因为他是赵仕达唯一的儿子,更不可轻易放过。”向安提高声音打断他,表情也愈发严肃起来,“朝中风向说变就变,一步退步步退,赵纠不死,待东风压过西风,恐怕就没有卫王府的立足之地了。”

“我知道赵仕达是太后的人,可……”向顺云眯了眯眼,看向窗外,似是透过窗格,看到了五彩缤纷的往事,“可赵仕达毕竟与父王有旧。我记得他以前还抱过你。你如此心狠手辣、不通人情,让父王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心狠手辣,不通人情?”向安饶有兴致地反问一句,每个字都似在他舌尖徘徊许久。

他垂着眼,缓缓地长舒了口气,像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将胸腔中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排解出来,而后他不轻不重地放下杯子,被荡出的水烫红了手背却躲也没躲。

“诶,你……”向顺云急切地站了起来,想要查看,却又被避开。

向安从袖袋里掏出手帕,草草将手上沾染上的茶水擦了擦,起身恭敬地一揖:“既然如此,外事种种,都随兄长处置吧。”

不等向顺云答话,他已推门离开。

外头的风吹得更加猛烈,远远传来了瓷器落地之声,紧跟着便是管事特意压低了声音的责骂,犯了事的婢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一地狼藉清理干净,另换了个瓶子,将手中红梅送进了厢房。

“就是个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受罚了,下去吧。”吴敏敏挥了挥手。

小婢女连声谢恩,欢天喜地退下了。

“王妃真是个好心肠的人。”蒋一乔发自内心地赞道。

她没料到自己会受到吴敏敏这般热心的款待,只觉得一双被吴敏敏紧紧握住的手热乎乎的,几乎顺着经脉舒服到了心里去。

吴敏敏是武将之女,自己也有几分功夫在身,出嫁前在长陵出了名的飒爽,却不想成为卫王妃多年,仍旧是个古道热肠、不拘小节的性子。

“都是可怜人,何必苛责呢。”吴敏敏并不在乎这一句半句的褒奖,一笔带过之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我今日叫你过来,却不是为了同你闲话的。你是忠将之后,却不知关于百牧之战,了解多少?”

又是百牧之战?蒋一乔不由得有些紧张,十根指头全绕在了一起,背都挺得更直了一些。

八年前,为抵外侮,先帝遣强兵出征,与鞑虏决战于百牧。蒋世达奉皇命,领了副指挥使一职。

虽说鞑虏悍勇,但在主将的率领之下,大军一路向前,少有败绩。直至一日,主将率主力军突袭敌城,蒋世达带领着两队步兵与后军留在营中看守辎重,却被敌军奇袭。

他们打下来的是空城,营地却被屠了个干干净净。蒋世达也身中数箭而死。

这一切都是侥幸逃出来的士兵讲的,时至今日,蒋一乔谈及此事,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一会儿想起母亲的眼泪,一会儿又想起蒋老夫人怨毒的目光。

吴敏敏怜惜地看着她,感同身受似的眉头紧锁:“那个时候,安儿也在营地里。”

“向安?”蒋一乔的眼睛里隐约还有泪光闪烁,却还是忍不住感到惊讶,“此战艰险,他怎么也……”

吴敏敏苦笑着摇了摇头:“他那时的身体虽比如今要好些,可是上阵厮杀也实属勉强。于是府里将他托付给了你父亲,想尽办法将他留在营中。我们都以为营地里总归要安全些,哪里知道刀剑无眼,入了军中,又有哪里能是安全的。”

“可是……向安说他并不认识我父亲。”蒋一乔仍旧不明所以。

吴敏敏的嘴角拉了下来,表情沉痛:“安儿硬要上战场,我们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暗地里派了不少人守在他身边。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身受重伤,虽一路被人护着逃了出来,侥幸捡回一条命,却昏沉数月,醒转之后,几乎忘了所有战时之事,身体也越发衰败了。”

蒋一乔一时竟听得痴了。

昨夜,向安也曾轻描淡写地提起过此事,却不想是这样的惨烈。

原来他当真是父亲的同袍,甚至曾一起在绝境中求生,或许在他逃出来的时候,父亲也曾像是帮助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士兵一样帮助过他,或许也曾肯定地将手放在他的肩上。

这种奇妙的联接让蒋一乔百味杂陈,难以自抑。

吴敏敏拭了拭泪,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当年情形有多么惨烈,我们都不知道。安儿一直不愿提及此事,只私下派人照顾当年将士的遗孀与子女。他前些日子问过你父亲的事,知晓了与你的渊源,今后必会竭尽所能照顾你的。”

妯娌两个手覆着手,也不知是谁在安慰谁。

蒋一乔想起昨晚的向安,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那个魁梧高大的男人,生前便总是将她护在怀里,身后竟还给她留下如此福报。

她眼睛发胀,掩耳盗铃地垂下了头,心中涌起一阵阵思念。

“太后有太后的想法,王爷也有王爷的。我估摸着安儿应下这桩婚事,一是为了让他兄长安心,二是让太后满意,总归是他自己的选择。”吴敏敏埋头低叹一声,余下的话颇有些难以启齿,“你与此事原本并无关系,被无端牵扯进来,是我们对不住你。”

蒋一乔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一脸的意料之外,全没料到吴敏敏的这番话。

事实上,也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从王氏上门那日起,所有人都将这桩婚事看得理所当然。甚至在蒋青宜眼里,她不过是一个捡拾破烂的乞丐,以一颗卑劣的心,收纳了蒋书意随手丢弃的婚事。

现在却有一个人真诚地告诉她,在此事里,她才是那个被无辜牵连的人。

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终于有了些温度,蒋一乔像是一颗被糯米纸包裹起来的冰糖,被这一点点的善意融化了外衣,感觉到整颗心都在变得柔软。

“世间的事大多落棋无悔,你既然进了门,以后便都是一家人。我与你讲这些往事,也有我的私心。安儿他身体不好,平日里少不得要劳烦你多照看些,有什么争执也忍让一下。等事后告诉我,我再替你教训他,好不好?”吴敏敏试探着问。

蒋一乔点点头,仿若给出承诺一般认真地答应下来:“我会的照看他的。”

不多时,向安从外头进来,显然与兄长聊得并不愉快,坐也没坐,只说接蒋一乔回珞梧斋。

他们才一进门,便有小厮奉上了一大碗苦药。

隔了老远,蒋一乔依旧被药味苦得皱了皱鼻子,可向安却面无表情地一口便将整碗苦药喝下,看得蒋一乔舌头发麻。

她想了想,转身回房,从自己带来的荷包里翻出一包蜜饯,又小跑过来,献宝似的递给他。

自从见了向顺云之后,向安的脸色一直很难看,颇有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看向蒋一乔的眼神里带着防备,像是一只被惊扰的猫。

可惜蒋一乔并不算是一个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只是想着任谁喝了这么一大碗药,心情都不会很好,于是将摊开的油纸又往前送了送,颇有些着急地强调:“你试试!婶婶自己做的,带着股酸味儿,解苦最好了,一点都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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