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天损灵根,即天赋极高,但灵根处于某种原因受了严重损伤,初修习时看不出来,甚至比常人修炼迅猛许多,但境界至多达到元婴,便会停滞不前,永远没有再升境界的可能。
陆祊简直老泪纵横。
这孩子太符合他的要求了,关键长得还好看。
并且他绝不用担心这孩子是男主,因为没哪个作者会设定男主天损灵根,在元婴期就郁郁而终的!
他虽没看过原著,大略还在女同事口中听过一点,据说原著攻乃天纵奇才,一路突破至大乘与原主并肩,总之不是什么天损灵根。
这样的徒弟放在整个修真界恐怕都难找。
陆祊努力压住激动的心情,端着老人的架子,捋了捋雪白的胡须高深莫测道:“既然来了,也是缘分,便一同参加试炼吧。”
那个小公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陆仙师都发话了,不敢不从,只能忿忿地走回队伍里。
少年被排在那小公子身后,他其并不清楚这些人在干什么,但这种情形之下也跑不得,只能忐忑不安地站在那儿。
小公子伸手放到试炼石上,陆祊敷衍地让那块石头闪出一丝微光。
一旁记录的人摇了摇头。
小公子失望地退到一旁,衣着破烂的少年有些不安地走上前,把纤细的手放到了试炼石上。
记录的人打了个哈欠,不报希望地准备测下一个。
忽然间,整块石头光芒暴涨,几乎晃瞎人的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陆祊演技爆发,适时地睁大眼睛,颤颤巍巍道:“天赋灵根!天赋灵根啊!此乃先天之材!”
小公子失声道:“什么?”
后面的队伍响起一片纷乱的议论声。
在场的都是各家被筛了又筛的弟子,在震惊中面面相觑。
仙门长老:瞳孔地震。
各大世家:玩我?
陆祊披着老头皮,倒是半点不虚,反正大乘仙人的名头在此,没有人敢质疑,怎么编都行。
他仙侠小说看得多,张口就来,只说是此子天赋异禀骨骼清奇万中无一,可堪大用,有望继承他的衣钵,今天非收这个弟子不可。
当然这么多人在这,他也不可能只收这一个,本着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想法,挑挑拣拣又选了几个,只不过都不及刚刚那少年顺眼。
收徒大会一直到晚上才结束,陆祊累得回逢仙阁里倒头就睡。
虽然收的是亲传弟子,但他其实也不太会教人,行了拜师之礼后,把人丢到了蓬莱仙阁的天字班学习基础功法。
他回头探查了一下光秃秃的生命值,果然又稳回了正常水准,这才松了口气。
陆祊研究了原主功法,终于觉出要养个傀儡替自己挡雷劫并非易事,傀儡需要得天地精华温养,七年间不得出现丝毫差错,他看着那无数道仙草药方和修炼指南,如丧考妣,心情好似台风天被领导抓出来加班。
原主把收徒大会定今天还是有道理的,养傀儡需要耗费的心血居多,若不从现在开始准备,根本来不及,怪不得他生命值跌这么低。
且雷劫并不是一劈就死了,天道的惩处哪有那么简单,雷劫之前修仙者气运逆转,要是一下没劈死,天罚之中浑身灼伤,筋骨寸断,皮肉皆腐,药石难医,挣扎数月之后才会身亡……陆祊头皮发麻,认命地开始干活。
凡俗之人就算是有灵根,要开始修炼也不易。
陆祊翻箱倒柜,找出了原主记载的洗髓丹,那丹药是给初入仙门的人用的,通体血红,有玉石之泽,非常漂亮,他收拾了一下就让人丢给白天收的那小孩了。
他又照着书,翻了半天,始终没有找到第二枚洗髓石,转头问了管库房的弟子。
库房弟子毕恭毕敬道:“没有第二枚了。”
“那上哪能买?”陆祊随口问道。
“买?”弟子疑惑道,“洗髓丹是您百年之前用上百味仙药炼制而成,修真界独此一枚,您还嘱咐我们悉心保存呢。”
陆祊被口水呛了一下。
完了。
他好像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头了。
陆祊扶着额,心想算了,放就放吧,这孩子就在蓬莱仙山上,还能挂了不成。
后面需要的天地灵药都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本着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心态,陆祊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了。
他这仙人,其实活得比现世里快活。
上辈子他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打工人,在大城市里孑然一身,起早贪黑地干活加班,还得天天被同事坑,被老板骂,最大的梦想就是挣到足够的钱,然后搬出那个狭窄的出租屋,美美当一条摆烂咸鱼。
逢仙阁这么大,仙气缭绕,躺着很舒服,也不必通勤挤地铁,所以他才不愿这么快被一道天雷劈死。
陆祊合上眼,在鎏金缠枝香炉的淡烟中沉沉睡去。
他悠哉了几月有余,直到半夜里又被一片通红的生命值条给吓醒了。
又怎么了?!
陆祊心惊肉跳地起了身。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系统没有别的数据这一点完全是坑人的,不管遇到什么意外,具象化体现出来,只能是那几点反复横跳的生命值,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他自己猜。
这生命值条几个月来一直安安静静,怎么又急转直下。陆祊懵懂地思考了半天,总不能是他养的小傀儡出了什么意外吧?
陆祊化身老头,准备出去探查一番。
他收的那小弟子被扔在天字班,也不知道学得怎么样了,他还指着这孩子继承原主的衣钵呢。
半炷香功夫后,他意识到自己犯傻了。
蓬莱仙阁并不小,楼阁高低错落,亭台流水环绕其间,他平时除了睡觉就是闭关——下山出去玩,根本不知道天字班在哪。
他在黑漆漆的建筑里绕了半天,彻底迷了路,只听见远处隐约有人声,便循声而去。
陆祊敛了声息,听到少年的嬉笑声。
只见为首的少年拿着几枚石头,往莲花池子里砸。
那少年他有点眼熟,应该参加过收徒大会,叫张三还是李四他忘了,只记得根骨一般,莫约是被哪个仙门世家塞进来的。
这帮少年胆子也大,蓬莱山弟子修习之时明令宵禁,他们竟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出来玩。
莲花池里近看竟有个人在挣扎。
“没娘养的东西,也敢跟我一同修习。”那少年丢完石头,嗤笑着骂道。
池中人狼狈地挣扎着,引得岸上一阵嘲笑。
“……”陆祊心说不是,你们修仙界这么多年了,霸凌方式怎么还没有一点新意。
这几天乃三九寒冬,积雪数日不化,落到水里怕是要病许久。
但是这池子里的人——怎么这么眼熟?
少年挣扎间露出白皙脆弱的颈脖,陆祊心里骤然一惊。
我靠这不是他收的那弟子吗!
怪不得生命值骤降!
他的小傀儡要淹死掉了!
陆祊学过游泳,但纯纯是三脚猫功夫,一咬牙闭着眼往下跳。
“噗通”一声巨响。
周围扔石头的弟子被吓得作鸟兽散。
蓬莱的规矩,宵禁被抓是要重罚的。
陆祊一入水就后悔了,冰冷刺骨的水环绕着他,浸入衣衫,他这把老身子骨,小傀儡跟他哪个先淹死还真不好说。
所幸池水不深,他凭借着印象扑腾起来,把水里的少年托上了岸。
都说溺死者最为惊恐,他算是领教到了,少年瘦削的胳膊明明没多大力气,却活活把他的胳膊掐出了五个青紫的印子,痛得陆祊倒抽一口凉气。
陆祊揉着胳膊爬上了岸,身上湿淋淋的全是水,冻得浑身发抖。
少年脸色青白,咳着水,似乎还没缓过劲来。
陆祊伸手就去掐他的脉。
那手在黑暗中看不出一点血色,生满了冻疮,摸上去像是冻硬了的石头,所幸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陆祊松了口气。
有夜巡的弟子听到动静过来,提着灯喝道:“什么人!”
陆祊拄着拐杖咳嗽两声。
苍白的胡须粘在脸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狼狈的样子,总之那弟子还是认出来了,立刻行礼:“陆仙师!”
陆祊郁闷地挥手道:“无事,去别处巡逻吧。”
那弟子疑惑道:“仙师为何不捻闭水诀,可是此处有什么异常?”
陆祊噎了一下,心情更惨痛了。
是啊!为什么不捻闭水诀!
他这不是忘了吗。
那弟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陆祊这才有心思回头,想去拉一把地上的少年,那少年像是被火烫到了似的,躲开他的手,强撑着发抖的身体起身行礼,用极其嘶哑的嗓音道:“弟子擅闯宵禁,自愿领罚。”
陆祊半晌才道:“你不用这么,这么……”
少年寒冬腊月只穿了一件单衣,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发丝睫毛上都挂了冰渣,根据刚才的霸凌场面,陆祊猜他应该是被赶出来的。
他就在这冻死人的天气里,屈着身子跟他请罪。
陆祊一怔,旋即一阵牙酸。他的确不管仙门之事,却不成想这小徒弟没他撑腰险些被欺负死。
他刚要张嘴安慰些什么,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陆祊:“……”
他勉强维持着仙风道骨的气质,给自己捻了个诀,身上湿哒哒的水流化成冰渣,稀里哗啦落到地上。原主那些毁天灭地的法术他一窍不通,这些鸡毛蒜皮的倒是学了不少。
陆祊如法炮制对少年也操作了一番,用随身的狐皮裘裹住了他。
少年的双手冰得吓人,他像老妈子一样一脸关切,把少年的手搓热了。
陆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生命值条。
很好,在上升!
这东西果然跟小傀儡的生死挂钩。
少年微微抬起头,陆祊想叫他过来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他只是养着他当傀儡,但人来了两三个月了,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属实有些不妥。
陆祊努力摆出老年人能做出最慈祥的表情,斟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声道:“徒弟闻小余。”
“哪个闻,哪个余?”陆祊道。
少年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闻味道的闻,余……多余的余。没有大名。”
他定睛一看,发现这孩子眼睛雾蒙蒙的,眼里像是盖着白色的一层翳,好像受了什么伤,伤口上还有灵力的痕迹,十分古怪,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些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