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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满目复惊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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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年前,王城有善口技者,惟妙惟肖,观者如潮。可惜已音毁技失,你又是同何人所学?”

烛灯昏黄,满头白发的老者语气极为不善,一双厉眸满带审视。

南楚本不欲回答,待见他拔箭的手微微停顿,不由得快速到:“说来话长,鄙人自幼极擅模仿,闲暇亦会练习。今夜幸得阁下出手相助,否则仅凭在下的雕虫小技,焉能吓走那些恶贼。”

闻声,老者面无表情,接着凝神将箭头拔去。

紧闭双目的吴越,俏脸苍白细汗密布,剧烈的疼痛令她牙齿喋碰……

“还愣着做什么,快来照顾你的同伴,老头子要去煮药了!”

老者性子古怪,态度漠然地端起杂物盘离开。

“她什么时候才会醒?”南楚难掩焦灼之色。

老者顿了顿脚步,转身用破布捏起那枚箭头,恶劣地举到她面前:“身中剧毒,活下来已是大幸。你要是懒得管,不如去偏殿闷头睡大觉。反正人的命天注定,死的活不了,活的也死不成。”

“您——”

望着那道摇摇晃晃的背影,南楚四下茫然,难道支吾真要死在这里?

视线所及,是她牵过自己的白皙素手。憔悴玉容,干裂朱唇……

南楚神思恍惚,忍不住抚袖近前。深眸长凝,久久无法平静。自从来到这个异世,她唯一的使命便是保护圣女安然无恙。支吾的生死,其实与她毫无关系,甚至对方还是导致自己国破家亡的仇敌。

按照原剧情,鲁兮国即将陈兵边境,一场鏖战蓄势待发。亲率大军出征的支吾,会遭到众叛亲离……

可如今,剧情已然偏离。

支吾现下受了重伤,如此一来,定然无法上战场。那后续会发生什么呢,原身的幼弟能否逃过一劫?

既定的对策,因支吾的转变而棘手。于情于理,支吾死有余辜,可正因为相处过,她心绪复杂难解。

寒风凛冽,垂对幽烛。星眸璀璨,银河牧野。

南楚强打起精神,一再告诫自己,有些雷池不容轻越。

“大小姐……大小姐!”

榻上人蓦然惊呼,骇得南楚险些跌倒。

“不怕,我在。”南楚猛地握住她的细腕,本欲安抚,却又一息松开。

吴越依旧在沉睡,适才不过梦呓。

长夜漫漫,南楚目光晦暗,虚空地落在窗畔。

彼时吴越噩梦连连,眼尾瞬间淌下一串盈珠。

“冷,我好冷啊……”

“支吾?”

南楚回身抵近,动作僵硬犹豫。下一刻,一个小脑袋悄然钻入她怀里。

吴越蹭来蹭去,双手还越发用力,抱着她不停地嘟囔。不知过了多久,才熟睡过去。纵使双腿发麻,南楚依旧不愿将她推开。

暗墙倒影,亲密依偎,宛如挚侣。

天将破晓,吴越终于苏醒了。

“老伯……老伯,她睁眼了!”南楚兴奋的朝屋外奔去。

尽管行动多有不便,吴越仍咬牙下了榻。接着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勉强梳洗完毕。然后左等右盼,迟迟未见来人,于是她干脆披衣去寻。

“这才什么时辰,大呼小叫惹人嫌。既然醒了,你们就赶紧离开。”老翁自顾自地劈柴,仿佛身后人不存在。

“你这老头儿,讲话这么难听,且留步!”吴越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儿。

“小心伤口,你怎么出来了?”

“我来找你!”

言毕,吴越紧盯老者。

见势不妙,南楚忙挡住她的视线,话语温柔:“这位老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万万不可——”

“恩人?那劳烦弥葡厢房暂候,我好生谢谢这老头儿!”

支吾气势嚣张,哪里有报恩的样子,分明要与人起争执。南楚难掩失望,她简直不敢相信,这真的是昨夜鼓舞她的那个人。

“既如此,我也要留下来——”

老翁神情淡漠,忽然朝门口道:“这位姑娘,请吧!”

“您——”

长者意,不易辞。

即便南楚不愿离开,也只得三步一回头,期盼支吾莫要昧良心。

待回廊声止,室内针落可闻之际,吴越突然从腰间掏出块令牌,朝老翁深深鞠躬:“适才多有冒犯,望瑄龄大人见谅。”

闻声,瑄龄怔在了原地,迟疑着缓缓抬眸。

“阁下认错人了,这里没什么瑄龄,唯有乡野匹夫。”

“上次来,大人便认出了孤,对不对?”否则他也不会主动施救了。

初次相遇,其实吴越并未认出这位老臣,还是在王城火魔殿中倏然记起。

三朝元老的愚忠瑄龄,因支吾宠信弼薄等奸佞,令其受尽苦楚。可就在支吾身陷囹圄时,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竟不要命地挡在她面前,最后比她先一步横尸朱雀街。

“瑄龄,你恨孤吗?”

四目相对,瑄龄眼眶通红,沟壑纵横的面颊难掩凄苦。

“古人云:‘明君尊贵,天下人得而敬之。昏君残暴,天下人尽可唾也。’鄙人一介草莽,实不敢妄议至尊。”

这个老头,心里分明有怨,但铮铮傲骨,偏摆出这副样子。倘若原身在此,固执的瑄龄哪儿还有活路。

吴越心中万分感慨,她极能体谅对方的感受。

宁以直报曲,忠贞始不移。

“说来惭愧,孤有罪。”

吴越言辞切切,替原身真心忏悔。泪眸扫过瑄龄的十指,年逾花甲的老者熬了多少酷刑。

白发垂腰,瘦骨嶙峋。多年来食草饮雪,寒冽艰涩不改苦志。

瑄龄已有多年不曾落泪,然而偏在当下,仅因眼前人一句“有罪”,他便抽噎不止。

“老大人受苦了,孤万分愧疚,不知悔悟的是否及时?”

吴越视线模糊又清晰,这种时刻感情无法伪饰。她弯腰奉上锦帕,心疼地注视着那双没有指甲的枯手。

眼泪决堤,神情复杂。

咫尺之遥,锦帕恭献,瑄龄呼吸格外沉重。关于结局,他曾试想过很多种,但从未想过一国之君肯放低身段向他认错。

从古至今,无出其右。感慨萦怀,瑄龄竟发不出一丝声音。

见状,吴越再度毕恭毕敬致歉,继而将手中令牌奉赠。

“老大人心系天下,孤并非不想重用,只是孤亦有口难言。”

自打到这儿,无论在禁宫,还是朝堂,吴越压根无人敢用。她虽然有支吾的记忆,但哪能事无巨细。作为一个新时代大二学生,若非开了记忆挂,她恐怕早领盒饭了。

“君上遇到了麻烦?”瑄龄擦着泪水问,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何止是麻烦,吴越反复斟酌道:“申首国运将衰,孤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整日如履薄冰。此番密谈,确有重任交与先生。”

瑄龄警惕地环视四周,旋即附耳倾听。待听完所有,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蒙君良言,三冬犹暖。老臣也要向君上请罪,昔年不该因你是女儿身,百般刁难。”

吴越迅速撑起对方,摇头劝慰:“先生快快请起,若论从前,定是孤错更多!”

“君上,今日臣算是明白了,贤君不分男女。”

“此言妙极!”

吴越莞尔一笑,神采飞扬:“这天下不是女人的,更不是男人的,它是所有人的。”

“居高位,势必要付出一番心血。实话说,这些年君上亦太过。”瑄龄直言不讳。

“是啊,孤沉溺自傲,穷兵黩武将繁重的课税推给无辜百姓。以至本就困苦的底层,压得喘不过气……孤悔恨啊!”

“事已至此,唯有亡羊补牢。咱们申首征战四方,此时若您示弱,只怕国将不国。”

支吾手段残暴,反过来却也威慑了不少敌人,令他们不敢轻易打申首的主意。

但吴越毕竟不是真正的支吾,她不愿继续征战,也没有号令三军的本领。眼下申首国力不比从前,莫说要达成守护圣女的目标,就连她都不一定能逃脱死亡。

起初的豪言壮志宏伟蓝图,悉数烟消云散。

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古人的智慧不得不服。

吴越不过将自己所处的困境言简意赅地描述,瑄龄沉吟思索,很快便为其谋划了新计策。

私语窃窃,最后面容沉肃的瑄龄颤巍接过令牌。

“老臣定不负君上信任!”

吴越敛神告辞,略整衣衫步入正殿。

晨钟绵绵,只见国师素手捧着经文,纤颈弧度优美,薄光轻盈地笼罩周身。

仙子临窗渡,赠人满目春。

这天底下,竟会有这样的奇遇。吴越情不自禁地抚住胸口,莫名想起了鸿岫园的大小姐。

“君上,弼薄大人带着亲卫在殿外迎您回朝。”

南楚缓缓合上经书,双眸不见半分欣喜。

“哼,他来正好!”这个刁奴玩忽职守,百无一用。

吴越怒气冲冲地决定严惩弼薄,哪曾想对方连路都走不了,十分可怜狼狈可怜。

“君上,奴才救驾来迟,请您恕——”说着弼薄挣扎起身,试图从担架里冲出来。

吴越连连退步,难得体谅这个媚上欺下的奸佞。

“行啦行啦,免礼。”

弼薄泪如雨下,可怜巴巴地追问:“昨夜凶险,您有没有受伤?”

“你看呢!”

吴越神情不虞,随即冷不丁地问:“你们在山下遭到伏击了?”

弼薄当即吞吞吐吐。

“怎么不回答?”

“奴才不知该……”

“纠结什么,再犹豫,孤便让人砍断你的手。”

话音未落,弼薄语速极快地回禀:“是圣女,她派人拦住了我们。”

“圣女?”吴越格外不解。

“她允许您修缮神殿,但不希望释放余孽瑄龄。”

好一个终身囚困,这圣女信奉的到底是个什么神!

“孤何曾说要放了那老匹夫,圣女的话,孤焉会不从。”

吴越语气宠溺,一改之前的策略,决定圣女、国师两手抓。

一旁沉默的南楚再也听不下去,瑄龄昨夜分明救了她,没想到支吾竟如此黑心烂肺。

“哼,老匹夫误打误撞救了孤,本该受赏。可晨起,孤好意同他交谈,怎奈这瑄龄油盐不进,仍因陈年旧事对孤百般怨恨。既如此,孤定让他老死在此!”

“君上万万不可——”

南楚忍无可忍,正要阻拦,却被探出脑袋的弼薄愤愤打断。

“国师还是管好自己吧,幸得君上无恙,否则你有几条命能抵!”

金舆高坐,吴越表情隐忍地瞥过国师。这种时候,她绝对不能有任何表态。

“启程,孤要向圣女亲自解释。”

吴越黯然垂眸,攥拳不再看那道清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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