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姐，你没事吧？”
南楚鼻头一酸，猛地扑进沈烟怀中。
看着泣不成声的妹妹，沈烟亦眼眶盈润，情绪格外激愤：“青儿怎么来了，莫非穆羽裳逼迫你！”
“今日我在城中寻新住处，她自茶馆一路跟随。见其握有四姐的玉簪，我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原来是这样，傻妹妹。”
沈烟抚摸着妹妹的发髻，凝眸嘱咐：“既来之，则安之。切记，死都不要说出古籍的下落。无论是谁，他们休想得到。”
姐妹俩霎时悲愤交加，正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沈烟仓促地替妹妹擦泪，提袖掩面道：“进！”
换了一身装扮的穆羽裳，此刻黄衣螺髻，愈发显得英气明秀。
“穆某不请自来，叨扰两位小姐了。”
沈烟暗自瞧她，这人嘴里说着歉意，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冷傲。
“穆大小姐曾救我于水火，沈烟自当报答，只是你将我姐妹二人引来，就不怕江湖瞩目，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南楚默默站在姐姐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只见穆羽裳丝毫不芥蒂她们的防备，语气极为坦然：“今日诚邀二位念芳苑一聚，的确有要事相商。”
沈烟眉心紧蹙，对她的回答颇有些意外。
“我们姐妹处境艰难，应该帮不了穆小姐什么忙。”南楚跃步而出，强势地将姐姐护在身后。
此情此景，令穆羽裳嘴角微勾，难得露出丝笑意。
“不错，二位如今泥菩萨过河，就连抛头露面都是奢望——”
“既如此，还请穆小姐高抬贵手，放我们姐妹回去。”沈烟粉颊颤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穆羽裳眼眸微凛，视线落在她脸庞：“待穆某讲完，若二位执意要走，必不阻拦。”
管她讲什么，沈烟骤然生恨，可惜尚未开口，便被妹妹拽住了衣袖。
“你讲便是！”
穆羽裳斜窥着沈烟，随即定神解释：“沈氏域外宝山图，我不感兴趣。富贵荣华，于我而言更是粪土。眼下我有桩心事，需要五小姐相助。”
“我妹妹被江湖追捕，她怎能——”
“急什么，听我讲完。”穆羽裳毫不客气的将沈烟打断。
凝着对方疏漠的神色，南楚忽然福至心灵，隐约觉得会改变什么，随快步近前：“假如穆小姐能够庇护我姐姐，条件合适，我愿为你解忧。”
扑哧一声，穆羽裳不觉冷笑：“照理说，顺水推舟的事情，五小姐没资格同我讲条件。”
“穆羽裳，你不要太过分！”当真欺人太甚。
面对沈烟的怨怼，穆羽裳异常平静：“婆娑山庄与我有深恨，没记错的话，沈家两位小姐亦折于此。过几日，婆娑山庄会十年一度纳新，五小姐年少芳华，想来通过遴选并不难。”
“可我们处处是敌，小妹难保不会被人认出来。”
南楚软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神色却仿佛在听旁人的事。
“放心，我自有妙计。”
“所以……你要我杀枯婆？”
穆羽裳横眉冷扫，朝那傲骨铮铮的少女颔首：“对，五小姐不愿意也没关系，权当——”
“我愿意，但求穆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青儿，你糊涂！”
沈烟死死握住妹妹的手，昂头冲穆羽裳低吼：“枯婆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分明是让我妹妹送死。”
“二姐和三姐的血海深仇，沈青无一日敢忘。四姐安然无恙的活着，我就有信心，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枯婆。”
她话音未落，穆羽裳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然而，当她无意掠过沈烟那双漆黑深眸，一颗心险些令她失态。
“你们姐妹好好商议，明日天黑前给我答案。”
穆羽裳下意识的逃离，她畏惧沈烟的目光，只得迅速离去，徒留无处可依的姐妹俩。
雨打娇花，落英满地。
“我宁肯去的人是我，听姐姐的话，不要答应她。”
沈烟目光呆滞，浑身直打哆嗦。
南楚将她紧拥在怀，含泪哄慰：“四姐，我知道你担忧我，可我们总不能一味龟缩。琴艺练习需要时间和心情，眼下我们哪来闲庭信步。求四姐相信我，我绝不会出事的。”
即便将来真有所差池，穆羽裳应该会践诺！
“我作为姐姐，无能又拖累，真是厚颜无耻。”
“四姐，莫要自怨自艾。我们只能自救，否则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南楚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神色坚定决绝。
沈烟深知自己这张脸，出去便会被人发觉，这注定她无法参加婆娑山庄的遴选。一时间，各种情绪翻腾，久久不能平息：“青儿……”
明月千里，应是无言。
穆羽裳眉目如画，侧眸仰望天际。
看着她的背影，进来送茶的柒婆婆不由得出声询问：“大小姐怎么不睡，一个人在想什么？”
柒婆婆是穆羽裳的乳母，也是她早亡生母的贴身侍女。她们不是母女，更胜母女。
“没想什么！”
穆羽裳仓惶回身，竭力将脑海中的芙蓉面散去。
“沈氏两位小姐当真命途多舛，若非那传说中的域外宝山图，她们现下皆闺阁娇女。”
柒婆婆蓦地想起那位五小姐，虽白面黑发，姿容世间难得一遇，可一双草鞋破败不堪，想来困顿久矣！
穆羽裳一息怔然，飞快收敛住所有情绪，表现淡漠：“人世残酷，昔日王侯今成土，更何况是沈家。婆婆不必怜惜她们，毕竟她们算不得最无助。”
柒婆婆诧异地看向她，接着摇头继续做事。
穆羽裳深呼一口气，垂眸饮尽杯中茶。
同情，不如尊重。给予，不如选择。
婆娑山庄十年一度的遴选，尤其在今年倍受武林瞩目。吴越看着湘妃递上来的长长名单，简直要目瞪口呆。
“还有三日截止，不过奴婢猜测，今年人数定会翻倍。不知庄主有什么特殊要求，届时均可转告几位长老。”
婆娑山庄枯婆一人为尊，下面设有六个长老，分别负责山庄不同的事务。
“暂时没想，以后再说！”吴越生怕说多错多。
湘妃恭敬地俯身，柔声再禀：“庄主，前些时日奴婢奉命打探穆氏，不期想竟有了意外之喜。”
“是吗？”
吴越根本不感兴趣，现在她只关心如何提高自保能力。
“穆家老爷前岁瘫痪在床，穆氏现在由穆家大小姐代管。那位穆婴公子有心同咱们交好，却碍于他那个霸道的长姐——”
“那就不交好！”
吴越听的耳朵起茧，心里却盘算着另一桩事。
湘妃当即脸色难堪，委屈巴巴的回到：“穆氏富可敌国，奴婢苦心孤诣也是为了咱们山庄。”
看着她那个样子，吴越难免起了恻隐之心，于是语气和缓：“既然你负责此事，那便继续做下去。虽说多个朋友多条道，但绝不可曲意逢迎。”
“是，奴婢遵命。”
等湘妃一走，身旁的黛蓝隐忍再三道：“庄主，穆氏大小姐同我们有仇的，她外祖家曾被二长老灭口，其实不结交也罢！”
哦和，吴越立即打起了精神。
“想来湘妃会多加留意，对了，遴选一事你怎么看？”
黛蓝不作他想，直抒己见。
“咱们山庄每三年一小选，十年一大选，我与湘妃皆小选而入，大选要选出您的心腹爱徒，所以势必更为严苛。奴婢没什么意见，一切听庄主和三位长老安排。”
“嗯，下去吧！”
吴越肉眼可见的萎靡，她根本不知谁是长老，回到山庄早晚露馅。
遴选在即，到底该怎么办呢?
电光石火的一刹，吴越忽然生了大胆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