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一众人或坐或卧，各自调养。
但有一人却一直站着，他将剑置于胸前，双手抱胸，是守卫的姿势。
曜灵走到少年身前，叫道：“仲钧前辈。”
被叫的人面无表情，“有事？”
曜灵颔首，“确实有一事想请教。”
她开口道：“我听说前辈也曾被漩涡吸走，进入过特殊空间，我想知道，特殊空间里究竟有什么。”
少年皱眉，“你问这做什么？”
曜灵面色一黯，“不敢欺瞒前辈，”她低低叹了一声，“我灵力低微，在这秘境之中寸步难行，刚才若非玄宥师兄相救，恐怕我也要被漩涡吸入。”
“漩涡出现突然，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会来，听说前辈曾被漩涡吸走，我便想多了解一些，以免到时无端丧命。”
她的神情有些哀伤。
少年眉头一动，狐疑地看着她，“你刚才……叫我师兄什么？”
“啊？”曜灵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好一会，眼中慢慢爬上羞意，小声回道，“是，是玄宥……师兄让我这么叫的。”
她眼波流转，瞥向少年身后，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少年如遭雷劈，不敢置信地呆滞重复，“你说，是他让你这么叫的？”
曜灵脸颊透粉，再次轻轻点头。
仲钧眼睛瞪得极大，视线反复在师兄和面前的女修面前移动，最后定在曜灵身上，神色一言难尽。
不过很快，他收起全部表情，单手持剑，又是一个高冷剑修。变脸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你刚说什么？”
“哦，”曜灵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是想问，前辈在漩涡之后的空间内见到了什么。”
仲钧这次倒是回答得很痛快，“就是一个黑乎乎的小房间，除了一张桌子和一个灵气团之外什么都没有。”
灵气团？曜灵想到了之前山谷之中的遭遇，继续问道，“那灵气团里是什么？”
仲钧摇头，“不知道。”
曜灵试探道：“前辈没有……破开看看吗？”
仲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和我无关，干嘛要看？”
“……”
曜灵微笑，“既然是房间，总会有门窗之类的吧？”
“有门。”
“门后面是什么？”
仲钧再次摇头，“不知道。”
曜灵牙齿咬在一处，发出轻微响声，“又是和你无关，所以没看？”
“哦，那倒不是，”仲钧纠正道，“我推了一下，没推开，就放弃了。”
曜灵：“……”
她扬起笑容，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多谢前辈解惑。”
她转身欲走，却被一柄剑拦在了身前。
剑鞘无瑕，灵光大盛，未曾出鞘便已寒气逼人，这是一柄利刃。
“等等。”
曜灵心下一凛。
她半低着头，转回了身，朱唇轻启，“前辈还有什么事吗？”
持剑少年眼神冷酷，只见他握在剑身的手指逐渐收紧，然后问道——
“我师兄到底为什么让你这么叫他？”
“……”
曜灵推开身前的剑。
她向前走了两步，又重新折返回来。
“对了，方才前辈之言，倒是让我想到了儿时玩过的一种游戏。”
她看着仲钧慢条斯理地开口，“一张棋盘，纵横交错，一角为始，一角为终。”
“从起点到终点需要路过棋盘上的数十个格子，每个格子中有一枚棋子，棋子背面朝上。”
“棋子大小材质完全相同，单看背面分辨不清彼此。而棋子的正面则略有不同，有些有字，而有些没有。”
“游戏者要做的，就是通过零星的提示去猜这些看上去一模一样的棋子上究竟有没有字。只有找出全部有字的棋子，连接成路，才可以在棋盘上顺利通行。”
“在游戏结束前，不允许翻动任何一枚棋子。一旦看了，无论这枚棋子有没有字都会立刻被拿走。如果这是一枚正确的棋子，那就代表着游戏者此时已经失败。”
“数十个相同的棋子，但只有一条正确的道路，也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曜灵轻笑，目光不着痕迹地落至少年身后。
“你觉得，这个游戏是不是看起来很熟悉呀？”
更深露重，月凉如霜。
黑夜之中，长满毒牙的灵蛇张开了血盆大口，暗中窥视，伺机将猎物一口吞下。
仲钧眉头紧锁，似有深思。
他纠结片刻，突然开口，“可是，这和我师兄为什么让你称呼他师兄有什么关系呀？”
“……”
曜灵双手抱胸，对着他努了努嘴，“喏，不如自己问问你师兄？”
仲钧不明所以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面色剧变，对着身后俯身。
“师兄。”
曜灵也跟着屈身行礼，“玄宥师兄。”
玄宥似乎完全没看见她，对着仲钧吩咐，“带上他们，一起走。”
这个他们，指的是不远处的周家一行人。
仲钧全然懵了，师兄素来喜欢清净，也不知现在为什么突然要和别人同行。
但多年养成的习惯，让他从不会对师兄的任何决定产生质疑，身体比脑子反应的快。
“是。”
“等等，”曜灵叫住他，迎着仲钧疑惑不解的视线，对玄宥道，“你带他们一起走，是怕游戏的过程中，有人胡乱翻看棋子嘛？”
曜灵向他靠近，玄宥身前的结界撤去，她畅通无阻地走了过来，停在一拳之隔的地方，仰头望着他。
“玄宥师兄担心有人捣乱的话，我倒有一个更稳妥的法子。”
她抬起手，因为距离极近，手指不可避免蹭到了身前之人的衣角，指尖微凉。
曜灵的手在喉间晃了晃，眼底带笑，“死人，不是要更加安全吗？”
仲钧在一旁直接看愣了，突然对这个一脸无害、明明他一个手指头就可以碾死的练气修士，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然后就听他的师兄在那边叫了一声，“仲钧。”
仲钧一个激灵，“师兄，我马上就去。”
微风拂过，带来一阵不知名的花香。
曜灵鼓起脸颊，小女儿撒娇的情态，“真可惜，玄宥师兄不听我的建议，说不好要后悔呢。”
玄宥淡淡瞥她一眼。
……
周家那边，还隔着一层结界在商议中。
周星川早已不复刚才的疲惫，满脸兴奋，“兄长，别再犹豫了，只要进入漩涡后面，就能找到无数的灵气团，获得数不清的天材地宝。”
“有了这些东西，说不定我们周家能一跃成为十族之一，成为天幸界真正的掌权者，而不是缩在朝阳洲，掌握着这一亩三分地！”
周星辉神色不定，“自从进入山谷后，我们通往秘境外的传送阵就全部失效了，这是个危险的兆头。”
“秘境之内，危险重重，无数修士命丧于此，怎么可能轻易就拿到天材地宝，恐怕有诈。”
周星川无奈，二人已经争论许久，可惜还是没能说服他哥。
他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兄长，不如这样，我们明日和周坐隐一起进漩涡，让他去拿那些灵气团，我们只在一旁看着。若是真的有危险，也能及时撤退。”
当然，能及时撤退的人里肯定是不包含周坐隐的。
周星辉有些意动，但仍旧犹豫道：“他毕竟也是家族子弟……”
“哥！”周星川直接打断他，“既然是家族子弟，自然要随时做好为家族牺牲的准备！或者你实在不忍心，让他身边那个女修去，这总行了吧？”
周星辉这下倒没犹豫，“那便如此……”
还没等他说完，四周的灵气忽然剧烈波动起来，然后“碰”地一声，结界被人打破了。
周星辉眉间紧皱，“仲前辈，不知这是何意？”
仲钧扫过面前三人和斜后方的周坐隐，声音冷淡。
“恐怕，要麻烦几位道友和我们同行了。”
……
虽是深夜，但一行人都是修士，如履平地般行走在山谷中。
周家四人畏惧仲钧等人威势，没敢和他们并肩走，故意落后了一段，拉开距离。
周坐隐看向前方窈窕的身影，眼中情绪不定。
是的，曜灵没和周家几人走在一起，而是跟紧了前面二人。更准确来说，是跟在了玄宥身边。
她身姿优雅，但步速却很快，甚至时不时还能问问玄宥要不要吃个点心喝口水之类的。
当然，所有的问句都没能得到任何回复。
仲钧原本走在玄宥身侧，但不知怎的，走着走着竟挪到了曜灵身边。
他小小声对着曜灵抱怨，“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你能不能说句话？”
“为什么要走路，不能直接御剑？”
“为什么突然大半夜赶路？”
“为什么要带上周家那几个人？”
“为什么要找漩涡？”
“为什么……”
曜灵磨了磨牙，突然停了下来。
仲钧也跟着止住脚步，“……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你这么多为什么，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仲钧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交易？”
曜灵抬眼，“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不许说谎。”
仲钧难得脑子有用了一回。
“不行，万一你问我宗门机密或者功法秘籍，我也要告诉你？”
“又或者是我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呢？”
“放心，”曜灵不屑，“我对你们宗门的事情不感兴趣，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加一条，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的可以换成其他问题。”
仲钧眼睛亮了起来，“成交！”
作者有话要说：
仲钧（烦躁）：不是，所以到底为啥我师兄同意让她叫师兄呀，我还是不是师兄唯一的师弟了（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