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的日子很快便到来了。像年少时参加过的那些一样，只不过今天躺在棺木中的是自己的父亲。宾客盈门，却并非为喜事而来。M.J看见了Mira还有Tia，听Ren和Thyme说她们两个是上个星期赶回来的。与熟悉的女性们，包括Gorya与Lita匆匆打了个招呼，获得了拥抱后，他将作为自己副手的Gamon以及Dao引荐给她们，转身应付那些令人头疼的老家伙。以及Kavin的父亲。

Kittiyangkul的家主流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委婉地向M.J表达他与自己父亲之间的友情。M.J面带笑，任由年长者像对待笼中的猎物，安抚似的拍打自己的肩膀。Kavin的母亲正与自己的母亲寒暄，Kavin则是在他父亲的身侧，有两次想要微微抬头，也没真正地做成这个动作。

在长辈面前要低头。M.J恭敬地与Kavin的父亲交谈了几句，便看见Boon-Nam带着自己的子女前来。Kavin的父亲也没有久留，M.J觉得Kavin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跟着他的父亲走了。M.J强压下想要冷笑的冲动，转身与Boon-Nam寒暄。

葬礼结束也是几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一般情况下，接下来还会有晚宴，但并不是必需品，M.J代表Jarustiwa的新任家主便将其给取消了。没有人会质疑攻击他的决定。M.J的母亲在结束后第一时间随着她的父母亲戚离去。M.J还留在葬礼处，与F4的人说着话，时间略久后才相互散去。临走前，Kavin环住了他的肩膀，像其他人一样交给自己一个过分暖和的拥抱。他告诉M.J，像其他人说的那样，为M.J父亲的死感到抱歉。M.J就让他这样抱着。他双臂垂直，许久，才将Kavin给予他的这个拥抱还回去。

回到老宅，祖父母已经歇下了，应当是母亲劝说过。他只是将沾了夜露的外衣脱掉，管家引着他去了书房。他的母亲正在里面等候着他。

推开门，那名相比瘦小的女人坐在自己曾站过的窗户边，整个人被沙发包裹在其中。M.J走近前去，跪在她的脚边。他将手搭在女人的膝盖上，轻声唤道：“母亲。”

“你父亲不应该死去的。”M.J的母亲说，她的双眼空洞无神，M.J感受到她的手不停地颤抖，她无意识地再度重复道，“你父亲不应该死的。”

“父亲说了，这并不是您的过错。”M.J说，他知道现在讲这些都没什么用，但多少能让他的母亲释怀几分，“经过，我和父亲都清楚。这并不怪您。他也告诉我，不要去埋怨您。”

M.J的母亲的呼吸一窒，紧接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沿她的脸颊坠落，落在M.J的手背上，落在她的衣服上。

“我从来没想过要害死他……”她抽噎道，“我想做的，只是……只是让他早点退休……那药里面没什么……就是让他……想多睡觉……都是补身体的……”

她深吸几口气，让自己的话听上去不那么断断续续：“你本来就是要接他的班，这也是他早就决定好的。他都那么大了，退休了又不是彻底不管了，又不是让你一个人去扛着，遇上解决不了的麻烦总能问问他呀。那东西……我从来没让别人经手过，我也是知道的，对他的身体没有大碍的。而且他在外面有孩子，我又不是不知道。我信他是不可能将自己的家底儿交给他们的，但是……”

M.J的母亲泪眼婆娑地低下头，她抚摸着M.J的发角：“你有没有看见……你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有了好多白头发了。你不跟他说，你也不跟我说。他那个脑子混的看不出来，你当我也看不出来吗？我知道你瞒的很好，甚至连我派人去查都回答不出个一二三来，但是他做出来的混事，他犯下来的恶果，自己还不想担起责任来，那又凭什么要让我的儿子来承担？”

“母亲……”M.J鼻尖也是一酸。他想长叹一声，道她实在是糊涂，可母亲好意是有的，也是仔细计划过了的，但到底是也没能算计过他人，被利用到了尾。无论如何，父亲因中毒而逝世的消息是要被吞进肚子里的。不过心晓的全是信得过的人，他们将这个秘密随着遗体一同进入泥土中。

“凶手是有的。”M.J说，“我和父亲都知道那是谁。我想您也能猜到。”

“我怎么会不知道。”M.J的母亲咬牙道，“我今天看见他……他也真是不心慌！”可她转瞬又是变了调子，她抹掉眼泪，双眼与鼻尖虽然还是通红着的，但却是找回了当家主母的气势，她对M.J道，“我们可不要急着现在与他对上，他正是气盛，不可能不小心着咱们。但要是就这样认栽了，哼，等他空出手来了，就要真正的来收拾咱们来。到时候我们母子俩就一起下去陪着老头子吧。最好的时候，就是……”

“大选前。”M.J与他的母亲异口同声道。两人随即对视一笑。

“对，大选。”M.J的母亲继续道，“他忙，空不出手来，更是怕出事。如果有什么引起民愤的，先不说他能否从圈子里跳出去，大选是上不去了，皇帝更不会轻易饶了他。老百姓也不会让他就那么简单的了了。他不是想要站的高吗？那就将他送的更高。”

“这些父亲早有预谋。我们聊过许久，倒是有个法子能将他拉下水，至少不会让我们一家做了鬼。”

闻言，M.J的母亲总算是真心地笑道：“你父亲，看上去是个做屠夫的料，心思可是多的很。可是M.J……”她的声音听上去混杂了几分不忍与心疼，“我并非去可怜谁，要是说他夫人不知道，那绝对是不可能的。可你要问我，她能做什么……她什么也做不了。这对于他的孩子来说……或许是同理。”

你和Kavin曾经关系那样好？这或许是她的话中之意。并不是担心自己摇摇欲坠的关系链。M.J笑了笑。对于母亲来说，他曾经看上去……不只是看上去，他确实太过于依赖Kavin。倒也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两个总是黏在一起的，谁黏谁还真是那么容易就说的清楚的。不过怎么想来，在长辈眼里看上去必定是因为他们两个的感情更好些。而说自己重感情的人也不止是一个两个，他更是摆脱不了自己这个在母亲眼里的形象。

想到此，M.J不禁冷笑：“母亲，Kavin可并不无辜。”

也许是心有灵犀，从葬礼离开后，Kavin也去寻了他的父亲。他今天没能与M.J多说上几句话。M.J是忙，但在葬礼上让他们聊上一阵也无伤大雅，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M.J并不是太愿意与他交谈。

直觉是个很奇妙的东西。Kavin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在葬礼结束后，再用F4的名头聚集起来。他记得父亲在得到了M.J的父亲的死讯时，向他暗示过，他会对Jarustiwa动手。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在新旧权柄交替时的混乱，得到他想要的。

Kavin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让自己看上去只是想向父亲了解计划的实情。父亲一贯的作息时间很规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上床了，但他却还坐在书房的办公桌前。Kavin没去考虑原因。他站到父亲面前，将自己与F3的聊天内容六分真四分假的全盘托出，做了鱼饵。

“你和M.J，走的还是很近吗？”他的父亲十指交叉。

Kavin点头：“还是像往常那样。只是像高中那样，倒是不会了。”

“你们也成年了，小孩子时候做的那些胡闹事儿，自然是不能再做了的。”他的父亲说道，“他对他父亲的死怎么看？”

“他怀疑在他的兄弟头上。”Kavin如实回答，这是M.J交给他们的答案，“伯父的身体一向很好，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损耗下去了。外加上他又是在Ren的医院里做的检查。怀疑是下了毒的。”

Kavin的父亲“嗯”了一声，他将这个语气词拉的有些长了，令Kavin不禁思索其中是否还有其他用意。

“我记得你说过他有两个弟弟？”Kavin的父亲询问，见Kavin点头，他继续道，“你去帮帮他。至少帮他去查一查。毕竟你们关系也算是亲密，做个态度出来，不过具体的，让他自己忙乎去，我们不要参与他们的家事。”他想了想，补充道，“另外两家的还算乖觉？”

“他们一直就是那样。您不用担心。”Kavin示意，“只是M.J……我想，现在动Jarustiwa的蛋糕……会不会太快了些？虽说是最近他会忙得焦头烂额，但必定是更加敏感，万一被发现了反而会起到反作用。等您拿到了实的，是否会更稳妥些？”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Kavin的父亲利落地回答，他慢慢扬起下巴，凝视Kavin，想要从他的儿子眼中看出点什么来，但结果是除去真是陷入沉思的神情外一无所获，令他还算满意地轻轻点头，“我叫你待人准备的东西都好了吗？”

“已经好了。不会被人抓到半点错处。”

“那就足够了。”Kavin的父亲说道，“M.J，包括Jarustiwa，你不需要去管，我会亲手来负责。你将剩下的那些个党派头领给我盯紧了，Jarustiwa的蛋糕太大，你是一刀切不下去的。”

Kavin一怔，他笑了笑，冲父亲恭敬地行礼后，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