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说的事不能说。
可说的倒是很多。
甄语淡淡开口，提了一件能把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的事：“没事，我就在想，要不要和家里人一块儿吃个饭……听着我妈好像没那意思。”
“啊。”简固立刻直起了腰，眉头紧锁，“没那意思就算了吧，他们要去外地过年，可能急着出发呢。”
被甄语拍了一下的感受，方才好像从颈椎影响到了整个脊背。
他都有点站不直了。
弓着背，跑到书房门口的架势鬼鬼祟祟。
满心都是想说的话，不知道该先和甄语说哪句。
听到甄语这么说，他就精神抖擞起来了啊！
谁也不能不在乎甄语！
嘶，不带甄语出去旅游过年，还不喊他回家吃饭，甄语凭什么要上赶着！
他不同意！
甄语眼看着简固几乎义愤填膺起来，无奈地白了对方一眼。
他就知道。
一说这事，简固肯定会热血上头，忘掉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为他们二人脱离相顾无言的窘境。
可是，倒也不必这么生气？
气得眉毛倒竖，胸口起伏，鼻孔都在用力，眼睛快瞪圆了，好像在恶狠狠地瞪着某个假想敌。
生气的模样都是憨的。
他该拿这个人怎么办才好哦。
“行了你。”甄语笑着摇摇头，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简固坐过来，“这是干吗，要冲出去和人干架，给我讨个公道？”
“那没有。”简固闷闷地说，“我不能。”
虽然从来没相处过，但那有很大可能是他的家人。
上辈子都确定过了，甄家父亲是他生物学上的父亲，丢下甄语去旅游的甄家母亲和甄荣家还有假吗？
几乎可以确定是他生物学母亲和弟弟的那两人，如此不在乎甄语……他什么都干不了。
当然了，扔下甄语去旅游过年什么的，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推得如此顺滑，甄语被扔下得如此自然，他还是会特别生气。
“知道就好。”甄语一瞬不瞬地盯着简固，直到对方蔫头巴脑地坐好了，才总结，“知道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那就快点干。”
简固心情正郁闷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看书！”甄语点了点桌上的书本，“学习！快点！”
简固一惊，没什么动力地答应着：“哦……”
好好学习能赶走甄语受的委屈吗？
很显然不能！
“当初说让我帮忙提高你的成绩，我看你一点都没提高。”甄语平淡地下了一针猛药，“好像我也没帮上什么忙，要不，过完这个学期——”
“我学习了！”简固欲哭无泪，“我马上学，你别说这种话啊！”
他的成绩稳定点还不好吗？
又不是下滑了，怎么这样吓唬他！
学习可能帮不上甄语什么，毕竟获得的知识和成绩都是自己的。
可甄语耍无赖啊！
他不学习就要失去甄语了。
万万不行！
甄语打量着摒弃一切杂念、把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的简固，唇角微微一勾：“乖了。”
确实是乖了。
乖乖地一动不动，被他稳稳拿捏。
他又能有什么手段？还不是简固愿意被“胁迫”。
被在乎的人这样在意着，他真的很幸运。
……
常言道，光阴无情。
不得不说，沉迷于学习的高中生们也摒弃了爱恨情仇等等一切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每天往返于家中和学校的他们，聚集起来偶尔说笑两句彼此缓解压力的他们……
犹如在结冰的长路上打着出溜滑。
“嗖”地一下就冲到了期末。
开始只勉强能够稳住身体。
逐渐变得乐在其中。
随后胜负欲作祟，争先恐后地去追逐那些领先的位置。
或是，那个本学期内最为重要的第一名。
“我被任安乐埋伏了。”曲妍心有余悸地说，“吓死我了，一拐弯就看到他，笑眯眯地问我：你们最近是不是都在一块儿学习啊？”
任安乐是二中他们这一届校排名前三的有力竞争者。
前五的竞争者还是不少的，包括甄语他们学习小组的四个人在内。
前三的竞争更激烈、更简单一些，毕竟有可能的选手更少。
这位任安乐同学有点神经刀，发挥不太稳定。
出奇制胜的时候遥遥领先，失手很可能掉到第八、第九。
传说中“年级前十是没考好”的选手。
甄语随口搭了句言：“你怎么说？”
贾思璐正在拼命翻书，狄向南奋笔疾书。
简固和孟舒然都是转学生，估计对任安乐的恐怖没啥体会。
贺明明今天没在，否则可以为他们科普一下。
“我就说没有啊。”曲妍理直气壮，“本来就不是都在一块儿，就咱们四个嘛。”
“小天才他们又没参加，怎么能说都在一块儿——啊，辰辰好像赶不上期末考试了！”
“我是不是可以梦一个前三！”曲妍跟才发现这事似的，埋头继续苦学，“不说了，一切皆有可能！”
才小天和杨辰都是竞争前三的选手，后者比较随性，不在乎一个期末的得失。
她音乐造诣出色，在双节期间很可能有演出。
每逢期末时节，就算表现得再不在乎，他们也都会在心里过一过这些同校选手的情况。
随着考试日期临近，气氛绷得是越来越紧——这种情况下拐角遇到任安乐，真是三魂七魄都要吓散了。
放在过去，甄语得提起心来小心狄向南。
现在嘛，他们就是面对面卯足劲地学。
谁也不曾回头看。
甚至没有真正地去留意彼此。
一往无前地冲刺着的时候，任何细微的、有所牵挂的念头都会被大风吹去。
回头看什么？
只要跑得够快，就不会遭到背刺。
瞄着别人干什么？
在这条越来越短的跑道上，终究是一个人的战斗。
任何齐头并进的伙伴或敌人都是过客！
时光匆匆。
在一片萧杀的氛围中如期落幕的第二中学期末考试……
有人欢喜有人愁，几家快乐几家忧。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曲妍的一声哀叹。
“变态啊你们！”
“居然并列！”
甄语：我也不想的，要怪就怪狄向南。
狄向南真的更“变态”了。
以前他们的分数最多是咬得死紧。
期末考试，居然一模一样。
不只是名次，分数也和狄向南贴贴了。
他要叫救命了……
算了，没空叫，竞赛课老师开始上课了。
实话实说，在期末考试成绩下来的时候，甄语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没时间回头看成绩！
毕竟，寒假第一天，简固请的左老师就早早地来到了家里。
左老师笑容可掬，中等身材，面对他们的态度十分随和：“今天就开始咱们的第一课吧，在了解两位同学的基础之前，要先确定一件事……”
“咱们来看看，你们俩究竟是对这门学科更有兴趣，还是对竞赛本身更有兴趣。”
甄语：？
他开始实在搞不明白，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
如果不是对物理学科有兴趣，还有其他的竞赛可以参加，不一定非得选择这门。
二中的竞赛课试听没门槛，每名有兴趣的学生都可以了解一下。
他当时排了数学和物理，听完在两者之间犹豫了一下，对后者更有兴趣。
尤其是电学这块，他非常喜欢——感谢二中给了他发现兴趣爱好的机会。
相较之下，他对剩下的模块不是一般就是平平。
也愿意解题，只不过，兴奋不起来。
热爱电学！他愿为电学燃烧光和热，想起来就力量无穷！
左老师：“好的，我明白了。”
与甄语学了一年多、对自己了解非常清晰的情况相比，简固的目标也很明确。
就是全身心地陪跑。
被左老师问起来的时候，肯定不能这样说。
他就说，在综合学科的学习上迷茫了，受朋友影响，对物理竞赛产生了兴趣，现在才开始学可能太晚了……
“不算晚。”左老师语气轻松地说，“好了，先占用你们几秒的时间。”
“把‘放弃’这个词从脑海中划掉。”
“然后，咱们就开始吧。”
没有放弃作为退路，开始之后的学习历程并不会显得太过艰难。
因为，没有比较。
甄语从未如此密集高强度地进行过物理竞赛的培训。
几乎就在一瞬间。
简固的房子就变成了一个异常坚固的……蛋壳？
仿佛任何打扰他们的可能都会沿着弧面滑落，连痕迹都不会留下一丝丝。
在这样不受任何干扰的环境下，左老师带着他们，沉入了竞赛学习的海洋。
学习的时候，简固就在他身边，他却基本上没可能询问对方跟不跟得上。
连松口气的空闲都没有！
到了休息时间，川哥会拿出工作用的哨子。
他寒假期间在家继续做体育教师，指挥他们活动身体、放松视力……
安排得特别合理，超级密不透风。
他从来没有过在学习上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体验！
唯一的放松时刻就是早晨起床时。
简固总会比他起得还早，在客厅的阳台上摆姿势。
看到他就露出一张灿烂的笑脸，把朝阳带到他面前。
只有在那个时刻，时间才是缓慢流动的。
然后他们就要抓紧时间洗漱、吃饭、整理、预习、等待左老师上门了！
左老师就是一位不知疲惫的领航员。
风雨无阻，日夜兼程。
走路都会飒爽地发出“学学学”的声音！
外套布料的摩擦声都在实力劝学！
因而，当甄语发现左老师年三十都不休息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感觉奇怪……
不对劲，这真的不太对劲！
不会是客户简固提出的什么奇怪要求吧？
左老师，不要什么都答应啊！
“你又不肯跟我回家过年。”简固倒也不隐瞒，“总不能让你自己在这吧。”
“不跟。”甄语最近拒绝都快变条件反射了，“此事休要再提。”
大年三十跟着自己暗恋的朋友回家过年……
不行不行，他绝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