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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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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

庭院里高耸的楼阁尖顶之上,挂着一轮圆滚滚的明月。

深到发紫的夜空里烟云缭绕,找不到一点星光。

虽是寂静无风,口中呼出的热气仍旧结成道道水雾。

不知看了院门守卫喘息间出了多少水雾。

久不曾被人动过的暗门再次被人叩响。

室内无灯,因着屋子向月,稍待缓和一会儿竟也将屋内情况看的清晰。

“来找你一趟着实不易。”

来人撂下句话,冲窗边站着的人扔了封信,径自坐在茶桌边品起茶来。

拆信、展信的声响过了没一阵儿,估么着人已经将信看完,桌边人搁下茶杯,起身行至窗户另一侧,久不见人开口,他率先问道:“荣冕怎么说?”

信件重新被人颌上,一道长长的吸气后,青年微哑的嗓音传入他的右耳。

“滴水不漏。”

他转眸盯着靠近青年的那侧窗台,抬手揪了下鬓侧的小卷顺势张嘴:“荣昭离开的时候,荣冕就在身边,他可是亲眼目睹,你还是不信?”

温煦将手中的信折了又折,扔至桌面后转身朝向对面的人,对其所问闭口不答转而问起其他,“念九还好吗?”

袁倚秋脸侧的指尖顿了顿,感受到身旁人拉低的气压,落手抱臂,远远望着黑暗里寥寥无几的明光摇头回他,“只能小心养着……”

“日本人对后方的攻袭不减,”温煦想了想又说,“荣大哥既是升了少校,倒是可以迁新居了。”

昏暗里,温煦没瞧见袁倚秋瞥了他一眼,只听一道轻嗤后紧跟阴阳怪气的一句,“你可真是会说暗话。”

话音落下,两人无声勾唇,思及前些日子宪兵队查处的国军特务,袁倚秋倚靠在墙上,仰头冲温煦问:“欸,你那伤可还好?”

温煦缓缓抬手按住前胸,手下微微用力感到一丝疼痛才罢手,挑唇道:“不至于死。”

“啧,”袁倚秋眯起狭长的眼瞪了下温煦,将人扫了个遍,对上温煦的目光,凌然道,“别装了,还不知道你。”

温煦哑然发笑,后又想起当日混乱的场景,斟酌开口:“那日乱的厉害,有你们派来的人吧。”

“是。不过,还是叫你受了伤。”

温煦摇头,没听到想知道的事,垂下眼帘揣思如何再问的时候,袁倚秋倒仿佛能知晓他心思般漏了句,“除了我们,还有一拨人。”

“锦户的人?”

袁倚秋舌尖舔了舔下唇,直起身子,由暗处绕至温煦身侧,靠在人身上,凑近了温煦的耳廓,试探性地发问:“你瞧瞧,又装……你,是不是见到他们了?”

温煦侧目,抬脚往一旁迈步,见闪空的袁倚秋重新站好,定定看着对方道:“你知道什么。”

“我不——”

“你我组织归属不同,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帮助,也可以不。”温煦眼中褪去温度,低语,“我只想知道荣昭是不是在你们这里,你认为这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吗?”

闻言,袁倚秋眉头皱起,想起前些日子柳蕴如和张先生的嘱咐,心中压着的气被短促呼出,仍坚持道:“我真的不能再说了。”

“相比荣昭,楠橞对你们更重要。”

荣昭作为假死的国军军官去到对立方很值得上方关注,但与此同时一直埋伏在天津被认为牺牲的浮木又一次浮出水面。较之反叛外敌这个罪名,荣昭就不值得关注了。

袁倚秋作为北平地下组织的线人,了解权限并不高,但温煦不信,不相信他连丁点的消息都不清楚。

“你已经猜到了,又何必逼着我将话挑明。”袁倚秋泄气似的靠在墙上,后脑一下一下的触碰身后的窗帘,闷闷开口,“你想知道楠橞消息的心情不亚于我,别再用她来招我。”

温煦侧步回去,触及袁倚秋后又问:“他去了哪个军区?”

“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了,张先生没多说。”袁倚秋转了转眼珠,挺动肩膀撞了下温煦,“他既然能来北平,那便是离这里不远,你找个机灵点儿的跟着物资一块儿进去看看不就成了。”

温煦静默须臾,袁倚秋明了这个主意是真叫他给听了进去,赶忙找补说:“悠着点,可别让人给逮着了,到时候连你也得被查。”

温煦浅浅应了一声后,绕过袁倚秋走到书桌边上,慢条斯理的拉出抽屉后,那双细长的手指拎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木盒子放到了桌面。

盒子有些重量,不过被拿出放到桌上这短暂的功夫,盒顶拉环就在温煦的指节上勒出了一道痕迹。

袁倚秋瞧着温煦拨开锁,黑木盒子的内部就这样展露他的面前。

皎白寒光透过窗子照在盒子里的物件上,再折返至袁倚秋的眼里,便是天再暗,他也看清了盒子里的颜色,一排排被码地整整齐齐的金条装满整个盒子。

“我是没见过世面。”袁倚秋上前摸了一把泛着光的金条,十分艳羡,“你做生意这么赚钱呐?”

温煦伸出食指,将盒子推至桌边袁倚秋身前,“这不是做生意赚的,这是我从商会众人身上抽出的一成税。”

“一成!”袁倚秋盖上盒子,瞠目望向温煦,甚是有种要立马去劫富济民的冲动模样。

“是自我当会长后,到今年开春的总和。”温煦睨了袁倚秋一眼,“生意不是这么好做的,能吃他们的利,绝非我一个人能做到的。”

话毕,温煦也不想再多解释,看了眼桌上的黑木盒子说:“把它拿走。前线战事吃紧,我不能做其他的事,便尽一份绵薄之力以求慰藉。”

袁倚秋只是摇头,探手将盒子拿起时倒吸一口气道:“你哪里是绵薄之力,北平这里有个你,可真是解了我们的大急。”

屋内立钟响起,袁倚秋正要打算提起木盒冲温煦道谢,未曾想,温煦将手压在他的手腕,顺着手看向它的主人,温煦眼中闪起狡诈的光芒,他正要大道不妙的时候,温煦又收回了手。

见袁倚秋满面疑惑,温煦乍然开口:“你们皆知我同荣昭交情不浅,这些只是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捐给他在的军区。”

“自然,你们拿走之后究竟要如何我也不能左右。”温煦偏头一笑,透着淡淡血色的唇角勾起,“但,这是我以温煦个人名义的捐款,为了荣昭而已。”

温煦不再阻拦,袁倚秋没再搭腔,拱手行了礼就要走,却又在要出暗门前止住脚步,缓缓扭头,惊疑不定地冲暗处那人问:“你和荣昭,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袁班主真是迟钝。”

得了温煦这么一句不明不白地回话,袁倚秋耳尖,听见正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不再停留,开门进了被砖墙砌成的一方小天地。

暗门之后有一个只能容身一人的暗室,进了这里将外头动静听的更加真切,直等温煦房门外的那人敲门进了屋,袁倚秋趴在另一侧暗门上定神听了听,才推门出去,左右看了一阵,才快步踏上尽头的窗子沿路返回。

而那头刚进门的人就被差使开了灯。

温煦躺坐在椅子上,当着来人的面将手里的纸团展开折起。

“少爷,沈医生这几日住的是东街后巷的院子,但多了个外人,是个男病人,受的外伤,换下的纱布都让吴婶烧了。”

“沈孝谦和阮湘月不知道?”

张启繁摇头,“没人盯着沈医生,沈家的家丁里,只有吴婶在。”

“烧了?”

温煦呢喃着想,他不认为这个销毁方法是沈伊筠交代的,沈家没人知道,在满城搜查伤患的时候,就连警察局和宪兵队都没惊动,这只能说明,吴婶一个人也没透露。

不会是日本人,一个日本人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也有可能是那天刺杀的人,可吴婶作为井上和冈本的眼睛,在这个时候选择包庇,是要包庇谁呢?

沈伊筠。

温煦突然起身,手中团了半天的纸团被撕了两半,扔进火盆,指尖晃动中划了根火柴,扔下去,轰的一声,断为两截的信纸只在世间燃起两寸火光,转瞬便湮灭在这个夜里。

“盯紧那个人,别叫吴婶发现,若有机会,给他消息,让他离开。”

“好。”张启繁应下,看着近处的温煦,说了另一件事,“西山那边,咱们的动作实在太大,不仅浪费财力,还浪费人力。”

温煦颔首,施施然开口:“那你的意思是,这就动手?”

张启繁抬起头,盯着温煦的侧脸,开口前不自觉将视线落下,肃声道:“我只是奇怪,为什么对付两个日本人,需要做这么大的局。”

本是为了个幌子想要一石二鸟,却不曾想倒是愈发畏首畏尾。

那日冲冈本说的话,何尝又不是说他自己。

温煦怔怔发愣,火盆里燃成灰烬的纸张,仍能依稀看到字迹,待那点点火星熄灭,自言自语:“是啊,只是为了杀两个人,怎么就这么怕……”

哪怕不成,也是做了。

犹如瞌睡突被点醒,温煦转头,怅然问:“矿洞里收拾的如何?”

“大差不差,有一番样子。”

温煦连连点头,闭上眼,矿洞被炸毁时,原煤就着火光直冲天际,可怜西山长了百年的树,那架势怕得燃上几个日夜,没做任何准备的人进去,非死即残。

“那就可以动手了。”

得到风轻云淡的一句准许,张启繁眉梢未能爬上兴致,就被门外动静一惊,对上温煦猛然睁开的双眼,二人齐齐噤声。

张启繁一个箭步来到门后,那道低沉的呼吸隔着门板,也好似拍打在他脸上,却还不等他开门捉人,右边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叱骂。

“哪儿来的孙子!”

外头那人暴露,张启繁也不再顾虑,拉开门看清了来人长相后。先是一掌拍在那人前胸,趁他下盘不稳时,一个抬腿扫过那人膝弯,上手揪住后领,再顺势擒住张牙舞爪的双手,一把将人跪压在了墙壁。

待张启繁擒住人,裴敬也从楼梯口跑来了。

温煦出来的时候,裴敬正看清那人的脸,惊呼一声:“王玉?!”

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后,裴敬退让三分,恭敬道:“少爷。”

“少爷!少爷饶了我,我就是好奇——”

不等手底下的人说完,张启繁打断:“闭嘴!问你什么再说,不然现在就死。”

嘈杂的走廊一瞬安静下来,见此,温煦缓步走到王玉身后,意味深长地笑,“王玉,我不是说过,别上二楼吗?”

“是少爷,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今儿实在好奇,又见着二楼没亮灯才敢上来的,没成想您在。”

温煦听了这话,镜后双目眨了一下,哼笑一声,逐字道:“没亮着灯你就上来了。”

裴敬极快地瞄了眼温煦,垂首时就听少爷冲他吩咐,“裴敬,查他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日后善待吧。”

“少——”

王玉一句饶命的话还未说完,张启繁一个劈掌,他便瘫软在了地上。

“矿洞坍塌,定是要死不少人的。”

裴敬同张启繁交接了目光,就听自家少爷安排好了他们的后路。

“三月吧,到时用他们,将那些穷苦百姓换下,也算是,积了回德,往生路上好走些。”

他二人要拖着王玉下去的时候,温煦不咸不淡地又抛了一句。

“都是些多了嘴舌的东西。”

直等到了楼梯口,裴敬忍不住回头,青年一身白袍身姿绰约,负手前行背影温谦,瘦削脊梁撑起数把担子,走廊尽头处亮着月光,眨眼间,灯光跟着明暗,这青年就独自一人,顽固地驻守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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