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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第 1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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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煤矿重新动工,锦户秀泽早就听温煦说过。

锦户秀泽有温煦,就相当于有了北平的整个商业链。

冈本却将今天的行动宣扬的众所周知。

等锦户秀泽来到西山的时候,他们三人已经进山半小时多了。

下车没有丝毫停留,锦户带着身后百十余人朝着矿洞走去。

同行的,还有中日同盟委员会的林承文林委员,北平市长江宗宇,警察局局长潘桂生。

留守在外头的报刊记者见状,忙起身照着打头那几个人物拍着。

张启繁和陈乐康带着几个人守在洞口,锦户路过时,看见了眼熟的陈乐康,再扫了他们身后黑衣黑裤的几人,停下脚步问:“他们去了多长时间。”

乐康垂头,冲锦户说:“半个多钟头了。”

“你怎么没进去?”

乐康身形微顿,摇头将罪推给了里头人,“冈本大佐和井上老板,不让我们少爷多带人。”

锦户咬了咬腮帮,抬手间,身后一个小队已经迈步进了那个矿洞。

待最后一个人的背影都看不到的时候,锦户也准备进去,身侧的江市长却一把伸手将人拦住,制止道:“司令,这么长时间,温会长和冈本大佐也许就在折返呢。”

江宗宇在锦户眼前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又不得不肯定,江市长也是这亲日三大头目中最谨慎的一个。

来暗杀亲日同盟党派的人络绎不绝,而江宗宇,就凭着狡兔三窟,躲过了三次暗杀。

“井上先生前头宣扬的这么热切,温会长这么精明的人,也不会真的天真到,一点后手不留吧。”江宗宇细细研磨着,劝说着,“先头小队送进去了,若是有什么,肯定会鸣枪示意,届时再去也不迟。”

“是这么个道理,”潘局长得了江的眼神,添油加醋道,“何况有谁敢在皇城底下动手,您和冈本大佐的士兵占了整个山头,就是个苍蝇,它也插翅难飞呀!”

林承文没说话,他摸不清锦户对温煦的态度,劝进劝退的结果,都是旁人的不对。

锦户看上去已经被两人说动,又差遣了一小队人,分散着进了矿洞,时间一分一秒的往前赶着,锦户抬腕看了眼时间,整九点。

啪——

安静的山中,突然乍起的一枪,让所有人都吊起了胆。

为了印证有人嘴里问的是不是走火,紧接而来的,是山上密集的弹雨。

锦户才调了人上山支援,矿洞上方就被人引爆了一颗手榴弹。

威力不算大,但对于这个经不得一点风吹草动的矿穴来说,已经足够威胁了。

锦户没退,山上滚滚而来的碎石,同雨点般打在他身上。

他的目光锁定在了正上方,山林里逃窜的一抹身影。

“銃をくれます!狙撃銃です!(给我枪,狙|击枪。)”

在锦户稳下心神抓捕山上人的时候,炸弹再次响起,却不是锦户锁定的这个人放的。

锦户惊觉还有其他人的时候,第三声爆炸声响起,距离他们很近,锦户托着枪,将倍镜转向声源处时,只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

“八路軍です……(八|路军)”锦户低声呢喃着,端枪追逐上了一个人影,“死ねばいいのです。(去死吧)”

啪——

锦户一枪之后,亲眼看到那人的身影倒在山林里,还想要开枪补杀的时候,身侧士兵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司令です!崩れます!(司令,快塌了)”

锦户侧头,目光所及之处是他面前的山脚,他亲眼见到山体上的裂纹,从一指宽扩展到一掌宽,松动的石块就这样慢吞吞的向他们坠来。

“逃げます!(快逃)”

“司令を守ります!(保护司令)”

“矿要塌了!快走!”

“快跑!!”

在山体滑坡面前的枪炮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锦户转身,向前狂奔,身侧一个接一个倒下的身影又证明着,隐藏在山后的人,依旧在对他们赶尽杀绝。

五脏六腑随着前胸剧烈起伏,空气猛地在喉间急涌急出,如同带着数把微小刀片,将它所经之地刮出道道血痕,腥锈气味和着浓重的煤土气息,缠绕在每一个逃命人的鼻腔。

百米之后,山前已经塌的看不到原貌,四周静悄悄的,只余空气里重如牲畜的粗重喘息。

须臾后,一道怒喝将锦户的心神拉了回来。

“找人啊!快去!沿着矿洞方向找人!!”

陈乐康双目猩红的从近处找了个木板,那本是打构架子用的,现下断成了两截,陈乐康一语出,他周围那百十个黑衣青年也纷纷效仿。

“裴敬、张启繁你们也带着人,沿着矿洞方向分散开挖!”陈乐康托着板子朝满是碎石的西山走去,竭力稳住颤的不行的话,一点一点扫过冈本带过来的那群士兵,低吼道,“少爷穿了件黑色风衣,里头是身银色西装!先救少爷!”

“都听到没有,先救、咱们少爷!!”

一声声应和传来乐康耳边的时候,乐康心底陡然生出一丝凉意,他攀爬在一块块山石上,越走,越觉得身子发软。

在温煦决绝地要用这个方法一箭双雕的时候,他就该拒绝的。

身旁有人见他走的踉跄,要上来扶的时候,乐康一把甩开那人的手,却将自己甩在了石头中的缝隙。

“别管我,去找人!!”

那人立马收了手,跟着前头稀稀拉拉的人,定点开挖。

“陈乐康!你慌个屁!现在应该干什么你不知道?!”

张启繁揪着裴敬上来的时候,就看见陈乐康冲人发火的样子,拧眉上前,一把将陈乐康卡在缝隙中的脚拽出来,也不顾划伤后突涌的血,沉声道:“把你的狗腿缠好,赶紧上去!”

话音落下,张启繁身后又爬上了许多日本人,陈乐康扫了眼那群士兵,手下胡乱缠了缠,撑起身子,不再看其他人,径直朝他们事前安排好的点走去。

裴敬想要跟上,却被张启繁拉住手,恰好身后,锦户秀泽也爬了上来,张启繁和裴敬又分别在陈乐康前后拉开十米的位置开挖。

锦户秀泽站在高点,看着坍成废墟的矿洞,死死捏紧双手,鼻尖一顿,半空悄然多出了一抹味道。

“着火了!”

“快、快走啊!”

“找人灭火!”

黑衣人并未因此惊慌,反而都闷头加快了速度。

潘局长差了人去市区拉洒水车救火,周围源源不断被挖出的尸体,血肉模糊,只能凭借身上的衣服认人。

锦户秀泽心口处跳的厉害,似是一块巨石骤然压在心间,让他手脚发软,喘不过气,闷胀却找不到舒缓的办法。

“井上くんです!!!(井上君)”

“はい,大佐が下です。(快,大佐在他下面)”

闻声,锦户快步上前,见到了坑底的井上藤田和冈本川下。

碳渣掺着土块,黑黄的一层覆盖在坑底只露出上半身的两个男人身上,穿着西装的男人护在在冈本身上,尽管如此,冈本的额头依旧被砸出一个血洞,凝着碎渣粘黏在半个头上。

他们的下半身,被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压砸,锦户又靠近了一步,巨石下断碎的白骨混在肉泥血水里,掺着土和灰,山风携着细小颗粒拍打在锦户脸上,森森冷意顺着他的脊背攀爬至他的后脑。

锦户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坑下,抬手示意了下头的士兵。

没人敢上前挪动,只一个士兵探了上头两人的鼻息,惊惧地抬头看向锦户:“井上くん,井上くん息がありません!(井上君,井上君没气了)”

锦户秀泽耸了耸鼻头,心口猛坠了下,蹲在坑边,抓着那人的衣领,拽到身前,开口是极为压抑地腔调:“温会長には会わなかったんですか?(没见到温会长吗)”

那人没来得及回话,锦户身侧突然冲出一道黑影,那黑影将锦户身前的士兵挤开,带着一人跳到冈本身边,环视一周后,厉声道:“挖,就在他们附近挖!”

“いえ、大佐と井上くんと、兵隊さんが何人かいるだけです。(没有,只有大佐、井上君,还有几个士兵)”

锦户秀泽咬紧了牙关,看着周围一具具拖出来的尸体,后颈抖了抖,狠狠吐出一个字:“找!”

冈本川下的双腿比井上好不了多少,才抬上了担架,淅淅沥沥的血水,不停顿地滴在山石上。

洒水车到来之后,这片坍塌的厂矿里,空气里的尘土被水洗净,煤炭燃烧过后的刺鼻烟气笼罩在西山上方。

太阳为这场事故默哀,隐退至了云层,乌云像极了好事精,挤到前排来看看人间的灾祸,整个西山,安静的,只剩下了凿砸和水声。

陈乐康重新获得知觉,是脊背上的水,他只觉这是天上,杨晏的眼泪。

少爷不能出事,这样,杨晏也不会安心的。

陈乐康将木板挖断,徒手扒了两下发现根本使不上力气,又回神抽出了一根钢条,挖着挖着,乐康注意到了手上的钢条,蓦地转身,看到一掌之外,石块间露出的一小截钢条,他蹭着膝盖,连滚带爬地跌跪在那一处钢条前。

灰黯的天底,乌云代替纱布,包裹住双手淌不出血的青年。

钢条是他们事前用来加固壁龛用的,里里外外打了许多,方才挖了许久没挖到钢条,才让陈乐康越来越心焦。

现在,他觉得,马上就能找到他们少爷了。

他不记得自己刨了多少下,只清楚,他摸到一个区别于冰冷矿土的质感,他不清楚这是不是温煦,双手黏黏糊糊的,粘满了土和煤,却仍旧在霎那间,感受到了一抹温热。

他看见了今早,他亲手给温煦穿上的风衣。

乐康的手止不住发颤,下牙哆嗦着,张了张嘴,眼底猛地窜上泪,眼前雾蒙蒙一片,他说不出一点儿话,也无法空出手,狠狠闭了眼,得到一片清明后,就赶忙闷声去找温煦的头,急速的喘息中,乐康喉间呛进了水。

乐□□生憋着咳嗽,强忍胸腔内的酸胀,开口唤出一声嘶哑的少爷,再之后,他一边挖着,一边出声高喊:少爷!少爷在这儿!

张启繁和裴敬听见了声儿,齐齐往乐康这边赶。

同往常相比,乐康的声音像被什么东西击碎,连不成一句顺畅的话。

他们惧怕温煦也会变成外头躺着的一个,他们也惧怕,温煦在他们的准备之下依旧受伤。

装样子的时候,他们无一不在提心吊胆。

锦户没过去,只在不远处站定,身子直直的面向温煦所在的,被黑衣伙计围了一圈的地方。

张启繁跳下去之前,注意到锦户并不打算上前,他的心踏实了一瞬,同乐康裴敬一起,用手扒掉堆埋在温煦身上的煤和土。

壁龛里的人渐渐清晰,令他们意外的是,裴敬扒着扒着,在温煦的右肩处发现了另一个人。

李北一。

很幸运,壁龛随着矿洞坍塌,顶部钢条被冲击断裂,斜着将两个人都包在了一个狭窄的小空间,再随着时间的流失,细碎的煤渣沿着缝隙,像沙漏一般,慢慢地,将二人掩埋。

陈乐康上下检查了温煦的身体,除了气息微弱,全须全影。

温煦的眼镜不知掉去了哪儿,整个面颊被擦出了几道血印子,煤灰给原本白净的人,扑了一层黑粉,乐康抓着湿哒哒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将温煦脸上的伤擦干净。

盯着温煦那张脸,乐康鼻腔一酸,后怕连带着委屈,眼泪唰地落了满面,乐康轻环着他们少爷,摊倒在深坑内壁,一字一顿道:“真是,吓死人了。”

裴敬那边将李北一也挖了出来,除了背后受了些撞击,其余无碍。

张启繁蹲在李北一面前,垂眸将这人的脸庞描摹了许久,突然将手放在了这人的颈间。

他才刚要用力,裴敬的一道低喝,和一只沾满颗粒的手,一同叫停了他的动作。

“别,锦户要过来了。”裴敬说。

张启繁收了手,顺着手腕上那只黑手,同陈乐康对上视线。

“没出息。”张启繁轻嘲一声,就要将陈乐康的手甩掉。

在陈乐康忍着疼痛,倒吸一口气地声音里,张启繁的目光落在了李北一的身侧。

温煦的右手,依旧抓着李北一的手腕,没松。

1939年4月21日。

乙卯年三月初二。

谷雨。

西山矿毁,幸余四人。

世家子侄温煦,为你们报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井上下线,猜井上和冈本的关系,别忘记井上和万桑说过他也有个女儿呢。

【今天也是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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