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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药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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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停,沙尘落,一切尘埃落定。

毒疫散去,蓟州城的疫民的身子也逐渐康复,街上的暴尸和饿殍也被悉数清理。

街市又回归了往日的喧闹。

似乎一切罪恶都没有记忆。

济苍山的山路两侧只是几日的光景,便已绿树成荫。

阿楚从后山药池浸泡的药人中,翻出了阿生的身子,发现还有一缕生气,背起他顺着山路一路而下,朝山门走去。

经过溪月阁时,却被一队人马拦截。

项弥月一身孝衣,手持长剑,挡在了阿楚的面前。

今日的她面无粉黛,以往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如今消瘦了不少,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一看就是伤心过度所致。

“你杀了他。”

她空洞的眼神望向阿楚,剑身缓缓抬起,指向了她的喉颈。

阿楚心知今日免不了一战,所以干脆将背上的阿生轻放在道路一侧的梅树树干下。

转身朝项弥月道:“是他选择向蓟州百姓自刎谢罪,我只是帮了他,你不但不感激我替你的青云洗脱了罪孽,还要对我拔剑相向,如此心胸,怎能担得起山主的名号。”

刀身抵在了阿楚的颈肩,刀柄压来的力量,让阿楚的锁骨处有些吃痛。

“我不是圣人,蓟州百姓的性命于我何干,我能不能担得起山主的名号,是我的本事,轮不到你在此论计,但你杀了我未来的夫婿,这笔帐,得偿命。”

项弥月的手腕突然发力,剑刃在即将陷入阿楚皮肉的那一刻,被阿楚用左手食指和中指捏住,她风轻云淡的一笑,只是二指之力,项弥月的剑身便动弹不得。

“项弥月,看在你三年前救了我弟弟一命的份上,我卖你个人情,”阿楚语气平静,“你爹项义到底是怎么死的,去后山药池看看,你自会有答案。”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项弥月握着剑柄的手一松,阿楚顺势将那利剑夺下,掷在地上。

“你在胡说什么,我爹是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可他已经畏罪自尽,事到如今,你还在挑唆什么?”

虽然项弥月嘴上不饶,心里却疑窦丛生,为何她爹爹闭关三年,后山药池却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得探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太过相信青云,太过相信自己所恋慕的一切。

在某种程度上,她怯懦的不敢用这份怀疑去打破那份美好的假象,从而将那最可信的直觉丢弃到了一边。

阿楚读出了她的矛盾,便没有再多言,而是默默转身朝瘫坐在树下的少年走去。

而这个糊涂的郡主,却并不想放过她,她一声令下,身后的几十个刀侍一拥而上。

红衣听见身后响动,躬身去扶阿生的手划到他背靠的树干上,双手扣住树干,手臂聚力,双腿便飞起踹向了身后那一排打手的胸膛。

顷刻间,十几个八尺身躯齐齐向后弹射出去,四仰八叉了一地。

阿楚连头都没有回,波澜不惊的拍打了下裙角,将阿生扶上了自己的背。

与那项弥月擦肩而过时,不经意道:“项姑娘,有拦我这个功夫,不如回去研究研究你的斩云丝,拆下铃铛,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站住。”项弥月转身,“把话说清楚。”

阿楚背着阿生的手腕被项弥月扯住,她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叮铃作响。

“那日济苍山崖边,我第一次被你的斩云丝所伤,明明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康复起来却多次感染,好了足足有半月之余。

当时我还奇怪,一般像斩云丝这种贴身袖珍武器,大都是防身物件,就算上面带着毒,也是能让人半柱香即可毙命的剧毒,而你这斩云丝中所带的却是慢毒。”

“这种毒染个一次两次,并不为惧,可怕的是常年将毒贴身携带,毒气入髓,无法根除。

直到那日我进了山,入了你的紫藤阁,嗅到了焚炉熏香中针对这种毒而特有的解药香气,我才恍然明白,原来项姑娘手腕上斩云丝的毒,不是对敌,而是对己。

可你为何对自己用毒又不断解毒,当时的我只是一个局外人,对别人的因果没有兴趣,这个疑问便就此搁置。”

“但如今发生的一切太过荒诞,楚青云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也接二连三的刷新着我对他的认知。

让我今日再次看到那斩云丝时,不得不将一切联系在一起。

当至亲死在至爱的手中,当至爱背上了杀父之仇,那么,谁都不敢保证,你项弥月会不会杀了青云来为你爹报仇。”

“而斩云丝里的毒便是青云在你身上的底牌,若是你审时度势,放下仇恨依附青云,他自然不会让你知道手腕里的秘密。

而你又作为项义唯一的女儿,若是不听话,当然不能明杀,否则无法跟山中长老交代,这斩云丝里的毒自然是让你这个郡主无声无息离开人世最恰当也是最体面的方式。”

“为什么要告诉我?”项弥月捏紧了手腕上那串一直以来都带在身上的铃铛,企图让它不再响起,可她此刻情绪难以自抑。

手腕越是颤抖,那铃铛越是响个不停,似是在嘲笑她愚昧的三年。

“因为你救了我弟弟,也是我的恩人,我见不得你活在虚假编织的谎言里。”

阿楚的话戳破了项弥月最后的幻想,她终于虚脱的瘫坐下去。

树影的斑驳映在她如癫如痴的脸上,她那几日里便消瘦的纤细脆弱的手腕无意识的挽了下鬓角的碎发,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支离破碎。

“他说过,济苍山药气重,让我带着这串有祛毒功效的银手串,可以祛除体内常年积攒的药气,还说这是亲手为我做的……他说他爱我,因为我救了他的命,但又说这种爱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但我不在乎,无论是哪种爱,他只要爱我就够了……他还说过……”

阿楚背着阿生顺着山路一路南去,项弥月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模糊……

蓟州城的春终于有了春的样子,街上的百姓纷纷换上了薄衫,又开始抱怨春日的干燥。

吕镶挽着袖子,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忙得脚不沾地。

染了毒疫弟兄们大都已经康复。

青云伤势最轻,已经醒来,而秦桑因箭伤失血过多还在昏迷。

今日,阿楚却又给吕镶添了一只小病号,她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八个人用。

吕镶为阿生搭完脉,灌了口茶,对着旁边一脸忧心的阿楚道:“单看他的脉象,性命是无碍,但这济苍山的药池确实名不虚传,据我推断,这药池中的毒草方子并不是要取人性命,而是用特制的毒方扩充人的肝肺之经,让人的神经持续处于一种兴奋警惕的状态,放大贪念和嗔念,让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阿楚看着浑身遍布红疹的阿生,不由得想起青云药蜡下的皮肤,那满目疮痍的样子,并不像是只有坠崖所受的疤痕,于是她问道:“那项义研究这毒方的目的是什么?”

吕镶将调制好的药膏均匀的涂抹在阿生的皮肤上,答道:“从药池中活下来的,无论是内力还是反应力都要比常人要高出好几倍,我断定,项义并不是在研究药草,而是在研究药人。”

阿楚一愣,这个答案是她没有想到的,若是顺着吕镶的话想下去,那么,济苍山所掩藏的秘密,绝不单单是私屯兵马这么简单。

“镶儿,照你的话说,凡是泡过药池的人,都会因身体的变化,而变得暴躁怪戾吗?”

吕镶抿嘴思忖了一会儿,道:“你这么推断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心脉肝脉本就与普通人自身的情绪极度相关,若是被药气强攻,脾性会易怒易嗔,倒也是有的。”

“那这余毒还能祛吗?”

“因五脉皆损,只能终生服药,才能压制体内的毒力,阿生算幸运,泡的日子短,身上无非也就起了些红疹,按时涂药,还是能够根除的。”

而阿楚眉宇间的焦虑却迟迟不散,如今离她醒来已有半月之久,她翻遍了济苍山的每一处腹地,才将阿生从那晦暗的药池中拖了出来。

半月之久方能祛除根毒,身上的红疹亦可在药膏的涂抹下消去。

而她的青云,那一身疮痍,那溃烂的皮肤,到底是在那暗无天日的药池中耗了多久才得以爬上岸来。

这三年他又是如何步步为营,坐到了济苍山溪月阁的大殿里。

要有怎样的执念才能扛过那池水的腐蚀,向死而生。

阿楚看着榻上双眼紧闭的阿生,却透过这张脸,看到了那日蓟州城门下那个倔强又偏执的少年。

他直到最后一刻,都在为自己辩解,可如今再想,他辩解的所有,都不是他真正想说的。

也许他只是想跟年少时那般,受了伤时,赖皮的俯在阿楚的膝盖上,说一句:“姐姐我好疼,抱抱我。”

阿楚再也坐不住,交代吕镶好好照顾阿生后,便起身朝青云的房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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