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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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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来的侍卫见他突然就这么跳下去,心中一惊,急忙凑上前查看。

却见在天灯映衬的光影中,那人下坠的身影里飞出一道细索,一端勾住了他脚下宝塔的檐角,然后在空中一荡,竟然借这一勾之力再次飞起,轻飘飘地落在一盏天灯顶上。

这以竹为骨、以热为力的天灯再大也无法一直撑着一个成年人的重量,缓缓向下沉去。可那人毫不迟疑,再次发力一跃,又飞到了下一盏天灯上。如此一起一落的,竟是在这夜空中走了一条旁人都无法追赶的路!

这人便于烟花金黄绚烂光亮中,在一盏又一盏起伏的天灯上轻盈翻飞,仿若踩上了神仙摆的浮石,居然靠着这轻飘飘的玩意儿在空中逐渐远去了。

这一下险极,却也是妙极,只有李雾这样胆大又轻功卓绝的人才敢有此一招。

待顺利落到天灯上后,李雾便回头匆匆望了那侍卫一眼,确认他再没有追上自己才彻底安了心。

烟火映照出的光芒微弱,让李雾无法看清这个逼自己不得不用出此等绝招之人的五官和表情,只有那身着官服立于塔顶的挺拔身姿,还有面部隐约可辨的凌厉瘦削的轮廓。

而如今,回忆里四年前的那个侍卫居然和眼下的李东方轮廓逐渐重合。

李雾躺在地上发了半天的怔,最后自己默默地爬起来,把坏了的条凳拖到一旁,自己又重新搬了一条好的坐下,看上去垂头丧气的。

若李东方真是当初那个一路追着自己从皇宫里到了八角塔上的侍卫,李雾是能理解他为何对着自己总是带着一种怒气和怨气的。

当年那人还是官袍加身,可现在却是一身的粗布麻衣;行走江湖出门在外,穷得连匹像样的马都买不起。

其中还有什么波折李雾并不清楚,但看到那人在认出百炼勾后对自己厌恶的态度,他也能猜到个大概:这人最终应是丢了官职,而且和自己当初胆大妄为的惊天一偷有着极深的干系。

——虽然照理说,那一晚李东方不可能看清百炼勾的样子,李雾也不确定对方到底是通过什么细节认出自己的。

江湖上用飞索的人多了去了,这不是李雾一个人的专利。

可无论当中的原因是为何,最后的结局却是如此。

他当初偷的确实是昏聩无能的皇帝,又百般谋划、给自己安排好了后路,却忘了帝王之怒总是要有人承担的。虽然不知最终为何是奋力追贼的李东方受到了却牵累,可这件事的缘由总归是在自己身上。

李东方恨他怨他,不无道理。

最重要的是,在这短短的一日接触里……李雾并不讨厌李东方。

虽然李雾暗自吐槽过他是个黑心的,李东方嘴上手上表现出来的也都是毒的狠的,但之前在驿站里的一番打斗,他却是连一条人命都未曾伤过。也并非是他技不如人,反而正是因为他刀法太好了,才能够做到这样手下留情。

旁人可能很难理解,但于他这种高手而言,行走江湖,杀人其实再简单不过,不杀人才是最难的。

因为不杀,往往意味着不确定:比如对方的报复,比如未知的陷阱。

眼下王克恭拜托他的事情只怕不是好解决的,可他还是不嫌麻烦地留了那些人一命。

事后他虽然从李雾那里拿了钱袋,但第一反应却是用银钱去安抚无端遭了难的店家,而不是留着自己日后潇洒。

李东方分明是个还不赖的好人,这个认识让李雾更内疚了。

便是因着自己的一时狂妄,害得这样一个人丢了官位,沦落至此。

李雾后知后觉,像这样被无辜牵连的人……除了李东方,是不是还有?

他想着,突然觉得自己的背脊一冷。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李雾被有关李东方的往事搅得郁郁寡欢的、鲜有言语,王崇喜也是几乎一言不发。

自打李东方提醒他回想一下今日事的因果以及当初父亲的交待,他便变得有几分沉闷。小公子平时自在随性惯了,又是个脸上藏不住事儿的直性子,这会儿任谁看了他,都知道他这是有心事了。

陈叔皱着眉头,时不时地面带忧色地看看他家少爷,也有些食不知味。

这么一对比下来,四个人里反倒只有李东方看上去没什么异样,身上甚至好像还有那么点儿叫人难以言明的愉悦感。虽然还是冷着眉眼、笑得极淡,但他喝酒吃肉一样不落,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劲儿。

用过饭,李东方带着其余三个人回了房。四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倒是沉默得有些尴尬。

陈叔虽然伤着,却怎么都不愿自己躺下、任由自家公子缩在脚踏上过夜,便让了半边床给王崇喜。

王崇喜虽然也算是个江湖中人,可打小却是个娇生惯养的,与别人躺在一张床上怎么也是不自在,僵着身子强行试图入睡。

李东方坐在桌前,借着烛光,正用帕子沾了酒水擦拭自己那柄烈焰刀。

至于李雾,李东方既然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地儿,他也不多啰嗦,以手为枕,坦然地躺在梁上休息。

虽然李东方说等他想起来了就可以把牛筋给他解开,可他现在一是因为多年以来的想法被动摇而烦着,二是觉得在其他人面前提起李东方的过往多少有点揭人伤疤的意思,自己心里也觉得羞愧,所以不愿意多讲。过去的事终究是自己理亏,被多捆一会儿他也认了。

李雾望着屋顶木板的裂隙发呆,久了便不自觉地被困意袭扰,再一睁眼已是深夜。

他见屋内的灯已经熄了,悄声翻下来,看李东方正在太师椅上闭目打坐,没想好要不要去打扰他,便站在黑暗中欲言又止。

不过片刻,倒是李东方先低声开了口,只是依旧阖着眼:“何事?”

李雾不好意思地蹲下来,挠挠头:“……我想去解个手。”

李东方双手一翻收势,睁开眼长呼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我看着你去。”

“不必不必,我一个人去就行,很快就回来了,你还是留下保护他们吧。”李雾小声回绝,又朝床上瞥了一眼,生怕打扰了那两人休息,“你放心,我绝对不跑。”

李东方却像没听见似的,提着刀出了门。李雾无奈地撇撇嘴,跟在他身后。

楼下值夜的小二正裹着棉被打瞌睡。白日的打斗里,大堂的窗户坏了大半,这会儿冷风直往厅里灌,吹得李雾一个激灵。

他跟在李东方身后,两人过了穿堂,直奔后院的茅房而去。

那人像门神一样,抱着刀站在茅厕门外,面无表情地望着月亮一言不发,搞得李雾还怪不好意思的。

毕竟双手还被捆着,解手的时候多有不便,可李雾也没求李东方帮他解开。

让这人站在门外闻茅坑的臭气已经很窘迫了,实在不必再多添几笔。

更何况,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提那段往事。

缸里用来净手的水早就冻成冰了。李雾从茅厕出来,随手抓了两把积雪搓了搓,一抬头正看到李东方半仰起的侧颜。

那人感受到了李雾的目光,沉着眼回看过来:“你已经认出我来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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