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书真正开始的时候，是穿越者到达这里的时候。那她的书，现在是不是也该开始第一句了？

莫念把蓝书弄回去，将自己的书叫出来，带有油渍的牛皮纸封面，不动如山地写着《女帝本纪》，让她眼皮不禁一抽。

就她印象里，上下五千年历史唯一的女帝，还是武则天的。怎么想也……跟她相提并论？她不如直接一头创死。

四个字看一次尴尬一次。好社死，还好本地人看不着。

她揉把脸，将封皮翻开，露出第一页。

这一次，破烂纸张不再是一片空白，而是已经写了几行行书。

“高祖神尧大圣皇帝讳念，字长宁，姓莫氏，金陵直隶人也。父不详，母雍朝长公主虞丽质，乃雍末帝胞姊。出世时彩云漫天三日，紫金台视为祥瑞之兆，末帝大喜而赦天下。少时聪颖，深得末帝爱重，赐长宁公主，封千邑户。至十四，金陵宫变，为乱贼追缉坠崖，两年不醒，为致远仙人所救。”

莫念一手扶额，盯着虞丽质三个字，太阳穴隐隐抽痛。

啊，莫望不会带她去金陵的理由，原来在这啊：生母虞丽质死于叛军刃下，小姑娘被护着逃到城外，然后坠崖。

按老头的说法，穿越者必须做到的事情，与原主有关。这不就是了：亲舅舅是末代皇帝，她属于皇室总系，如果不限性别，那勉强也能在继承皇位的顺序里挂个号。

小姑娘你倒是醒啊，这事难道不是该你办吗。

莫念揉着额头，又看向偌大三个字。

“父不详”。

生父不详？那莫望算什么？

好端端的跟她演了三天父女情深，难道也是互相算计了？

莫念一手托腮，在系统里检索莫望，什么都没有得到。

又检索张致，只有老头的蓝皮书。挥挥手把书都塞回书架，又盯着自己那本女帝本纪，两眼发直，内心千百般吐槽。

她现在算怎么回事，一种皇帝养成游戏吗？

双目在庭院左右游移，满脸你又怎么的萧闲撞进视野。

她手指勾了勾，后者更是不耐道：“又怎么了？”

莫念堆起假笑道：“看不看笑话？来。”

被她灼灼目光盯得很不自在，萧闲还是拍了拍屁股，蹲到她身边，一目十行看完，懂了此刻脸上莫念的笑容叫做什么：失去理想。

萧闲站起身子，居高临下，拿鼻孔看她：“所以？”

一筹莫展，但也不是没有能推动的线索。

莫念仰着头，张了张嘴，艰难从大脑中寻找生机：“在你和张真人遇到莫望之前，对他的名声，有任何能说的事情吗？什么都行。”

萧闲抱臂闭目沉思片刻，答道：“天下诸侯都发榜求贤，做谋士的多，有将才的少。他很早就出名了，只是碍着你在，没投靠任何一方。但这么看来，没准就算你醒着，他也不会投靠任何一方。去金陵把余铎杀了的可能性倒更大些。”

莫念迫不及待道：“还有呢还有呢？你不是去了一趟比武招亲现场，能看出些什么吗？”

萧闲沉吟一阵，回答：“通行于世的土木构筑方案，分为家用型和军用型。军用型更讲求效率，莫望正是如此，可能有过行伍经历。搭台子那听，我听到他制定的比武规则，像是武举方案改良。”

一转眼，对上莫念无奈的眸子。

这还用你说啊，莫望那块头一看就不是随便能来的啊。

眼看得不到有效线索，莫念转而问：“那周居安呢？”

萧闲满脸莫名其妙：“我同他认识不过两天，你怎么不去问他。”

莫念急道：“万一他说谎呢？他是要入赘不假，问他，他有可能美化现实啊？”

萧闲无语道：“那我就不会说谎了？”

“？”

被猛地反问住，莫念抿抿嘴唇，认真考虑后反问，“你有什么动机说谎呢，现在难道不是我养你，你无法自力更生的状况？”

萧闲一指门口，一字一顿道：“我可以走。”

生怕他跑路，莫念一把拽住他长袍下摆：“去哪儿啊，你有钱吗，这里管吃管住你还挑什么呢？”

萧闲呵呵一笑：“真不好意思，钱我真有，只是没带在身上。”

一句话从莫念嘴里脱口而出：“是这样吗，富哥V我五十两看看实力？”

瞧见萧闲一整个愣住，莫念忽然想起来昨天学的换算方式。

一文钱等于一块，能买一个包子或者一张大饼。

一贯等于一百块，能买两身质量不错的衣服，或者在酒楼点三菜一汤带上好的酒，菜还都得带肉。

十贯等于一两，也就是一千块，能拉上许多朋友胡吃海塞。

通票通常是大额订单，银两得去银行兑换。

五十两等于五万块，放现代也能去没什么人的小城市买套房了。

放在这个生产力程度低得不能再低的乱世呢？

莫念思绪很快跑偏，摇摇萧闲袍子下摆：“诶，说起来我还没问过银行的事情。银行说是赵就建立的机构，怎么没随着秦朝灭亡而消失？赵就做了什么？央行又是什么？”

“……”

萧闲终于回神似的，百般嫌弃将她拽着袍子的手指一一掰开，看着动作粗，但居然也没弄痛她。

避嫌似的退后几步，也不提走的事情了，没好气解释起来。

“赵就收归天下金矿银矿为国有，制定金银为货币，统一发行，稳定物价。秦末战乱时期，苟活无需货币，但汉朝统一，政局再次稳定时，就重新派上了用场。

“起初汉朝想重铸钱币制式，后来民间私铸货币蔚然成风，百姓重新用回央行货币。假.币打击不过来，央行又没写秦行，于是皇帝重新用回央行货币，并且把央行从户部独立出来，单独制造，自成体系。雍朝沿用。银行分布于华夏地域各个省市郡县，也算独立势力，诸侯间都想着将来统一天下，为己所用，所以也没人动它。”

因为百姓习惯了所以币制改了回去。

——倒也是，改朝换代一般要将旧货币按比例兑换成新币，既然灭不了□□干脆摆了，行。

因为将来自己要用所以不会专门攻打。

——也合理，割据的意思是，每个领导者只能威逼利诱自己地盘里的人事物，如果对分行下手，到时候占据其他央行分支，人家非暴力不合作呢。除非天下彻底统一，才能打央行的主意。得。

虽然脑回路神奇，但存在就是合理，更何况这还是公元六百年的古代，大部分人都在还生存线挣扎，更不会考虑别的问题。

莫念压下百般吐槽，挠挠头皮：“那没人抢劫银行吗？这不是活靶子吗？抢劫一次幸福一生？”

“……”萧闲面无表情，许久才扯扯嘴角，“有没有可能，不是没人抢过，而是没人成功过。”

“？”莫念迷惑，“啊？难道独立势力的意思是，也存在独立武装吗？”

“连最低等守门的保安，配的都是清一色铸剑山庄的武器，选人标准比武举还严苛，你说呢？”

莫念了然点头：“怪不得说铸剑山庄是赵就旧部呢。”

脚步声极快地传来，此时此刻能出现在这里的，莫过于婆婆。二人对视一眼，莫念急忙把书收起，就瞧见婆婆提着昨晚的菜篮子，进了院门。

见莫念坐在院子里，婆婆高兴道：“念念啥时候起的呀？这么早。”

“刚醒。”

故意装出的童声堪称矫揉造作，没半分方才跟他一块威逼利诱的狡黠，萧闲忍不住虚着眼瞧她。

莫念决定拿他当空气，跟在婆婆身后进了门。

“婆婆去哪啦？”

“婆婆能去哪呀，当然是给你拿饭拿药啦。”婆婆把三层篮子一一摘下，又是四菜一汤的规制，她的药碗放在最下，闻见就忍不住胃部翻涌。

莫念忍不住干呕一声，婆婆便心疼地把她扶住：“念念真是受大罪啦，咱们熬一熬，就过去了啊。

转头又道：“厨房离咱这是最远的，当客人也不好私自弄个灶台。不然婆婆给你熬。真怕一路回来放冷了。”

不不不，苦味是越冷越不明显，要是烫的她不如直接去世。

莫念露出一副苦瓜脸，也没得婆婆半分宽容，只得把一碗黑不溜秋的东西咬牙咽下，末了依然吐出一口药渣。

婆婆忙递出一碗甜汤：“来，这是酒糟圆子。昨天知道了你的情况，柳小姐特意嘱咐厨房给你做一碗，方便你吃了药漱漱口的。这种私房菜都是家族秘传，外头可买不到呢，连菜谱都没有。”

不，这种东西在她生活的年代，充其量只能当作外卖赠品。

还是得回现代社会啊。

莫念眼泪汪地涌出来，吸吸鼻子，小小尝一口解了苦味，又递回给婆婆：“您也尝尝。”

婆婆百般推辞，莫念据理力争。婆婆推辞不过，嘴唇稍稍沾了甜水的面，便咂咂嘴将碗放下，塞到她掌心，笑着说：“真甜。念念记得全喝完呀。”

转头又招呼道：“萧小公子，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