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换，走了！”他从窗子飞身下去，落在了别家的房顶上，一下就不见了踪迹。

“真是的，顶着我的脸做什么。”安厦嘟囔道。

“行了，别管他了。对于这些家伙，你怎么看？”

安厦转身坐到蒋兆身边，像是纨绔一样用扇子挑起蒋兆的下巴。蒋兆顺着力道抬起脖颈，喉结滚动。

“怎么看？如果说蓝屏们走的是科技照亮世界的路，那显然，这些家伙走的是神话路线。

而且，这伙人，显然没有蓝屏那么有素质，有统一的目标。他们就像是淘金客，看中了这片土地的财富，利用自己的能力，挖走这里的“黄金”。”

安厦登徒子的姿态更进一步，扇子从下巴一路下移，稳稳搭在蒋兆的喉结上。

“我猜，这应该是外面的世界的两种进化方向，成为科技世界的永恒数字生命，或者是成为不老不死的神。

但我想，科技的路线更好。”

蒋兆明白安厦的意思。这些鸡鬼，纸人，就是赤裸裸的例子，个人一旦拥有过多的能力，很容易走在危险的边缘。

“但现在我有一个疑惑。如果说，鬼神和蓝屏，这两方是相互制衡的关系，那怎么制衡呢？”安厦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太散了。”蒋兆答道。扇子随着蒋兆说话上下浮动。

安厦并没有给多少力气，这么一动，扇子就向下坠了下去，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是，显然，在外面的世界，这两方是水火不容的，不然也不可能被放进来制衡。但问题在于，鬼神这一派，都是些散户，散户怎么能玩的过队伍呢？那么，隐藏在散户背后的，是谁？”

安厦有一种预感，找到这个家伙，就是平衡的关键。

他一定，一定会给这片土地，这个承载了希望的古蓬莱，一个和平发展的机会。

“但，在这之前，你的扇子煽风点火的事情，要不要管一管？”蒋兆笑道。

安厦顺着扇子望去，原本砸在桌子上的扇子，因为他松了手上的力气，掉下桌子，刚好落下了些不太雅观的位置。

从喉结到这里，这把没打开的扇子，当真配得上煽风点火这四个字。

——

在城中转了好几日，安厦觉得，此处简直是人和鬼对半多。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但绝对是建立在事实基础上的，艺术的夸张。

太多了，鬼怪真的是太多了。路边的芭蕉树里有女鬼，河边会有水鬼，屋子里时不时能见到小鬼。

安厦猜，这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份特殊的缘故，所以格外容易见到这些鬼。但最让安厦挂心的，还是孙家。

他梦中出现的那座土楼，并没有如那轮月亮一样，只出现一次就结束了。这座土楼反反复复出现，似乎是来自地球的提醒一样，反复强调着那里的重要。

而今天，正是安厦宴请的日子。

“你听说了吗，醉春楼！”

“醉春楼？怎么了？”

“听说啊，江南来了个富商，脑子有病一样，买了好多破地，信誓旦旦要搞什么开发！你家村子，就你家村子后头那片乱坟岗，都在里头，笑死个人了，不知道哪里来的冤大头，给忽悠瘸了吧。”

“那鬼不生蛋，一锄头下去锄头坏的破地？开发那里？不是，他有钱飘嘛，给我行不行。”

“是啊，脑子有病啊。算了，算了，不见这个。”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摇摇晃晃去酒家喝酒去。

安厦在路边的摊子上挑着东西，把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楚。

“安老板这是还准备把钱打水飘吗？”蒋兆看着安厦挑中了块破石头，交钱给老板道。

这是个赌.石摊子。此处靠近缅甸，在此时是大昭的属国。好的翡翠都进贡给了朝廷，或是被商人买走。这个摊子上卖的，说是赌石，实则就是没希望出货的边角料，商家连切都懒得切。

安厦交钱给老板，老板收了手里的十两银子，高兴的很，还送了安厦一块小的。

两块垫脚都嫌丑的石头，就这么被安厦买了下来。

“是送钱吗？不会吧，我觉得今天运气还不错。”安厦答到。

蒋兆接过石头，抱着石头跟着安厦到了酒楼。

唐洲在酒楼忙到脚不着地，打点着晚宴的事宜，见安厦这么悠闲，当即给了他一头锥。“你要是开到了宝贝，分我一半我告诉你。忙死我了，你跑出去买石头玩。”

“很多要分一半啊，行。”

“说你胖你喘上了，这石头能开出个啥。”

“你就说开出来了要不要。”

“当然要，凭什么不要。行了，来帮忙，你看这座位怎么排。”

和唐洲打完招呼，安厦躲懒找了间包厢进去。醉春楼是岭南一带出了名的好酒楼，当然，这样好的酒楼，自然也是蒋兆的产业。

安厦发现，在赚钱思路上，他和蒋兆出奇一致，要赚，就赚有钱人的。

倒不是什么劫富济贫的思想，而是有钱人嘛，有钱了，就不在乎钱了，只要能给他独一无二张脸的机会，再低性价比的东西都会有人买单。总而言之，来钱是真的快。

安厦依稀记得，经济学上，这些性价比越低，追随者越多的商品有一个专有名词，但或许是这个知识并不是对这个世界要紧的东西，安厦并没有像是那些重要的基础学科的知识一样，在梦境中被想起。

安厦微不可查的皱了眉，他总觉得奇怪，为什么地球给他的提示都在梦境里，为什么要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如果他没那么聪明，或者没发现问题呢？

出于给有钱人一个炫富的机会的角度考虑，醉春楼的设施当真是把钱写在了每一个地方，比如眼下，两人只是随便拉开了二楼一间不起眼的小包厢，安厦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要被闪瞎了。

屋内，一张四四方方的四人小桌，角上都用金子镶着。四把椅子的椅背上，工匠精巧雕出了镂空花纹，看着像是神仙赐福的场景，神明的衣饰，赐福的祥云都用宝石玉片装饰。

屋内的屏风，墙壁，无一不是继承了金啊，玉啊，螺钿啊，珍珠一类的思路，耀眼的一片。

安厦默默凝视了一眼这间看起来呼吸一口都是铜臭味的屋子，向后退了一步。

抬头一看，这间包厢门上的小匾写着它的名字“金玉满堂”。

安厦扶额：“所以，一定要这么写实吗？叫金玉满堂，就一定要金玉满堂吗？”

蒋兆也挺吃惊的。他虽然是老板，但醉春楼已经是他发家之后才置办的产业了，他并没有自己过问过多少，也就是在每年查账的时候，才会看见醉春楼的名字。

“可能，他们比较实在吧。”蒋兆带着无奈的笑意道。

“要换一间吗？”蒋兆问。

“不用，就这里吧，金玉满堂，好兆头。”安厦说着，蒋兆却莫名听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蒋兆顺手把手上的石料搁在桌子上，虽然放下的动作不算是粗鲁，但毕竟那么重一块石头，还是磕出了重重的一声。安厦看不出这桌子用的什么料子，但想来是不便宜的，还是小小心颤了一下。

“你会解石吗？”安厦问蒋兆。

“不会。你现在要解石？”蒋兆问。

“嗯哼。”安厦回了他一个鼻音。

“有没有一种可能，解石是要工具，我就算是会，也解不了啊。”蒋兆对安厦突然降智的行为有些好笑。

安厦愣住，心虚舔了舔嘴唇。说实话，他对赌石的认知几乎约等于没有，完全没考虑过解石石件麻烦事。

蒋兆不免觉得这样的安厦有些好笑。安厦就像是刚刚被家养的野性为消的小野猫一样。机警的时候是真聪明，但一旦被揉舒服了肚皮，什么警惕，什么戒备，智商什么东西的早早就忘光光，只知道跟你喵喵叫。

一旦他对你没有戒备，那他整个人就会迅速进入省电模式，一切思考都要停止，经常会不合他智慧的犯蠢。

蒋兆一边憋笑，一边欣慰，至少，这说明安厦对晚上的宴会特别有把握，而且有认真的，放下惹人消瘦的弯弯绕，好好在忙里偷闲的生活。

看安厦脸颊微红，竭力掩饰自己犯蠢，左右飘飞的眼神，蒋兆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

初遇时，他爱他的智慧，抱负，高洁的心性，但后来，他望他放松，自由，快乐，能不理尘世。

蒋兆爱安厦，所以他尊重他的志向，陪着他努力，也因为爱，他欣慰他为自己减负，拥有的每一个孩子气又或是犯蠢的瞬间。

安厦没意识到蒋兆此刻对他犯蠢的行为有多高兴。安厦在反省自己，是不是感觉万事俱备了，就放松的过分，以至于傻成这样了。

一些一闪而过的疑问重新占据了安厦的心头，他正了正神色，开口：“你觉不觉得，其实，蓝屏说的话是有点问题的？”

蒋兆看安厦正经起来，原本懒懒倚在墙上的身体也跟着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