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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扑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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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柳追逐,水澹澹。

福伯俯身靠近:“你是哪家的娘子,怎么生病也没在家歇着。”

“犯病遽然,老丈见笑。”洛怀珠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朝阿浮伸手。

阿浮与沈妄川合力,把人扶起来。

谢母担忧道:“你的脸色也太苍白了,不如入内坐坐,歇歇脚再回去。”

瞧着怪让人心疼的。

“不了。”洛怀珠轻轻摇头,“我找片草地坐一阵就好。”

旧疾复发而已,坐哪里歇脚都一样。

福伯把竹盒塞给阿浮:“小娘子吃点糖,不哭了啊。”

他最是见不得女娃娃哭泣的模样。

“欸……”阿浮拿着竹盒,看了洛怀珠一眼。

洛怀珠点头:“老丈让你收着,你就收下好了。”

阿浮这才收下。

福伯见她收下后,双手抹着腰两侧衣摆,笑得开心。

他转向洛怀珠:“这位小娘子要不要也来点?”

“好啊,那就多谢了。”她示意阿浮将自己的鎏金竹纹木匣子拿来,交给福伯,“三娘自幼病苦,诸多忌口,好不容易才能摆脱,那就不客气了。”

福伯大拇指按在微微凹陷的竹纹上,眸中浮现怜惜:“凡尘多苦,谁也难免,能甜一甜嘴,也是好的。你在此处等我一阵,我替你装满归来。”

洛怀珠虚弱一笑:“好啊。”

福伯刚离开,背后就响起衣摆扫过草地的窸窸窣窣响动。

谢父朝着那方向作揖:“谢某见过右仆射。”

“谢公不必多礼。”沈昌温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洛怀珠拍了拍沈妄川的手臂,二人转身见礼。

“阿舅”

“父亲。”

谢父侧转身,诧异看来:“原来是令郎与令媳。”

沈昌笑着点头,转眼看来时,仿佛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一样,神色急切关怀:“三娘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如此苍白无色?”

洛怀珠笑着将刚才的说辞讲了一遍。

“阿舅不必担忧,痛完那一阵,便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沈昌连连念叨,“那就好。”

洛怀珠亦维持住虚弱的端庄笑意。

谢父似乎并不太想和沈昌寒暄,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不问就静默立在边上。

福伯腿脚慢,洛怀珠干脆让阿浮过去拿盒子,她则是谢过谢母,与沈妄川离开此地。

沈昌也寻由头告辞,一同回到帷帐处歇息。

洛怀珠有些难受,到马车上睡了一觉。

近晚。

北郊许多人家都早早归去,只剩寥落几顶帷帐还在。

洛怀珠轻轻撩开帘子,见远山迷离,炊烟如雾。

高树从一侧露出,将拖着零星碎光尾巴的日轮剪碎。

沈妄川垂着眸子在不远处,书童举手替他打伞,陪他来回踱步。

洛怀珠喊他:“郎君?”

听到温柔呼唤,他脚步停下,抬首看去,又躲开那含笑的目光。

洛怀珠心下有种奇异的古怪感觉。

一时又说不清楚。

她整理仪容下车找他,正见仆从护卫收拾好行囊,沈昌也抱起睡着的王夫人,向这边走来,只好先把疑惑吞下。

四人坐一车,除去沉默依旧是沉默。

未料,斜风细雨渐大,渐渐滂沱,难以行走。

此时已接近城门关闭的时刻,未免届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们只好滞留在祥符县五丈河附近的废弃寺庙里,等大雨退去再继续赶路。

寺庙门扇半耷拉着,边角卡在地上的洞里,才没轰然倒塌。

清扫的护卫用手轻轻一推,它就发出沉疴已久的哀叫声,往一边倒去,被险险接住,扬起将皂衣变色的厚重灰尘。

正中的雕像上,菩萨闭上的眼睛,都蒙了尘。

缺半条腿的长案,被护卫找来棍子捆上,勉强支起来,先点上两盏灯照明。

无月无雷的雨夜只有凄风一阵阵,吹得烂成丝絮的布幔拖拽到地上,沉沉地飘来飘去,好似一群被牛头马面拉走下油锅,不甘心逃跑的恶鬼,又被硬生生拖回去。

来来回回许多遍。

昏黄烛火下,地上拖出来的尘埃痕迹,就像是一路逶迤的陈旧朱血。

阿浮咽了一口唾沫,落后两步,用三根手指死死捏住齐光的窄袖袖管。

齐光本在打量四周环境,感觉手上一重,扭头看旁边少女白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开玩笑的话顿时收了回去,小声安慰起来。

“你放心,庙宇这种地方不会有鬼的。”

阿浮不信:“胡说,话本子里,最多鬼的地方就是庙宇。”

黑夜深山她都不害怕,就怕没香火的寺庙。

门外风吹进,拉扯着案上烛火,与烛火背后的蜘蛛网,在发黄的落灰墙面上,投下浮动的黑影。

阿浮心里更怕了。

她挤到齐光旁边去,胳膊紧紧贴着他的手臂,有些慌乱地乱捞着他的手。

齐光耳朵都红了,手掌握成拳头伸出去,让阿浮抓住他手腕。

既明瞥了一眼,与银面一左一右,替洛怀珠和沈妄川撩开拦路的蜘蛛网和碎布幔。

沈妄川落在沈昌身后,数次侧眸看向洛怀珠,薄唇轻启,并不说话。

破庙尘多,洛怀珠戴上珍珠薄纱面罩遮挡,只露出一双始终带着浅淡笑意的杏眸,将他目光逮住,以眼神询问。

沈妄川眼神飘走,握着拳头咳了好几声。

慈父沈昌回头关切问他:“阿川可是不舒服?”

“无事。”沈妄川放下手,眼神淡漠下来。

护卫已清出一片地方,铺下左右两边可以躺坐的位置,正中留着烧点柴火,烤干沾湿的衣裳,再把东西热了吃。

他们刚提起衣摆坐下,就听到后院传来一阵阵响动。

沈昌让护卫去探看。

两个护卫应声,提刀前去,久久没有回来。

又派出两个护卫出去,又是久久不回。

后院还传来一声声窸窸窣窣的响动。

明明暴雨噼啪拍打大地,足以遮盖这等细微响动,可声音却像是响在耳边一样,不想听都不行。

正把铜壶放回小火炉的阿浮,一下就撒开了,死死拉着齐光的手。

她紧紧咬着唇瓣,不敢惊呼出声。

铜壶手把搭在铜壶上,发出响亮的一声。

嘭——

后院也传来这么一声巨响,令人惶然。

门外风吹,垂幔拖着“嘶嘶”的裂帛声,沉沉扫过护卫推到一旁的断木。

咕噜咕噜——

沈妄川站起来,招呼银面:“我们去看看。”

“你们俩也跟上郎君,小心些。”沈昌吩咐另外两个护卫,一同跟去。

沈妄川只是垂眸看了他目露关切的虚伪容颜一眼,一言不语,抬脚朝着后院走去。

他玄色的衣摆,就从沈昌手背擦过。

洛怀珠捧着一盏热茶,吸了一口气后,缓缓吹出,将热茶上腾腾的雾气吹散,模糊了那常常弯着的杏眸。

某个瞬间,沈昌觉得对面的眼眸,像极了林韫当初倔强讽笑,宁为玉碎的坚毅决绝。

那临死之前从身上拔下来的带火利箭,曾经从袖摆烧到他大腿,给他留下一块赤白泛红的疤痕。

如今。

他觉着左腿外侧,有些火辣辣的疼。

他握着杯盏的手禁不住抖动一下,将热茶泼洒几滴,灼着手背。

“阿舅,你没事吧?”

水雾散去,杏眸露出,漆黑透亮的眼珠子里,火光融融暖暖,是最没有攻击力的端庄温柔。

倒是有些像……林韫生母,洛夫人。

“我没事。”沈昌脸上摆出惯有的温和面具,将杯盏放下。

王夫人有两个婢女看着,坐在一旁发呆,一动不动。

洛怀珠让阿浮用醒好的面团擀点面饼,下到汤里,好让沈妄川回来能够吃上一口热乎的。

沈昌温柔看着王夫人侧脸,视线蓦然一转,落在洛怀珠脸上。

“三娘待阿川,果真情深意重。”

“寻常而已。”洛怀珠含笑回望,“三娘喜欢经商胜于宅家为妇,只洗手做羹汤这般闲事。郎君不仅长得合乎我心意,还全力支持我经营轻翰烟华、开诗社。如此良人,自然要待他好些。”

她放下茶盏,双手扣在一起,侧托腮帮子,把话丢回去。

“阿舅待阿姑十年如一日,浓情蜜意,岂不是更加羡煞旁人,乃我等楷模。”

沈昌呵呵笑着,垂眸掩盖沉下去的神色,待到再抬起,就是一副慈父情切的模样。

“阿川怎的还没回来。”

他叮嘱侍女好好看顾王夫人,自己带着剩下的六个护卫,往后院走去。

后院一直没有发出呼喊声和刀剑声这类异动,外头雨势瓢泼,他们能不挪地儿就不挪。

洛怀珠仰头叮嘱,嗓音和缓:“阿舅小心些。”

沈昌心中警惕,脸上亲善,微微颔首。

一转身。

挂着的笑意马上坠落。

他眸中光线暗沉,黑影浮起。

护卫用刀鞘替他将两侧欲倒不倒的门扇拦住,让沈昌撑着伞,立在后院,看向敞着门的一排寮房。

寮房内黑漆,只有两点如豆灯火,照出跪坐的几颗人头。

沈昌走到寮房前,停下脚步。

“阁下何人?”

无人应答。

护卫沐雨而行,一手刀一手火把,走到寮房前,将黑暗撕破。

沈昌便得以见着,四人身穿寿衣跪坐蒲团上,前方摆着一口棺材。

他们沉默无声地僵着手,丢出一根根树枝。

树枝落地时,沈昌刚好出声。

伴随着风雨侵入,满房白麻、白花被拉扯着四处飘摇,瓢扬起来。

两点烛火颤动,颤颤巍巍斗不过风雨,“噗”一声灭掉。

火光灭掉时,护卫恰举起火把。

跳跃浮动的光影中,四个跪坐的人抬起淌血的七窍,双眸如枯井幽深,看向沈昌。

沈昌眸子瞪大,瞳孔微缩,唇瓣惊愕张开。

怎会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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