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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扑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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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

护卫软倒,火把落地,顺着台阶滚到沈昌跟前。

暴雨将火光灭掉,天地陷入一片昏沉之中。

沈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地上滚落的火把一样,那股子热气,全部被扑来的水汽浇灭,发出“滋滋”抗议的声响,逐渐变冷。

“老朋友,不进来看看我们吗?”

飘渺得根本不像从僧房传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自然不会忘记,这是谁的嗓音。

旁人总是容易将自己杀过的人忘记,他人上门寻仇报个名号,还得思索半天。

沈昌不一样,他时不时就要回想自己害过的那些人,不停琢磨当初用的那些计谋,够不够紧密,会不会有人发现。

而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他们的亲眷都还有哪一些,是否有可能发现他所作的一切,伺机向他复仇。

他日日琢磨回想,生怕于细微之处,落了把柄。

对方一开口,他就认出这是以前在安州游学认识的老友,他们曾经一同赴京赶考,一同上榜,后来老友官至楚州盐铁使。

他对盐引的事情动了心思,但知道老友是个油盐不进的大清官,威逼利诱都不会令对方与自己合谋,于是他话里行间,不经意引导好友身边那位有野心的属下,最终狠下下手,将老友除掉。

剩下那三人,都是卢大郎近友亲信,同样油盐不进的清高文人。

他自然一并铲除,不留后患。

于是。

他潜藏的那些产业管事,便出来与那野心属下勾结。

沈昌自认是个能够忍得住贪心的人,赚得差不多后便令人收手,将那野心属下告发,秉公定罪,再换上一个受过他恩惠的下官上位。

那下官也是个清正的人,却至今未曾知晓他的真面目,为他甚好的官声添上一笔。

猛然听到七、八年不曾听到的声音,沈昌几乎惊得把伞柄都要捏碎。

他将伞一丢,转身就要逃。

一条绳子却从寮房里飞出来,像套马一样,把他的脖子套住,将他要出口的呼叫声截断。

暗卫!暗卫!

他的暗卫都到哪里去了?

沈昌想不明白,他双手紧紧抓住绳索,欲为自己挣来喘一口气的机会,双腿也连连蹬着地面,企图发出更大踢踏声,惹来大殿那里的人注意。左右肩膀却蓦然出现两只手,把他连同绳索,一同拉到寮房里。

侧头看去,只见两条青紫手臂,以及漆黑尖长的指甲。

人刚进入寮房,沈昌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他霎时感觉眼前白茫,意识昏沉,整个人绵软无力。

抓住他肩膀的人,将人毫不留情扣进长条木箱里,推上厚重的盖子。

他的脑袋“嘭”一下,撞上木板,也无人理会他。

棺材盖隔绝外头的香味后,沈昌反倒迷迷糊糊醒来,只是来不及为自己后脑勺突兀出现的疼痛探究,他就听到锤子不停敲击铁钉入木的声响。

笃笃——嘭嘭——

两种声音混杂一处,就在他头顶上回响。

沈昌只觉得满脑子嗡鸣,理不清楚发生何事。

他两只手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抬手便碰到了木壁,撞得手肘生疼。

这狭小的距离,长条形状的木盒子。

棺材!

他在棺材里!

外头有人要将他钉死在棺材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沈昌的呼吸陡然乱了,拼命拍着、踢着棺木,与顶上声响搅合,一片混乱,却无人理睬。

过了好一阵,捶打声才算停下。

沈昌企图用自己的后背,将棺木盖子顶起来。

他趴下,双手双脚用力撑起来,尤似一只拼命挣扎的乌龟,将脸憋得通红,青筋一跳一跳搏动,如同蚯蚓藏于皮下蠕动作乱。

可毫无用处。

棺材丝毫不动,只有他的脊背、骨头硌得慌。

随即。

棺木腾空,晃荡了一下。

沈昌没撑住,脑袋重重撞在木头上,身形亦是一歪,手臂一侧直直撞到棺木板,发出咔擦一声。

不知是骨裂还是脱臼。

他也顾不得。

棺木被重重放下,他被颠得胃部翻腾,胸口闷得像是被两块木板牢牢夹住,腹中空气几乎要挤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闻到了水汽包裹泥土的潮湿腥气。

有铁器被插入沙质的土地里,挖起来,拍在他头顶棺木上。

做什么做什么——

沈昌眼睛红得要突出来,几乎像一只□□,瞧不出来半分平日里的儒雅,漠视人命时候的假从容。

他还活着,怎能就这样将他掩埋!!

“救命——救命啊——”

他浑身都在发抖,像筛子一样,骨头都在咔咔响,像是随时会散架。

慢慢的,他呼喊的声音弱下来。

胸腔似乎感觉不到任何空气,他下意识张大嘴巴,双手不停挠着棺木挣扎。

戴着惨白面具的麻衣人,只围在棺木前,用一双冰冷的眼,盯着不再乱动的棺木。

呼——

晚风带着潮湿水汽,将他们蓬乱的黑发吹散。

沈昌沉溺在一片骇人的黑发之中,他不知道自己陷在何处,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密密麻麻的发丝,把他悬起来。

那毛躁的触觉,带着腐朽木头的气息,让他快要发疯。

发丝尽头,是所见的四颗脑袋,其中一颗是卢大郎的脑袋,剩下三颗相熟的头颅被黑发缠绕,只能瞅见发丝后露出来的边缘惨白干裂,泛着红丝的死气沉沉的冰冷眸子。

头颅卷着发丝,一点一点向他靠近。

他缩成一团坐在可怕的黑发中,见卢大郎裂开嘴巴,露出锯子一样的牙齿来,对准了他的胳膊咬去。

近了,近了,愈发近了——

他已闻到了对方腥臭的腐黄涎水。

“啊——”

沈昌大叫一声,整个人像一条离水的鱼,弹跳起来。

是垂死挣扎的姿态。

他人还在方才的境况中,未曾回神,眼珠子瞪得极大,被一圈圈细小的红丝缠着,神色狰狞惊惧。

撑着伞并肩向他走过去的洛怀珠和沈妄川,被吓得停住了脚步。

“阿舅?”洛怀珠摆起端庄温柔的笑意,“你们怎么会躺在寮房前?”

沈昌抬头看他们二人,看撑伞的阿浮与银面,也看两人背后跟着的四个护卫,他见夜色浓郁,暴雨依旧,又见阶前火把,左右横躺护卫。

怎么回事儿?

他大大喘了几口气,压住自己跳到嗓子的心,咽下一口唾沫,抬起手。

洛怀珠和沈妄川赶紧一左一右将他扶起来。

沈昌站起来后,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看向血痕斑驳的地面和门槛,他冲进寮房里面,四处翻找,却只能看到满地灰尘,空寥僧床。

什么灯啊布啊棺材啊,一样都没有。

甚至没有东西放过的痕迹,全是他踩进去的湿漉漉脚印。

怎么会。

他有些失神地盯着通铺的寮房。

洛怀珠不解看他:“阿舅在寻什么?我们可能帮忙?”

沈昌没回答,又蹲下敲击地面,却并无找到任何机关密道的痕迹。

洛怀珠和沈妄川对视一眼,安静看着沈昌拿走护卫横刀,在地面上戳戳刺刺。

一阵无用功后,留下两个护卫看着寮房,剩下所有人都回到破庙大殿。

沈昌半条腿垂在台阶上,淋得湿透,又在冷风冷雨吹拂下躺了好一阵,烤火时围住锦被,不停发抖打喷嚏。

他双眼死死盯着沈妄川和洛怀珠:“我离开多久了?”

洛怀珠思索了一下,道:“不到半个时辰。”

“哦?”沈昌接过侍女递来的热茶,捂在手中,“这么肯定?”

洛怀珠弯着眉眼看了一眼沈妄川,才回答他的问题。

“郎君离开后,我不是让阿浮做面饼么。阿舅去时,水刚烧开,我们将今日猎的山鸡放进去煨汤,那时旁边还煮了一壶新水。等水烧开,刚出去的两个护卫撵着一条瘸腿的狗出现,我们就给他们放姜煮了些汤驱寒。

“护卫刚喝完姜汤,郎君他们几个也撑着伞从外头回来。我们就估摸着,阿舅应当也是发现了寮房旁边偏门,得绕上一圈才回来。就先喝着姜汤,过一阵又把面饼煮了,想着,等你回来刚好能吃上,暖暖肚子。”

沈妄川冷冷把话接过去,似乎对沈昌怀疑的态度十分不满。

“谁曾想,你竟然没有走偏门,而是躺倒在寮房前。我们怕出意外,便让两个护卫留下守着王夫人他们,其他人一起前去寻你。”他用木棍挑亮火苗,顺便丢进去烧,“接下来的事情,你自己清楚。”

沈昌抖着手喝完一碗姜汤,才重新捡回自己和蔼的笑意。

“原来如此,你们没事就好。”

洛怀珠将变成糊糊的面饼盛给沈昌:“不过。阿舅,你们怎么会昏倒在寮房前?而且……你的手和头又是怎么回事?”

沈昌不欲多说,接过汤饼,只笑道:“或许是绊着台阶,摔了一跤,弄伤的。”

洛怀珠一副欲言又止,为了全他脸面不过问的神色。

也是。

那一手的伤痕,一看就是磨破抓伤,怎能是摔出来的伤。

还有,他摔跤撞到脑袋昏过去情有可原,可护卫全部倒下就无法解释了。

夜色漆黑深重,唯有尽头处散着濛濛白光,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沈昌看着洛怀珠枕在沈妄川肩膀上熟睡,眸底有萧瑟杀气,翻涌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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