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浮屠事发的时候顾念第一时间就觉得，能玩出血浮屠这么大手笔的必定不会是江湖散户，大概率大梁朝中是的那些贵人们在作怪，这些人惯会拿别人的性命当草芥，只是现在看来大梁朝中的势力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太后、宗亲，还有一个搅和在中间想为自己的权势谋划的小皇帝，更何况朝中多的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臣子，这些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同样在为自己的前程搏命。

不过这些倒霉玩意儿，博的往往都不是自己的命！

顾念如玉刻一般的面容上划过一缕阴霾：“小金，我要你查的就是这三十年来有没有朝廷的人在暗中指使赏金猎人，他们的目的不是别的，就是漠北黄沙之下的书简、卷轴，尤其是与当年顾家有关的。”

金老头一想起当年的顾家也眉头紧锁：“当年......顾叔你是把所有的顾家人都圈禁在本家老宅里的，你从不许这些人外出，更不许别的人与他们说话，那宅子里鬼影重重，阴森森，后来不是说那些人自杀的自杀，留下的都疯了么？宅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亲兵在看守，别说书简和卷轴，宅子里连片纸都没有，顾家当年的那些事到底跟什么有关？值得顾叔当年这么严防死守，甚至多年之后还会被人翻出来。用赏金猎人去找顾家当年的那些事，这百年风沙一盖，这可不是三五个人就能找到的......”

“所以我想你做掮客生意应该能找到些线索，就算是背后之人做事小心，可是顾家当年场子铺得很大，想找跟顾家的有关的事必定是大量的人手，人多总会有人失手漏了底细，你们做掮客的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想你来查应当是最合适的。”

“难怪顾叔一定要给我金子呢，这样传出去，可以把我摘出来，我做掮客的开门做生意，价钱合适我自然是要给主家办的，既然收了钱我自然是要好好办的，不然就砸了我这天下第一掮客的金字招牌了，若是在调查的时候起了冲突，我的人动了手害别人丢了命，那也是应该的。”

“真是聪明啊！”顾念在金老头的头上薅了一把，发自内心的赞赏，阿鲁金真是长大了：“的确，不过小金，不管是谁，都不要再为了这件事丢命了，何苦来哉呢，顾家当年的事归根结底还是我当年一念之差，留了那些人性命啊.......”

“当年顾家也不全是疯子啊。”金老头其实对当年的事知道得并不多，他自己那时候都还只是个孩子呢，只是他的父母都是顾念的心腹，他们对顾家的内情多少也知道一些，有时候提及也多有唏嘘，大概的意思就是顾念少年时在顾家过得不好，那时候顾家家主钦定的下一届家主也不是顾念，也不知道后来是发生了什么，在顾家寂寂无名的顾念夺下了顾家的家主印，甚至一夜之间血洗了顾家，只留下了些旁系子弟，嫡支子弟全部身首异处，后来所有顾家人都被顾念派人囚禁了起来，顾家整个宅子都被隔开了，不让人进也不让人出。

他的父母似乎是知道些什么，每每顾家人生了事有人报到北府他们都会念叨几句，顾家的那些疯子啊，真是不是好歹，顾念能留他们这些的性命，都要感谢顾念这个人善良，怎么这些人真是疯病入了脑子么？还作，真是不要命了.......

“我记得有几个人应当还是正常的。”金老头想起当年的事也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真是难得啊，他这样的一把年纪还能有人跟他聊一聊那岁月里只能依稀记得的事真是一件幸事啊.......

“顾家当年也是存了心思志在中原的，只是遇见了我师父，后来所有事就失控了。”

“顾叔，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想查那些事，为的是现在的人。”金老头的视线浅浅地掠过和雁生玩在一起的顾季：“现在的人才有未来，咱们这些人终究是为岁月所抛弃的，我们活在过去，可是孩子是该有未来的，他的命如今牵挂在我们手里，自然要为了这个孩子尽全力的。”

“你这些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顾叔.......我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我总该知道你当年为什么必败，我的父亲母亲为什么要自尽吧，当年寒江已经放出了话，北府众人降者不杀，我的父亲是关山侯座下副将，我母亲是山月族的公主这样的身份降了寒江，难道还不够保下我一家人的性命么？但是最后我的父亲母亲宁可抛下我一个人在这乱世里长大，也要隐瞒一些秘密，我总能知道他们的死值不值吧？”

“做掮客也是为了这个？”

“那倒不是........”金老头豁达道：“只是天下初定之后，我这样的混血就不为世道所容了，掮客是下九流，那些武林正统是不会干的。”

“抱歉.......”

“为什么道歉呢？顾叔，我活得很好，很好，我曾经有过委屈，曾经有过怨恨，我也想过如果你们这些大人还在，我是不是还是北府里威风八面的小公子，纵马长街，快活肆意，我挨打的时候，我吃不饱饭的时候，快死的时候我都这么恨过，但是顾叔，到了我这个年纪再想起来，我这辈子一样的波澜壮阔，自有精彩啊.......我的命也许是因为顾叔你才变得坎坷的，看起来是这样，但是我的命却也因此有了格外的精彩。顾叔，因果天定，我认了.......”

一个老得快要死了的老头和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坐在星夜下，只是其中一个人悄悄地红了眼眶。

顾念抬起头，看着星夜，百年光阴匆匆而过，似乎只有日月星辰一如既往：“我现在会尽力做到当年没有做当的事，这是承诺。”

“好啊，顾叔，我终于又有长辈护着了，又有长辈疼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