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午目送着路宏带队远去。她的藤蔓已经延展到极限，无法再跟上。

「我已经通知路处长了……她让我们，等着。」

等人来救向来不是祁午的风格。她分出两条藤蔓，沿着两边墙角的缝隙，悄悄摸向两个门洞。她得知道这两个出口通往哪里，说不定能寻觅出一条逃生之路。

刚冒出头，就看见两条熟悉的身影被带过来了。受害人又增加了。祁午小脸一垮，生无可恋地通知褚良。

「有个坏消息：你妹妹我舍友也都被抓来了。」

刚说完，周围的十七个郝晴就拍起手掌欢迎，“你们的同伴来了，不欢迎一下吗？”

“欢迎，欢迎。”祁午干巴巴地配合她拍手掌，暗地里继续操控着藤蔓探路。

戈白和褚英被推着进来。褚英在看到角落里还活着的祁午与褚良后，稍微松了口气。

“别客气。”祁午苦中作乐，拍拍身边的空地，“都坐，都坐。”

两人被几个郝晴押过来，和祁午等人排排坐下。

郝晴之一指了指褚英手里的针枪，笑着下命令：“给自己打一枪吧，位置你随便选。”

祁午见状，抓起褚良的手，将自己与他的手背展示给褚英看，“要不要来个同款？”

戈白与褚英瞟来一眼，知道两人都中了招。

“快呀，”郝晴见褚英迟迟不动，开始了威胁，“你再犹豫几秒，我可能要拿你哥哥祭天了哦。”

褚英瞪向郝晴，却只得到她无所畏惧的笑。

“不好吧，”祁午插嘴，为探路拖延时间，“司令的孩子耶，你不怕司令找你报仇？”

“哈哈哈——”郝晴大笑起来，“司令的亲妹妹我都杀了，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啊，更何况只是一个儿子，还是个净化牌。”

“快动手吧。”郝晴笑眯眯催促。

褚英眉头紧锁，扣下扳机，将细针打入手背。一入体内，针头融化，只留下一截黑色短发。

郝晴抬抬下巴，示意戈白：“到你了。”

戈白接枪，举枪，开枪，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挺爽快。”郝晴难得赞许，拿回针枪，别在腰间。她看了下手表，摸着下巴思索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如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十几个郝晴站起，分成两边，让出了一条路，“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一分钟之后，我来找你们，被我找到就会死的哦。”

“请吧。”郝晴抬手，做出邀请的动作。

祁午等人懵了两秒，不知道她又在玩什么把戏。

“1,2,3……”郝晴看着手表开始倒计时。

祁午率先反应，冲向右手边的门洞，“跟我来，这边有出口。”

戈白等人跟上。褚良留最后，边跑边回身，手一抬，无数沙尘扬起，密密麻麻飞满整个空间。里头传来多个郝晴呛咳的声音。随后沙土汇聚，凝成一堵墙，嵌在出口处。

“你还挺有用。”四人奔逃间，祁午回头夸赞一番。

“别高兴得太早。”戈白突然拉住狂奔的祁午，眼神一凛，目视前方。

只见前行路上，还站着一位郝晴，脚向后踩着墙，掐着手表，继续报数，“21,22,23……”

这是条笔直而狭窄的通道，祁午等人要走，必然得经过她。但目前四人都携带着她的生理信息，只要被她触碰到，随时都有可能命丧。

戈白立即做下取舍，匕首扬起，刺入自己掌中，在血肉中挑出那截短发。

“你——嗷——”祁午被她的行为惊到，话刚出口，一股尖锐的刺痛就从手背传来，她当场嗷叫起来。戈白她！她！她竟然一声不吭，直接割来了一刀！

祁午疼得脸颊抽搐，捂着血淋淋的手背，整个人都麻了。褚英褚良也不例外，都被戈白利落地剌开皮肉，剔除掉黑发。不过他俩只是轻皱眉头，倒是没什么不满。

四台“手术”用时四秒。

“别停。”戈白拎上祁午，抓着她脚下生风，从笑吟吟的郝晴身前跑过。

“33,34,35……”她继续念着死亡倒计时。

“出口还有多远？”褚英扯下布条，边扎伤口边问。

祁午从疼痛中挣扎过来，回忆起方才探到的情况，“顺着通道直走，尽头有两间房，进左手边那间，再跑一条大致这么长的通道，出口就在那。”

“52,53,54……”

四人马不停蹄往前跑，身后的郝晴大军慢吞吞跟着，语气十分愉悦。

“58,59,60……”郝晴笑起来，“时间到了，我要开始找了。”

***

早上七点半，褚家餐厅准点开门。饭食早已备好，摆放在取餐区，任人选用。现在正是饭点，用餐的人不少，到处是热闹的交谈声。

路宏站在楼上隔层，居高临下地凝望着下面的大厅。门口接待处，照常立着两排缉查处的处员，检查着每一位进出者的身份。

杨婧和倪元进来，按照惯例在平板上写下自己设置的密码，唤出自己的魂卡接受检验，再通过全身扫描后，才被放进。这一整套严格的流程让每一位用餐者都倍感安心。

“有什么事？”杨婧走上阶梯，“我还赶着申请转岗呢。”

“你满阶了？”路宏问。

“这不是明知故问？”杨婧撑着栏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们缉查处没收到我的能量波动信号？”

“收到了，确认而已。”路宏挥手，一名下属就上前，从随身的工具箱中取出数据记录仪，递给杨婧，“既然满阶了，把你异能的各项信息数据更新过来。”

“就这事？”杨婧费解，拿过记录仪，“以前更新数据也没见你们这么赶的。”

路宏不语，目送杨婧下楼。倪元已经打来早餐，杨婧一边对着记录仪修改，一边用餐。

这时，“祁午”进来了。站在门口往里一扫，目光在杨静身上轻轻拂过。

隔层上的路宏平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祁午”接过处员的平板，提笔哗哗写下一串密码。

“收到了吗？”路宏问身侧的下属。她叫周文，是路宏的心腹。

周文也捧着台平板，查看刚传输进来的记录，她指尖微动，有些意外，“收到了，不过，她写下的密码与祁午设置的一样。”

路宏一愣，琢磨片刻，猜测，“可能是从祁午口中得知的。”

轮到检测魂卡时，“祁午”也十分大方地浮出自己的卡牌，供处员检查。路宏一看，立即变了脸色。她所展露出来的魂卡，却是真正的祁午那张。

“她的魂卡……”周文也呆住，一时分不清楼下的祁午是真是假。按目前的技术来说，魂卡是没法伪装的。

“稍后再查，先按计划进行。”路宏指尖轻敲栏杆，注视着“祁午”被放进。也就是说，这些措施根本辨认不了她。

“祁午”抬头，状似无意地朝路宏投来一眼，微微笑了笑。随后转身，前往取餐区，隐秘而放肆地洒下发丝，再笑吟吟地打满餐盘，加入杨婧与倪元的饭局。

“启动结界。”路宏低声下令。

周文闻言，手指在平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瞬时间，平板中每人留下的各串字符就浮动而出，顺着周文的身躯爬向地面，它们随着身处的环境变换颜色，悄然攀上各道墙壁、门窗，密密麻麻地附着其上。

而餐厅里的人毫无所觉。路宏静静旁观，看其他人加菜加饭，咽下郝晴的发丝；看“祁午”与杨婧等人说说笑笑，看“祁午”给杨婧夹菜，看杨婧张口吞下。

时机成熟。路宏迅速下令：“动手。”

就在“祁午”伸出手，想触碰杨婧之时，一股飓风忽然无端席卷而出，掀翻桌椅饭菜，冲开了“祁午”与杨婧。风力巨大，两人飞开，一路乒铃乓啷带倒器具，直到撞上墙壁才停下。

变故来得突然，餐厅里猛然静谧一秒，纷纷望向事发地点。

倪元迅速扶起杨婧，见她没有大碍，才破口大骂起来：“胡平！你发什么神经！”

被称为胡平的中年女性收回手，并不作回应。

“是我的命令。”楼上的路宏开口，她睨向慢慢站起的“祁午”，说出事实，“这个人是郝晴，在场诸位，大部分已经吃下她的毛发，注意躲避。”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个个“嚯”一下站起。

“路处长，可不要冤枉我。”伪装成祁午的郝晴拍拍胸膛顺顺气，天真地笑着，“我可是经过缉查处的检验才进来的。我要是郝晴的话，怎么会被轻易放进来？难道缉查处的排查工作只是做做样子？”

一番话瞬间逆转了场上的形势。

“对啊，检查这么严格，郝晴怎么会混进来？”

“弄错了吧，别吓我。”

“要真是郝晴，缉查处可以解散了！”

路宏不作正面回答，指了指处员抱着的检测仪，“不信的人现在可以去做扫描，看看你们身上有没有携带上‘病菌’。”

倪元首先动作。她与祁午相处过，现在看眼前之人的语气举止，与印象中的祁午并不相同，心中便预感不妙。

倪元取来两台，分别给自己和杨婧测试。全场目光注视着，不到一分钟，结果就出来了。倪元的数值是0，杨婧的数值是3。

霎时间，尖叫、哀嚎、痛骂此起彼伏，桌椅、排架被挤倒，饭菜糊了满地，被奔逃的脚踩了又踩。一群人挨挨挤挤，冲向大门，企图逃出餐厅。

然而，平时轻易就能推开的大门，此刻却如同被焊死一般，怎么也推不开。有人则爬上桌面，双手揪紧窗框，要跳窗户。诡异的是，明明窗户没关，还看得见外面的蓝天白云，可一探出去，却撞上一层无形的墙，严丝合缝，与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是周文的结界！”倪元一眼看破。

“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前，你们出不去的。”路宏看着底下人的挣扎，“想活命，就自己保护自己，远离郝晴。”

此话引来大片愤怒的目光。

杨婧回过味来，冷眼看向路宏：“你把我们当情绪培养皿。”

“是。”路宏承认，望着杨婧，“小心点，她的目标是你。”

“祁午”悠闲地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看着乱成一锅粥的现场，听到路宏的话后露出疑惑的神色，笑着问：“咦？你怎么知道？有人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