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祁午揣着几只虾进了教学楼的公共电脑室，登入异能者魂卡登记系统，系统中收录了每名异能者的魂卡信息。

祁午只有游客权限，仅能查看到每人魂卡的外观，具体的等级和技能信息则无法浏览。但这对祁午来说已经足够。她找出在餐厅里不幸丧生的六位亡者，分别将他们的魂卡用手表拍摄成照片，准备给小黄鸭当模板。

出了电脑室，她又拐进楼下的文具铺里，为伪造魂卡寻找制作材料。

“祁午同学，真巧，你也来买东西？”腾安提着两大捆纸从里面出来，见到祁午，朝她露出两颗羞涩的大门牙。

“腾安同学，”祁午学着他称呼，下巴努了努他脚边快堆成小山丘的纸张，好奇地问，“你买这么多纸做什么？”

“纸是我的异能媒介，我还在练习怎么控制，消耗量有点大。”腾安挠着头，不好意思地转了话题，“你呢，你想买什么，我对这里比较熟，可以给你引路。”

“我就随便逛逛，不麻烦你了。”祁午可不敢让他发现自己鬼鬼祟祟的行为，直接拒绝他的好意，和他挥手道别。

祁午跑到颜料区，偷偷比对着手表里的六张魂卡照片，挑出颜色最相近，种类最齐全的一盒颜料，接着是寻找可替代魂卡的材料。她在货架上一行行找过去，走到深处，忽然就听见一种奇怪的啃咬声，像是牙齿在咬着什么硬物，嘎吱嘎吱的。

侧耳细听一会，祁午找到声音的位置，往前头走去。还没走到底，祁午就顿住了脚。距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有几条蚯蚓正在那里蠕动。

“……”她大概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了。

为验证猜想，祁午抬脚跨过蚯蚓，往里走几步，在拐角处，就见到了意料中的人——蛉。

他坐在地上，靠着货架，无数蚯蚓从他的口袋、衣袖里钻出来，在周围爬满一地。而他本人则抱着一块塑料白板，搁在嘴里贪婪地啃咬着，表情如痴如醉，涎水从他张开的嘴里淌下，洇湿了衣领。

又是一个不太正常的家伙。

看清声音来源，祁午不想插手，抬脚准备走。

“喂，干嘛啊这是？”文具铺老板终于发现店内的不寻常人物，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赶来。看到蛉正在破坏商品后，气得大声嚷嚷：“你咋回事？弄坏要买走的！”

蛉没有丝毫反应，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嘎吱嘎吱地继续咬着。

“这人脑子有毛病吧。”老板被他古怪的行为弄得一头雾水，抓住准备走的祁午，“诶，你认识他不？”

“不认识，一点也不认识。”祁午连连否认，但还是好心地供出连善，“不过我认识他的‘监护人’。”

在祁午的联络下，连善又匆匆忙忙地赶来了。一进门就是一个标准的鞠躬，然后是那句相当耳熟的口头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连善熟练地埋头开始干活，捡起满地乱爬的蚯蚓，塞回蛉的口袋里。清理完后，付了被啃坏的塑料白板的钱，连哄带拉，把还在咬个不停的蛉领出店外。

“那是亲兄弟吗？”老板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跟祁午说起八卦。

祁午想起连善曾经的话，回道：“不，只是舍友的关系。”

“那眼镜小哥人还蛮好的，”老板感慨道，“照顾一个智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祁午回忆起蛉曾经的种种行为，点点头，对老板的话深表赞同。

小插曲结束，祁午继续找起材料。经过蛉呆着的地方时，目光忽然放在那堆塑料白板上。它的用途是做各种垫子，譬如餐垫、垫纸板之类。祁午拿起一块端详，神情顿时振奋起来，无论是色泽、硬度，还是触感、气味，都与魂卡相类似，简直是用来仿造的最佳选择。

祁午果断拿上几板，另外加把裁刀，付钱时看到一份基地地图，也一并要了。所有材料的钱加起来，又把祁午本月刚发下来的补贴花了个精光。

活着真是不容易。祁午心中叹了口气。

***

回到宿舍，戈白又不在。她刚升阶，最近一直在模拟仓里训练，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学生。祁午吸取上次教训，带着小黄鸭躲进厕所里，她现在行事都得更加小心才行。

“东西都准备好了？”小黄鸭看着她的购物袋。

“都给你备齐了。”祁午合上马桶盖，把颜料盒摆上，再用裁刀咔咔剪出六张魂卡大小的白板，整齐地放在颜料旁。另外把手表摘下，调出魂卡照片，放在小黄鸭能看到的位置。最后做了个请的姿势，“鸭大师，开始吧。”

小黄鸭平静地接受了这句称呼，提脚踩上颜料，开始创造奇迹。

祁午在一旁也没闲着，翻出口袋里冷掉的虾，一只只铺到目标魂卡上。铺满后，微光一闪，魂卡就消解于无形了。完成了任务的虾被祁午捡起，放到水龙头下冲冲干净。祁午一口一个丢进嘴里，美滋滋地嚼着。

“要来点吗？”祁午分出半个虾，问辛苦劳作的小黄鸭。

小黄鸭专注于绘画，摇摇头：“我不用吃，你自己吃吧。”

祁午不跟它推辞，解决完所有虾后，展开整个基地的大地图，举着目标魂卡，从上到下详细地扫过，确保它不漏一眼。扫完后，魂卡就消失了。还剩一张要捂热的，祁午直接把它贴到肚皮上，用体温迅速送走了它。

“差不多能活到明年了。”祁午看着掌心增加的数字，满意地点点头。

“画完了。”小黄鸭大功告成。

祁午小心地接过新鲜出炉的六张假魂卡，用力扇起风，直把它们晾干，才收进外套的内袋里。弄完一切，祁午收走所有工具，一股脑塞进自己衣柜里。随后就带着小黄鸭出门，开始调包计划。

***

晚上九点，祁午在分处附近走了一遭，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当值。自打路宏离开后，这里的工作人员就少了很多。这是一件好事。祁午感到万分幸运，最后选定适合干坏事的漆黑小树林，和小黄鸭躲到一颗大树背后。

借着粗大的树干和茂叶的阴影，祁午的身形被完美掩藏。脚下开始化形，根系在土壤中穿梭，钻出一个小洞，一直通向分处室内。地下通道打好后，祁午再化出一根藤蔓，卷起包装好以防蹭上土的六张假魂卡，一点点深入通道。

根系已经到达室内，正冒出一小截，沿着墙角来回观察，确定里面真的没人后，祁午才放开胆子，慢慢伸长根须，探到几排高大的柜架前，寻找起魂卡的收纳位置。

上面多是各种资料。祁午小声地拉开一个个抽屉，找了老半天，才终于找到装着魂卡的盒子。缉查处确实不太注重魂卡，盒子也没上锁，就大咧咧地摆在那。根须轻轻一挑，盖子就开了。

祁午控制着根须，将里面的魂卡轻轻卷了出来，再把假的放进去，合上盖子，关好抽屉。正准备离开，忽然扫到旁边摆着的一份资料，档案书脊的标签写着一行字：郝晴案受害者资料汇总。

祁午一顿，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某种奇怪感觉，她抽出了这份档案，用分裂出的几条根须托着它，凑到窗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翻阅起来。

这份档案是按照出事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的。第一位受害者是褚玉。开篇部分介绍她的家庭背景信息，她是现任司令的亲妹妹，也是司令最初的血契搭档。紧接着是她的魂卡信息，死时是满阶净化牌。

祁午看到这，心中忽然一颤，不由就想起在郝晴身上搜刮出的卡牌。五张，全都是净化牌，也全都是满阶。甚至杨婧，也是刚升级的满阶净化牌。

难道郝晴是专杀满阶净化牌？

祁午心中顿时冒出一个猜想。带着疑惑，她迅速翻开后面的资料，专门看每名受害者的魂卡信息。

然而事实很快将她的猜想否定。受害者当中，不只有净化牌，同时还有战斗牌。等级也不全是满阶，一到四阶都有。

祁午越发困惑，从郝晴下手的这些目标当中，根本找不出任何共同点。她更像是随机寻找目标。可是，祁午又想起在密道里的那只签筒，郝晴一心想杀的就是杨婧。她带着目的而来，绝非一时兴起。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翻阅完整份资料，祁午也没找出原因，只能遗憾放回。根须带着真魂卡退回通道，再将挖开的洞口用土壤堵严实，避免露馅。

回去的路上，祁午问小黄鸭：“你感应到杨婧魂卡的愿望了吗？”

“嗯，都感应到了。”小黄鸭说，“五张低阶的愿望是不想和其他卡牌挤着，你把它们分开就可以了；而杨婧那张，是想回家看看。”

“回家啊。”祁午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