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夜晚一片灯火辉煌，错位入天的高楼璀璨，与街道的霓虹灯相映，远处街景忽明忽暗。

卡宴停在津宜源安医院大门前。

梁朝夕说：“我没受伤。”

贺千辞解开安全带：“你确定？”

嗯？

梁朝夕低头检查自己，到处看看才忽然发现小腿肚子被指甲划了一道细细的口子，血都流干了，她居然没感觉。

贺千辞绕到副驾驶：“下车。”

“哦。”

梁朝夕双腿搭在地面，笑嘻嘻撒娇：“抱我。”

像之前一样的公主抱。

贺千辞垂眸看她，扯了下唇，转身就走。

“……”

好无情。

急诊室里有零星几个打点滴的病人和值班护士。

梁朝夕坐在病床，等着上药。

救护车里推下来一个满身是血的车祸患者，工作人员急忙跑上前帮忙：“叫谢医生来！”

另一个护士端着配好的药，让梁朝夕脱鞋子，刚拆开棉签，拿玩具车的小男孩大声说：

“护士姐姐，快帮我妈妈拨针，有血！”

“怎么不早说？！也怪我怪我。”护士睁大眼睛，和梁朝夕扔了句，“你先等一下啊。”

梁朝夕晃了晃双腿，抬头看贺千辞，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那儿，气定神闲地耐着性子等待。

她出声：“你过来帮我。”

贺千辞：“？”

“护士在忙，我不喜欢闻消毒水的味道。”

贺千辞沉默，深深地看了一眼她，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最后还是走了过去，然后单膝蹲下。

于是地位就变成了梁朝夕居高临下地俯视他，这种感觉真的暗爽，又不能表现出来。

贺千辞眼皮薄薄的，但睫毛好长，梁朝夕想起他在办公室画设计图的时候也是这样安静认真。

忽地，一股微凉的温度握住了她的脚踝。

梁朝夕指尖轻颤，闻到空气中的丝丝酒味，眼睛盯着贺千辞的黑发，再顺到耳朵尖，心生歹念，想伸手摸一摸。

结果下一秒，伤口的痛感席卷而来。

“疼疼疼！！”

她直吸气，又抽不回脚：“贺千辞，你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都敢打架了，以为你不怕疼。”

梁朝夕一脸委屈和无辜：“是她先动手的。”

贺千辞：“你本事有多大？不知道先报警？”

你骂我？

你完了，我开卡丁车撞死你。

梁朝夕眼珠子转转：“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

“如果你承认的话，我就不生气了。”

贺千辞抬眼：“到底谁应该生气？”

他特意叮嘱小心点，当面倒是乖乖巧巧的答应了，结果转头就进了警察局，还把自己弄受伤。

梁朝夕歪头：“那你说为什么生气。”

她今晚穿的抹胸挂脖白色长裙，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脱掉了，此刻双臂撑着床沿，耸落的肩膀皮肤白皙，月牙锁骨如雕刻好的玉珠，美若天成。

特别之处，想让人用指尖划过，留下痕迹。

贺千辞垂眸，继续消毒，动作放轻了很多：“我暂时没有换助理的打算。”

“……”

装呗，全身上下嘴最硬。

刚上完药，贺千辞的手机响，梁朝夕自己按住纱布，让他接电话，她听见对面像是林惟的声音。

林惟在那头说：“贺总，谢总他们对你突然离场的态度不满，这次的项目拒绝和我商谈。”

贺千辞走远了几步，护士回来给她继续处理，梁朝夕听不到了，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机。

直到贺千辞回来，她闷声：“我是不是闯祸了。”

要是知道他今晚有重要的应酬，就不会打电话，不对，就不会吵架闹事了。

贺千辞淡淡道：“别乱想，走了。”

-

外面在下雨，绵绵密密的，黑色云层越压越低，狂风冷到像夹杂着冰渣一样往下掉。

车里很暖，梁朝夕还是忍不住搓了搓手心，斑马线礼让行人，一个小女孩捧着热乎乎的肉饼。

嘴巴里被塞得满当当，眯起眼睛笑，被妈妈拉着衣服帽子快步走过马路。

梁朝夕眨巴眼睛，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不动声色地去看贺千辞。

“……”

贺千辞瞥她：“想吃什么？”

梁朝夕笑了，立马回答：“乌冬小面。”

吉明街有一家开了二十多年的面馆，叫“乌小面”，只卖招牌乌冬面和一些小配菜，味道醇正，生意特别好。

他们来得晚，不用排队就有桌子。

梁朝夕点东西：“老板，两份面，一份不要葱和香菜，一份不要放醋，再加一碟脆玉米粒。”

老板在厨房下面：“好嘞，稍等！”

梁朝夕一转头，某人又在盯着她看。

贺千辞：“我说过不吃醋？”

她肯定道：“上次的西湖醋鱼你一口都没碰，总不会是不吃鱼吧，要不然就没这么聪明了。”

“……”

“你倒是很会观察。”

梁朝夕得到夸奖，开心说：“当然了，我记性也很好，小时候参加过夏令营，有次比赛是打乱顺序记数字牌，我和一个哑巴小男孩同组获得了冠军，而且还破纪录了。”

贺千辞蹙眉：“哑巴？”

“应该是吧。”梁朝夕回忆，“他天天戴口罩，不跟我说话，也没有表情，问他问题只会点头或者摇头，很少理我，不是哑巴是什么？”

贺千辞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知道。”

梁朝夕掰开一次性筷子：“不过他人很好，会教我更简单的方法，写的字也会漂亮，哑巴不太好听，那就暂且叫他漂亮小男孩吧。”

“……”

她说得起劲：“你参加过这些活动吗？”

贺千辞：“嗯。”

“真的？”梁朝夕格外好奇，“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还见过呢？”

贺千辞轻嗤：“没见过。”

“你怎么知道？”

“我受不了你这么聒噪。”

梁朝夕不恼：“你是怕我早早就对你下手吗？”

“……”

吃面的时间里，贺千辞再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回到华章苑，梁朝夕熟练地挥手说告别词：“今晚谢谢，我上去了，明天见。”

贺千辞指尖轻点方向盘：“梁朝夕。”

她回头：“怎么了？”

贺千辞微微挑眉，双眸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嗓音平缓：“以后有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不要冲动，等他来解决。

梁朝夕心里一暖，却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贺千辞冷冰冰：“我有权利管理铭今员工。”

“……”

口是心非的男人。

梁朝夕叹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什么都没说，一手拎起裙摆，踩着高跟鞋撑伞走了。

等到七层的灯亮了，贺千辞驱车离开。

-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一直下了整整三天。

梁朝夕披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趴在工位上，下巴抵着文件夹，在给她的宝贝摇钱树盆擦灰尘。

离她不远的混血美女艾娜突然惊呼：“我的妈呀，墙面渗水了，咱们大楼不会要塌了吧？”

米阳凑过去看：“真的诶，这换成血不得吓死个人，艾娜你这位置不安全，万一真涨水什么的，先搬我那边去呗。”

艾娜纠结：“可是那边离贺总太远了。”

米阳：“你确定要人不要命？”

艾娜收拾东西的动作倒是很快：“要是我能搬到贺总办公室里就好了，天天和他面对面，没感情也能看出感情来，日久生情也是爱。”

梁朝夕动了动耳朵，慢悠悠坐了起来。

米阳吃了块棉花糖：“得了吧，你交出一份让贺总满意的稿图让他爱上的机率比较大。”

“那算了，别人也不是不能爱。”

“……”

梁朝夕盯着摇钱树，灵机一动，她怎么就没想到这招，跟贺千辞待在同一个办公室。

天天每时每刻都让他看见自己，关起门来就是孤男寡女，她成功的机会就更多了。

下午，顶层的电梯门一开，听见米阳和林缘杰气势十足地一声“贺总”，梁朝夕也跟着站起来，在贺千辞经过时，甜甜地喊道：“贺总好。”

贺千辞没给正眼，和林惟进了办公室就关门。

半个小时后，林惟出来，艾娜赶紧提醒说：“林秘书，墙面渗水了，让维修师傅过来一趟吧。”

林惟恍然：“我都差点给忙忘了，跟着贺总出去前才说要打电话，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叫。”

梁朝夕脱下大衣，看了一眼办公室，决定带着咖啡进去，她敲门，贺千辞在签字，冷漠道：“出去。”

梁朝夕不听：“我都等你好几个小时了。”

结果回来就一副这么欠揍的狗样子。

贺千辞：“不工作等我干什么？”

梁朝夕说：“因为我要换工位。”

“这种事和林惟说就行了。”

“但是必须得经过你同意。”

贺千辞：“？”

梁朝夕指了指艾娜原来的位置：“墙面渗水了。”

贺千辞：“墙面渗水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工位明明挨不着墙边。

梁朝夕不讲理：“怎么没关系，如果常期处在潮湿的周边环境里心情会抑郁，严重了会不想工作，而且还有伤，到时候我不在了谁撩你。”

“……”

漏的不是水，是她的嘴。

贺千辞搁笔，饶有兴致地掀起眼皮，往后一靠看着她还能继续编出什么忽悠话。

梁朝夕绞尽脑汁补充：“……我不在了谁替你排忧解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千辞扯唇：“然后？”

“然后我想搬到你的办公室里。”

梁朝夕以退为进：“不过是暂时的，等墙面修好了我就搬出去，贺总不会这么小气，既然要管理员工，总不会连自己的助理都不收留吧？”

“你说对了。”

她眼眸发亮，心里顷刻间燃起一种做叫希望的东西，爱情的小麋鹿跑来跑去。

贺千辞缓慢点头：“我确实很小气。”

“……”

小麋鹿因为太活泼，撞死了。

又失败了。

梁朝夕动了动嘴，但眼睛往桌面一扫，堆积的文件真的很多，再回想他进办公室前的脸色微沉，应该是很忙的，再纠缠就是自己不分场合闹了。

“那我只能用生命努力工作了。”

她闷声说完，准备出去，刚转了个身又转回来：“……那个，罚款多少钱？”

她回去后查过资料，打架闹事的被警察叔叔抓进警察局，是要交罚款的，但具体是多少不知道。

虽然贺千辞有钱有势，动用了令人嫉妒的人际关系，但面子明里暗里都要做一做的。

贺千辞看她：“你要还？”

“我们俩还没在一起，花你的钱不太好。”

贺千辞指尖点了下桌面，慢悠悠报了一个数字。

梁朝夕听完沉默片刻，最后摸了下耳朵：“仔细想想，刚才的话表达有误，我觉得虽然我们没在一起，但是提前行驶一下未来女朋友的权利应该也是可以的。”

贺千辞无奈：“梁朝夕。”

“嗯？”

“你怎样才能死心。”

梁朝夕皱起眉，垂着脑袋盯自己的鞋子尖：“除非你让我搬进你的办公室。”

贺千辞抬眉：“这样就死心了？”

她扬起小脸，狡黠地笑：“看你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