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雪花落在睫毛上,梁朝夕才愣怔地站起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或者是出现幻觉了。
“你眼睛看不见?”
“……”
贺千辞眯起眼:“还不过来是让我接你?”
梁朝夕听见这种欠揍的语气,忽然勾唇笑,蹦哒地小跑过去,用手掌心接飘下来的雪花:
“真的好冷,下雪了。”
贺千辞灭了烟,看她。
“你吃东西了吗?”
“没有。”
飞机餐他吃不惯,很难吃。
梁朝夕扯了下他的袖子,嗓音绵软:“那我们去小坡那里吃麻辣火锅,我请客。”
贺千辞:“随你。”
两个人沿着街道并肩往前走,梁朝夕拍掉头顶的雪,整个人心不在焉,过完斑马线,她正准备左拐,一只大手速度很快地抓住她。
梁朝夕没有防备,懵着跌进贺千辞的怀里,额头轻磕在他胸膛,下意识地伸手环抱让自己站稳。
几秒后,微愠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以后再不看路,我就把你扔下去。”
“……”
梁朝夕慢吞吞转头,她刚才要踩的地方是缺盖的下水道,黑乎乎的,像吃人的怪物。
她双手抱得更加用力,仰起头,落入他的目光里,轻声问:“贺千辞,你是为了我吗?”
是为了她一句话就从那么远的地方赶回来吗?
贺千辞:“嗯。”
梁朝夕心下一颤,不自觉揪紧他的衣服。
“我远在英国都能听见你骂我。”
“……”
回来收拾她。
不就是中午给他发信息一条都没回,然后连续轰炸表情包,冷暴力情况是个人都要生气的好不好。
不过他那个时候应该在飞机上。
梁朝夕鼻尖被冻得通红,笑嘻嘻:“不说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想我啊,居然有心灵感应。”
“……”
贺千辞看向别处,掌心抵在她额头,用力摁开:“差不多得了,梁朝夕。”
-
火锅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制,里面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梁朝夕选了张靠窗,可以看雪的桌子。
她递菜单,贺千辞淡声:“自己点。”
梁朝夕收回来,先点了一份香辣锅底,然后按服务生推荐的招牌适量加了几样。
菜上齐后,锅底也沸腾了,梁朝夕把一碗调好的酱料推到对面:“毛毛和楠楠最喜欢我的火锅秘诀了,你肯定也喜欢。”
贺千辞:“谢谢。”
梁朝夕下了几块虾滑:“给你。”
贺千辞:“谢谢。”
这么客气……
这哪里像发展中的预备情侣未来夫妻啊,不知道以为我们是不太熟的甲乙合作方。
梁朝夕说:“如果礼尚往来的话你应该给我烫牛肉卷。”
“……”
贺千辞抬眼看她,没说什么,把那碟牛肉卷揽了过来,一片一片地往锅里下。
梁朝夕满意了,嘀咕道:“原来我也会遇见神奇果树下的小宝石。”
“什么?”
“因为我许愿你就出现了。”
贺千辞挑眉:“许愿就会有宝石?”
梁朝夕点点头:“小时候我妈买的童话故事书,就像这样下雪天,小女孩在晚上十二点许愿,宝石就会一闪一闪的发光,或者有危险时,宝石会为小女孩照亮眼前的路。”
她说完,顿了一下:“你不知道吗?”
贺千辞:“我没听过童话故事。”
梁朝夕愣了愣:“为什么?”
男人的幼儿时代没有童年吗?
贺千辞的脸在持续升腾的雾气里有些模糊,他情绪很淡,抿着嘴角:“没人给我说。”
记忆里的母亲没有多少笑脸,在世时很忙,白天设计画图,除了吃饭,晚上不愿意见他。
他每每从学校回家,写完作业后,还要完成母亲布置的珠宝课题,只有那种时刻,他才会被摸脑袋表扬乖巧。
国际学校讲英文,课外实践活动较多,节奏也快,教生存的同时没有办法告诉你童话世界是怎样的梦幻。
房间书桌上除了全A的分数,只堆满了画稿和模具,他从来没有见过一本故事书,也不会被母亲抱在怀里安静入睡。
所以他最羡慕的人是明睿,到现在都是。
梁朝夕默了一会儿,然后弯眼笑:“没关系啊,以后我给你读,买很多本,你想听哪本就读哪本。”
贺千辞:“我是二十六岁,不是六岁。”
她认认真真地说:“六岁的贺千辞虽然没有梁朝夕陪,但二十六的贺千辞有二十一岁的梁朝夕陪。”
“以后也会一直在你身边。”
贺千辞下牛肉卷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了两秒,瞥了她一眼,扯唇:“你想得倒挺多。”
“……”
梁朝夕低着头,用筷子叉鱼丸,忽然又问道:“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贺千辞说:“没雪的时候。”
“三月开春?”
“下半月。”
梁朝夕“喔”了一声,还想趁着这个机会继续了解下去,结果贺千辞把烫好的牛肉卷还回来,单方面结束这个话题:“好好吃饭。”
后来临走时,梁朝夕想了想,最后做贼似的打开手机摄像头,假装自拍随意摆弄几下,悄悄换到后置,对着窗外白茫茫的雪。
偷拍了一张贺千辞映在玻璃上的侧脸。
-
次日中午,雪停了,几个人组队租小电驴沿海骑行,拨旗寻宝玩游戏,梁朝夕到达租赁点后没看到贺千辞,她发信息。
梁朝夕:你人呢?
金龟婿:?
梁朝夕:出发了,你快来。
金龟婿:去哪儿?
梁朝夕:环海呀,他们都两个人一组,我落单了,你跟我一起。
金龟婿:没兴趣。
梁朝夕:我下次可能没办法帮你跟余奶奶撒谎。
金龟婿:威胁我?
梁朝夕:小助理怎么敢,不见不散喔。
梁朝夕:外面好冷。
那边没有再回复,梁朝夕收了手机,拢紧围巾,靠在伞下和租车大叔聊天打发时间。
大叔笑呵呵:“等男朋友?”
“不是。”她说,“我老板。”
大叔很有经验:“那还可行,老板烦人得很。”
“……”
梁朝夕想了下:“他不烦。”
金龟婿虽然冷冰冰,但是脾气超好的。
忽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梁助理!”
她眯眼望去,是小驴同事。
闾丘春很惊喜:“你也落单了?正好一起走。”
“啊?”梁朝夕抬下巴,“艾娜还有林缘杰在后面呢,你可以等等他们。”
“他俩不是一组吗?”闾丘春说着就要扫大叔胸前挂着的二维码付款,“没事,我们先做个伴找旗,或者你想去哪儿玩都行,我带着你。”
“真不行。”梁朝夕着急抓住他的手,“小驴,我有伴了,不换人。”
闾丘春:“有伴了?”
梁朝夕:“嗯嗯。”
闾丘春皱眉:“伴呢?这么冷的天他就让你等在这里?太不负责任了。”
“……”
“松开。”
梁朝夕听见这个声音心脏猛地一跳,低头看,赶紧甩开抓着闾丘春的手,若无其事背在身后。
闾丘春回头:“贺……贺总您怎么来了?”
贺千辞撩眼看他:“我不能来?”
“不是。”闾丘春严肃说,“欢迎贺总的到来。”
他看了看当下的情况,热心提议道:“既然多了贺总,那我们三个一起吧。”
梁朝夕:“……”
贺千辞:“?”
大叔:“?”
-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排起了长龙队伍,小电驴灵活地钻入车流里,找到自己应该待的非机动车位置。
她不用看都知道。
此刻后面坐着的人因为长腿无处安放,但又不能跳车,所以心情很糟糕。
梁朝夕回想刚才小驴同事的表情,在度假期间被老板安排回去和视频的林惟汇报工作是怎样的心如死灰。
以权压人,贺千辞表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太爽了。
不得不说,她果然是一个坏女人。
“走了。”
她想得正起劲,头盔突然被指节敲了一下,才发现绿灯刚好亮了,她拧油门,离开路口。
经过路边的几个小摊,梁朝夕眼睛随意一睹,立即刹车了,她看向后视镜里的人:“你想要吗?”
“……”
中间摊位摆了大堆毛绒绒的玩具,老板还抱着一个巨大的黄油狗,用耳朵朝他们摇晃。
贺千辞冷声:“开车。”
梁朝夕有点失望:“哦。”
难道他不喜欢毛绒绒?
那为什么留着那条狐狸尾巴?
后面的摩托车很凶,“滴滴滴”地打喇叭,梁朝夕回过神来,又接着走了。
这个游戏地图是九宫格,先拿到连成一条线的旗获胜,梁朝夕随便选了一处旗点,在小公园。
逛了一圈没找见,群里的新消息显示毛雨雨和余锡先一步拿到,出发迟了,他们俩扑了个空。
不过这也不是梁朝夕的目的。
钓鱼才是游戏之重。
贺千辞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看着梁朝夕拿张纸到处找,满脸写着“我只是凑个人头,没打算和你一起参与”的意思。
梁朝夕也没多认真,很快回来了,坐在旁边,手臂挨在一起,侧头时忽然发现他脖子上有几颗红点点:“你这里怎么了?”
贺千辞往上拾了拾衣领,遮住了:“没怎么。”
梁朝夕没再过问,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
她双手奉上:“送你的小礼物。”
是那条白玛瑙编织手绳,女款的。
贺千辞:“你又干什么?”
梁朝夕动了动那颗白玛瑙,拎在空中晃悠:“好看么,像透明的一样。”
贺千辞:“这是假的。”
“我当然知道了,反正才二十五块钱。”
“……”
什么时候能改掉嘴比脑快的毛病?
贺千辞冷冰冰嗤了声:“我就值二十五?”
梁朝夕熟练地找补:“我的意思是……礼轻情意重,虽然它很便宜,但是带着我对你满满的爱,是任何昂贵东西都比不上的。”
“你尝试过说相声吗?”
梁朝夕:“嗯?”
贺千辞睨她:“有空参加一回,冠军非你莫属。”
“……”